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夺职思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秀英的贴身侍女者才走出来，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对宋濂说了一句：“宋学士，夫人叫你进去。” 得，看样子马秀英是很生气了，往常的时候对宋濂还是很有礼貌的，这个时候连个请字都不说了。 宋濂自然知道其中原由，没有任何不满，规规矩矩的施礼：“请姑娘带路。” 看着宋濂慢腾腾的走进去，毛骧吐了口唾沫：“该！这帮穷酸儒生，天天傲气的不行，有时候殿下都被他们气的吃不下饭。” 慕容正听到了一个重要信息：朱元璋已经对这些文人士大夫有些不满意了，但是还没有到他称帝多年以后，对士大夫的厌恶。所以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像未来那样，对这些文人举起屠刀，但是，也绝不会像他孙子那样绝对信任。 “对了，慕容兄弟，告诉你个好消息。”毛骧压低声音：“常大将军在苏州城外大破吕珍所部，蓝玉和傅友德更是阵斩吕珍，估计不是便有捷报传来了。” “好事啊。” “那可不。我估摸着这消息要是传开整个应天成能闹腾好一阵子。” “毛将军，越是在这种时候越需要当心注意。” “慕容将军有心了，咱晓得，闹腾都过分了，多多少少会出些乱子，咱会叮嘱兄弟们多看着。” 慕容正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消息已经能传到应天，那么就说明也能传到别的地方，到时候恐怕会混进来什么不该混进来的人，万一弄出点大乱子来，那才是难办的事。” 毛骧一听，仔细思索了一下，立刻抱拳：“慕容将军，多谢了，要差点忘了，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可不像之前。要是真出点什么乱子，咱这颗脑袋怕是得被砍下来当球踢了。” 慕容正笑了笑，没说话。 “慕容将军，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可是太适合吃这碗饭了。” “打住！”慕容正笑着说道：“这些事还是毛将军做起来比较顺手，我？做不来！” “明白明白，我们将军是要做大事的人，干这行太屈才了。” 慕容正朝马夫人待的房间努了努嘴：“瞧见没，现在一个没有任何官职在身的腐儒也敢跟我叫板，到了将来恐怕还不得骑在大将军的头上。” 毛骧看了看前面：“慕容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个文人大多数都是殿下比较信任的人……说来也是奇怪，那些个帮着殿下拼死拼活的，倒不如这些个阉鸡一样的穷酸。” “文治武功，二者不可缺一，打天下靠的是武力，但是治理天下却靠的是文化！”慕容正说道：“武将杀人用刀了，但是这帮文人却是用嘴做刀子，现在惹不起，以后也惹不起啊。” “那以后还不得骑在殿下头上？” 慕容正深吸一口气，莫测高深的说道：“所以，这才是你以后的工作之一。” 毛骧有些错愕，意味深长地朝慕容正点了点头。 等了许久，宋濂还没有出来，徐达他们家倒是来了，人把大丫头给接回去了。朱元璋手下就没有蠢蛋，那些武将的家人也都知道出了些事情，孩子待在这儿可能沾惹上是非，干脆先接回家里边儿去吧。慕容正估计其他孩子也一会儿得回家去。 正想着，马夫人的贴身侍女又走了出来。 “慕容将军，夫人有请。” 看到没有？高下立判！毕竟咱可是半个女婿。 进了屋子，朱标趴在一张床上，李鬼手在一旁医治，不过看这老头一脸不爽的神情，估计是这么点小病小伤也得劳烦他，让他有种大材小用的感觉。 马夫人坐在一边，宋濂站在一侧。马夫人脸上没有多少关切的神色，或者说他在这个时候已经将自己的关切隐藏了起来。宋濂一脸的平静，似乎已经风平浪静，相安无事了。 见鬼了，马夫人跟他聊了些什么？这个时候不应该拿大耳刮子抽他。 “慕容正。” “末将在。” 马夫人顿了顿，说道：“这也没什么外人，不用这么拘礼，毕竟这里还是你家。” 慕容正说道：“回夫人，礼不可废。” 马夫人接慕容正这么说，也没有再继续下去：“事情的经过，宋夫子已经和我说了，我也知道了。” 这件事你应该问我才对呀，问他？我才是原告。 慕容正想了想，也明白了一些其中的缘由：这件事往小了说是通文馆的学生强闯民宅、殴打民众，严重一点，便是误伤吴王世子，若要是上纲上线的话，那便是将文臣和武将的对立局面彻底揭开。马夫人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她不会继续追查下去，这件事，最终的决定权肯定在朱元璋那里。 “一切听夫人安排。” “好。”马夫人点了点头：“刚刚已经和宋夫子商量过了，既然你已经打断了那些学子的腿，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夫人，世子受了伤……” “小伤，没什么大碍。” 慕容正转向李鬼手：“李神医，世子他……” “只是扭伤了腰，没什么大碍，擦上老夫的药膏几天就好了。”李鬼手骂骂咧咧的：“这么点事儿也得劳烦我过来一趟，不知道老夫天天忙的要死吗？” 慕容正脸抽了抽，这李鬼手还是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看见李鬼手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就要往外走，连忙说道：“神医，外面还有个小孩子，他脸也受伤了。” “那小胖子没事儿，喝几副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慕容正无语了。 李鬼手背着药箱就走，对马夫人和宋濂连一句打招呼的话没有。 “夫人……额，他脾气臭。” “世外高人自然有些傲气，我知道。”马夫人说道：“不过归根结底，发生今天的事，和那本《水浒传》离不开关系，那本书你知道多少？和你有什么关系。” “夫人，您知道的，西游记……” 马夫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慕容正没再继续说下去，马夫人也明白，西游记和水浒传有着莫大的关联，那么就绝对和慕容正脱不开干系。现在就能发生这样的冲突，那以后指不定还会生出些什么事端来。 