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
长夜，风雪紧刮着大青山。 这场雪已经下了五天了。 古道缩在小屋内，看向窗外那席银装素裹。 整座大青山都被大雪覆盖了。 看着这般景色，古道感到刺骨寒意，不禁缩了缩身子。 在这寒冷的夜里，古道只身着一层薄薄棉衣，清澈的眼眸中映照出窗外的白光，他紧着紫红色的嘴唇，稚嫩的脸庞满是坚毅。 屋内，一张破烂的木桌上摆放着一盏古旧的青灯。古道重新掏出那本发黄古籍，一字一句地读着。 “修道一途，浩瀚长远。” “凝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虚道，问鼎。” “此不过为修道第一步。” “吾辈修士，修的是道，求的是真。” …… 这间不大的木屋内，暖黄的灯光静静照耀着一切。屋外的大雪依然紧下着，呼啸的寒风仿佛吞没了黑夜中的一切事物。 可那木窗内透出的一点亮光，仿佛点亮了这片漫朔长夜。 良久，随着最后一个字句落下，古道结束了他今日的颂悟。刹那间，静谧的屋子失去了一切声息，只留下冰粒击打木窗的沙沙促响。风的哀嚎从窗隙里流进。 古道望向青灯，怔怔出神。 灯光将他俊秀沉思的面庞渲染金黄。 他在大青山已经住了十六年了，从出生，一直到现在。 他本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呆在大青山脚下，直到他老去，再安眠于地底。他对外界一无所知，也从未有过如此欲望。 直到前些日子，他在山中一个偶然发现的洞窟里捡到了一本书。 一本修真功法。 《锻灵决》。 普普通通的名字，普普通通的功法，不过是修真界中十分常见的大路货色。 古道却只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一片崭新的世界。一个修真的世界。 上天入地，超脱长生…… 修仙的世界无比精彩。古道遵循书中指导，已成功引气入体，跨入凝气一层，成为了一名新人修士。 这过程，不过仅用了一个月。 而他知道，一个普通的凡人想做到这一步，可能要十数年。 他想要出去看看了。 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特别是要去一个地方。 那个他捡到功法的山洞。 那天，他像往常般追逐猎物，一转眼，猎物就在山洞旁消失地无影无踪。 山洞高有一丈，十分宽敞，其内黑黝黝的，让人无法窥探其深度。山洞外是一小片空地，空地上长着许多奇花异草，其中杂草长势更为猛烈，足以将人都给淹没。 看着洞窟深处的那片黑暗，古道犹豫了。猎人不应无准备地将自己置于未知危险之地，他不想再追下去了。 就在他转头欲要归去之时，他的眼角闪过一抹流光。心思一动，他向那抹流光小心挪去。那是一本封皮时不时闪逸光彩的古朴书卷。 书卷静静地躺在山洞深处一块岩石背后，在黑暗中，若不是其本身时不时流露光芒，古道可能还真就忽略过去了。 古道有些踟蹰了。需要为了这种事而将自己置于黑暗中吗？古道不确定。 洞窟里，仿佛有着一道鲜明的界限，一半光明，一半黑暗。那本闪露流光的书籍，就静静躺在黑暗中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面。 自八岁时父母过世起，古道就自己一个人生活在大青山脚下了。承蒙周边的猎人们照顾，古道整天穿梭于大青山中，早已成长为一名出色的猎人。 大青山的日子可真是平静而又艰难啊。古道八岁就在深山老林中谋求生存，曾与野狼对峙，也曾与黑熊角力，这八年来，虽然日子始终一成不变，他也实在经历过太多危险的境遇与事件了。 如今，他也已经早已不惧这大青山中任何一头单独的野兽。 明叔曾教导我，身为一名猎人，既要有不错漏丁点细节的谨慎，也不能放过任何可以强大自己的机会。 大青山内，物华天宝，奇珍异草繁多。 蹑步于黑暗中，古道只觉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他。那目光冷血而野蛮，仿佛要把他给吞噬一般，让他毛骨耸立，冷汗都不禁流了下来。捡起书籍，他来不及仔细翻阅，只以最快的速度将书卷捡起并揣入怀中，转身，双足用力，矫健的身姿在山洞中翻飞起舞，很快就离开了那片黑暗。 呼！微微喘过几口气，立直身姿，他重新转身面对那片黑暗。他这般静默注视着，良久，他转身大步离去，毫无留恋。 …… 大青山上，漫天的风雪中，一道萧瑟的身影伫立着，静默俯瞰着大地。 他双手枯槁，横伸在半空中，仿佛要抓住什么。他的双手在寒风中颤微地抖动着。 冰雪沾染在他的衣裳，他的面容枯竭，双目无光，雪砾弄乱了他披肩顺滑的长发。 明明衣着华贵，姿态高雅，他却仿佛行将就木，生命也即将枯竭。 漆黑的夜里，他传出一声叹息。沧桑枯哑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五百年了啊，我的老友。” 他的声音中暗藏悲恸，仿佛在死死压抑着什么。 “从我杀死你的那天起，已经过了整整五百年了。” “今年，我又来看你了。” “但这已经是最后一次。” “因为，我也要死了。” 最后一声叹息落下，夜空重归静默。 雪停了。 雪夜为他披上了一层洁白雪裳，他并不在意，甚至收敛了自身散发的热量，任由冰雪停留在自己身上。 回头，转身，身披风雪，他一步步向着大青山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