第三十六章
叁拾陆 紧扣他双手的锁链交错发出噌噌的声响，他拖着沉重的铁球，一步又一步艰难地在荒地上走着，身旁是无数张熟悉的脸，然而没有一个人前来相助于他。 雾霾层层叠叠，同被风掀起的尘埃融洽在一起，大片大片的灰白黄沙之间只看得清楚流动的人群，从高处看如同无数细小的蝼蚁挤挤堆堆凑在一起，想到自己不过是这千万蝼蚁中的一只，雷伊不禁感到一阵冷颤。 如此便是活着。 他不时地望向四周，想要最后祈求些什么，而所有人都将目光避之不及，又在议论纷纷，议论他的生平，没想到他为这个星球付出了如此之多，最后竟未拾得一句赞美，只有千万恶言以对。 随后不断有人将地上的石子砸向他，他竟无言，只是默默忍受着，无神的眼眸中再看不见一丝光泽，是连最后的希望都黯淡了。 如此便是人生。 雷伊就这样看着他踏上灰色的石阶，岁月将他的头发染得灰白，大雾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觉得格外熟悉，不知是错乱的感知还是时隔已久。 他被人推上断头台，头颅置于其上，丝毫没有反抗之意，只是静默地看着前方，好似在等待着什么，是在等待救赎，还是在等待死神。 然而就是看着这样的场景，雷伊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逃之夭夭，但却猛地被什么人推上台阶，雷伊木楞地站在处刑台上，感到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远远朦胧地看见他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似乎是在笑，便闭上了双眸。 “雷神大人，处死他！”“雷神大人，杀了这个叛徒！”“雷神大人！”“雷神大人！” 于是台下一阵呼吁声，不知所措了，只得缓慢地朝着断头台走去，却发觉自己的步伐格外的沉重，好似拖着铁球的是自己一样。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赫尔卡星的叛徒！”“杀了他！科技当道！科技当道！科技当道！”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众生斥责，神明低头，一切罪恶得以猖狂，一切救赎皆为罪恶，是在哪里呢，我想不起来了。 赫尔卡星？不，不叫赫尔卡星。 雷伊思索着什么，回过神来看见赫尔卡星大祭司在断头台上紧闭着双眸，静候着他最疼爱也是最得意的弟子，雷伊不禁跪倒在地上。 哦，我想起来了，是地狱。 “雷神大人，您在做什么，您也要背叛赫尔卡星吗？杀了他！”“杀了叛徒！科技当道！杀了叛徒！” “师父…您…” “雷伊，站起来，杀了我吧，我不愿再有任何人牺牲，如果你不杀了我，赫尔卡星人会杀了你。”大祭司睁开双眼，看向雷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您…”雷伊木然地说着，不敢直视大祭司。 “你相信我，我没有背叛赫尔卡星，我仅仅只是背叛了赫尔卡星人而已。” “我相信您，无论您做了什么，我一直都信赖着。所以我…” “所以为了我，断开绳子吧。雷伊。”大祭司打断他的话语，淡淡一笑道。 约莫数千年前。战声浩荡，血染江山。 大祭司坐在书桌前，拿出古老的笔墨纸砚，磨好墨水，用笔尖轻沾，对照着赫尔卡星文字魔典在净白的十三张纸上写上了对应的十三条法则。 由此，掀开了史上第一次科技与灵力大战，史称，科灵战役。 第一法则：改变者 第二法则：替代品 第三法则：虚无性 第四法则：逆时者 第五法则：局外人 第六法则：空想论 第七法则：真假论 第八法则：相反性 第九法则：造梦者 第十法则：竞争性 第十一法则：预言者 第十二法则：生死论 第十三法则：佼佼者 直到十三条法则的传闻传遍四海，已如大祭司所预料的那样，十三条法则被世人封名为上古生存法则。 传闻言道:世有十三则，为生存，日落而息时，天择人存，为勇者，为佼佼者也。 但事实上，十三法则仅仅是作为科灵战役的导火线，赫尔卡星的强大科技使得他们拥有篡改精灵基因与记忆的力量。 赫尔卡星的科学家利用这些力量，选出了合适的数人，开始演绎一场以假弄真的戏，在此期间，建立了命名为「狴」的囚牢。 他们所做的一切，是要将整个精灵界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赫尔卡星的资源在那时，就已经是极度短缺了。 超能系的尼尔，变异后拥有空间传送的能力，他们就是这样将精灵在不知不觉中送达「狴」，那时狴的狱主，就是赫尔卡星大祭司。 狴拥有科技与灵力的结合，其能创造一个虚拟的现实，并能随意更改场景，在那个空间内，一切皆有可能。 唯独死亡，是永生永世不变的结果。 十三法则只有在那样一个世界内，才能成为众生的束缚。规则只有一个，死亡或存活。 至今，科灵大战还在继续，艾里克作为卧底成为狴的狱主。 精灵界伤亡惨重，势力渐渐倒向了赫尔卡星，但仍有精灵在反抗，然后，两边都在伸张正义。 谁是正义的？我从来就不认为有过这样一个荒唐的词汇存在。 艾里克站在狱牢前，通过灵力感知着雷伊去到的世界，他知道，另外两个人已经死了。 如果你不杀了师傅，你就活不下去，雷伊。就像师傅无可奈何地选择了占领精灵界，你也会选择，动手吗？ 他这样想着，凝视着久久未有做任何动作的雷伊，不禁想起他曾经问过斯莫夫的话。 ——虚假的现实，你想给他们什么。 ——最后存活下去的希望。他们是无辜的。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我想活下去而已，我不甘心就此灭亡，也不愿受尽苦难，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雷伊缓缓站起身来。 原来死亡是这么轻易的事，而生命又是这般脆弱，只要将绳子切断，一切都完了。 但我要怎么做…一切都只是幻象，就算我救了或者杀了他，与现实都毫不相干。 雷伊用手拉了拉结实的绳，好似将刀刃拉得越高，他心中的沉石便会松一段。但是刀刃没有高。 台下已无人起哄，在议论着什么，他回过头环顾四周，有恐惧，有鄙夷…诸如此类的目光投入他的视野里。 “他们……”雷伊似乎想最后说些什么，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他们在伸张正义。”大祭司如此接道，“一直以来，我和他们就是用这样的借口，来完成这些计划的。” “正义……”“正义就是用正当的借口争取自己的利益，邪恶与正义无多差异，只是借口与理由大不相同。” “师傅，我该怎么做。”他终于是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杀了我，活下去。” 雷伊用灵力幻化出利刃，刀锋轻轻碰着绳子，他在无声地说了句话，然后锋利的利刃将绳子割断了。 ——我不愿相信事实，所以，来个人救救他吧…我做不到用命来交换，但我可以，用我剩下的所有来换取他的性命。 ——如果真的有上帝，我恳求让他活下来。 ——发生什么意外都可以，怎么样的方式都可以，随便发生点什么吧，什么都行啊… 但是他的恳求没有得来任何他所希望的结果，仅仅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大祭司死了，他的头颅掉落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沾满了那把刀刃。 “雷神大人万岁！赫尔卡星万岁！”“科技万岁！”… 雷伊木楞地站在处刑台上，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甚至无法流出眼泪来。天空缓缓裂开，他所视的世界一点一点地在崩塌。 “这样，就算是我赢了么？”他看向出现在天空中的身影，不由得笑了。 “是，你赢了。所以，祝贺你脱离囚牢回归现实，你应该早就知道所有的结局了，预言者。” “你应该还有问题要问我。是吧？” “终于是不再逃避了么，没错，我想问你，第十三法则佼佼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