宋濂从慕容正进来就什么也没说，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自然没必要留着。马夫人会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朱元璋说一遍，他们夫妻二人的态度基本一致，那二十几个学生虽然腿断了，但好歹命保住了。有夫人作保，此事自然点到为止。 只是，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样丰满，朱元璋的处置结果出乎意料。 事情发生在三月初，等到三月中旬，文越就回到了应天，并带来了朱元璋的处置结果。 通文馆 宋濂看到文越的那一刻，整张脸阴沉的吓人。朱元璋跟前有两个贴身的宦官，曹锋性子随和，文越生性冷淡。如果朱元璋派着两个人出去办事，就意味着两种不同的结果。派曹锋来，事情皆大欢喜，因为文越，是替朱元璋下死手的。 “宋学士。”文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却让宋濂感到了来自朱元璋的畏惧：“殿下派我来处理这件事，宋学士可有异议。”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文越把手收到袖子里：“殿下说了，既然这群学子没有好好的把圣贤书里面的道理学到脑袋里面去，那要脑袋也没有用了。杀！” 宋濂心里一惊：“都杀了吗？” “二十几人，一个不留！” 宋濂晃荡着，朱升和陈纪连忙扶着。 朱升说道：“这些学生，他们可是寒窗苦读多年才有今天，更何况……” 文越斜着眼看着朱升：“他们打伤了世子！” 朱升一下卡住了，是啊，这是世子！打了世子。就是打了朱元璋的脸。朱元璋已经胜利在望，就差一步，就是半个天下之主了！现在的世子，何尝不是未来的太子！ 文越声音很冰冷：“殿下仁慈，只追究这些学生的罪过，不及家人，若是……” 文越没说下去，朱升也明白。殴打太子，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更何况，杀这些学生已经把朱元璋的态度表现的很清楚——你们太嚣张了，我得让你们知道，我才是你们的天！ 宋濂颤抖着施礼：“谢殿下……” 文越说道：“来人！” 进来的是仪鸾卫的侍卫：“在！” “把人带走！” “是！” 任凭那些短断的腿的学生如何哭爹喊娘，但依旧无济于事。文越不会在通文馆杀人，这是朱元璋给宋濂的面子。 “恩师！”陈纪一脸悲痛：“都是学生的过错，不该妄行风浪，以至于如此之祸！” 宋濂悲怆的说道：“不能怪你，也怪我，只教他们经学要义，却没有教他们如何做人！” 其他同文馆的一些学生和教授皆是戚戚然。 文越不会理会这些人，他还有事情要做：“宋学士，在下告辞了，殿下有军令，需要在下到栖霞山一趟去？” 宋濂抬起头：“慕容正如何处置？” “殿下说，会让学士满意！” 宋濂连忙施礼：“不敢！” “哼！”文越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轻轻的鼻音。 宋濂长叹一口气，回过头来对陈纪说道：“你去给李先生和汪先生投个帖子，就说老夫有急事求见。” 这件事情发展已经超过了宋濂的预料，若是在往常，朱元璋肯定会息事宁人，对这些文士也会网开一面，现在却非常强硬的作出了处置，那就说明朱元璋现在的心态已经发生了转变。 以前，只是一方诸侯。 用不了多久，就是皇帝！ 看这个样子，朱元璋并不喜欢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更喜欢乾坤独断！ 这，可不是好的苗头。 慕容正见到文越那张死人脸，就知道前线战事快结束了。 “文总管。” 对于慕容正，文越的脸色还好一些，毕竟之前就认识，更何况在卧虎岭就朱元璋时，也算是帮了文越。 文越先是说道：“慕容将军，殿下问，那些读书人个个都是将来有用的人才，为何将他们腿打折了。” 慕容正愣了一下，心思急转：“末将也只是按规矩办事，打折他们的腿也算轻的。” “宋学士名满天下，将来亦有大用，你怎可如此得罪于他？” 慕容正一脸鄙夷：“我感觉没良心炮比他的作用都大。” 文越叹了口气：“殿下倒是没有预料到你会这么说，不过殿下说，文臣教化天下武将征伐在外，二者相辅相成，同体连枝，你不该如此。” 慕容正心里奇怪：人家把你儿子都打了，你还在这替人家说话，不对劲儿啊。 文越接着说道：“殿下说，若是你认了错，此事就此作罢，若是你不认错，别让我宣读殿下的军令！” 慕容正知道，朱元璋现在已经在为登机称帝而做准备了，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迁就文人士子，这里边说不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末将无错！” 文越肃手而立：“慕容正听令！” 慕容正抱拳施礼：“末将在！” “本王原以为你有几分才学，故留在身边，过蒙拔擢，不想你竟肆意妄为，骄横生势。即日起，革去所有职责，闭门思过，不得外出。” 慕容正一惊：“啥？” 文越说道：“意思就是你现在就在家待着，等殿下回来再处置你。” “没了？” “没了。” 慕容正有些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呀，怎么会被一撸到底？ 文越看出了慕容正的疑虑，便说道：“慕容将军，殿下的意思很明确，等他回来再处置你，至于怎么处置，得看殿下的意思。” 慕容正恍然，自己现在的身份太复杂了，官职也太复杂。周元章绝对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儿就严加处罚自己那么只能说明一种情况，等朱元璋回来之后，自己另有他用。 “文总管还要回去复命吗？” “不了。”文越说道：“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就留在应天，我回来之前大军已经围困苏州，张士诚即日可灭。” 慕容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另外，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你那个小倩，估计他们再有两三天也该回来了。” 慕容正终于高兴了：“那感情好，终于有一件开心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