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中秋月明（一）
上官云的确有够嚣张的资本，现在头上挂着城防司提督将军的名号并不唬人，但是内卫府指挥使同知就够厉害了，要是还不够，那就得算上是马夫人的干弟弟，吴王朱元璋的小舅子！ 费超和陆贤看着整个嘴巴烂糟糟的校尉，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俩只是听郭威的指示，说是只要能从沈家商队里搜出粮食，那么就可以趁机告慕容正一状，毕竟私通张士诚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上官云来？ “上官云怎么在这儿？” “上官云和慕容正是一伙的！这事儿肯定他也有参与。” “娘的，咱还会怕他？” “这家伙武功好啊……” 费超看着那个校尉：“上官云让你来说些什么？” 校尉含含糊糊的说着：“上……上官……将军说……让属下把你们叫过去……” 陆贤有些担忧：“上官云很厉害，不会对咱们不利吧？” 费超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今天我们带的人多，倒也不用怕他……走，我去看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样。” “可是……” “怕什么？只要咱们一口咬死了这家伙可能和沈万三暗送粮草，闹到马夫人那里，咱们也是占理的！” “好吧。” 很快这样了，带着一帮子护卫，到了上官云面前。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是你们两个怂货！”上官云看到他们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就骂开了：“都说好狗不挡道，你两个挡着爷爷想干啥？” “你！”费超眉毛都竖起来了：“上官云，你他娘的骂谁呢？” “谁说话我就骂谁！” 陆贤一看，连忙打圆场：“费兄，先别着急发火，把事情搞清楚，免得中了圈套！” 费超一想也是，慢慢的平静下来，但是刚刚被上官云骂了，心中还是恶气难消。 “上官云，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爷爷要干什么你们管得着吗？” 费超强忍怒火：“我们接到线报，说是沈家商队里边儿走私粮草给张士诚，过来例行检查，没有粮草最好，若是有粮草，谁也保不了你。” “不知道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儿的混蛋这么说的？敢不敢说出来！” 费超脸上的rou在抽抽。 陆贤说道：“上官云，大家都是同僚，没必要闹得这么僵。更何况我们也检查过了，你这里面没有粮草，你们可以继续走了。” “走？”上官云哼哼笑了两声：“刚刚检查的时候耀武扬威跟个王八似的，这个时候让我们走了？爷爷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算什么帐？”陆贤心中一紧，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官云指着地上散落一地的货物：“原本这些东西是要卖出去的，不过看现在这个情形估计是卖不出去了，这你们得赔吧！” “凭什么？”费超怒道：“就凭你和沈万三做生意这一条，老子就能就能……” 上官云脚尖一点，地上的一块石子瞬间弹起，直接打在费超骑的马头上，那匹马吃痛受到惊吓，直接将大放厥词的费超从背上甩了下来。 跟前的护卫连忙将灰头土脸的费超扶了起来。 “上官云，你……” 上官云眯着眼睛看着费超：“狗东西，再不把嘴放干净点，你的那个手下就是你的下场，别以为老子不敢！” 费超心里好委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上官云满嘴脏话，就不允许老子说一句？ 奈何打不过啊！ 上官云武功高强，这是人所共知的，估计自己两个加上这一票护卫都不够人家一锅端的。 “你想怎样？” “刚刚不是说了吗？把这批货物赔了就行！” 陆贤瞅着地上的散落的几个香皂，总觉得有些眼熟：“你这东西……要赔多少？” 上官云笑眯眯地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沈茂说道：“沈公子，麻烦你算一算账吧，这两个憨货呆头呆脑的，看也不知道该赔多少钱！” 无视费超和陆贤的恼怒，沈茂麻溜的取来一个算盘：“好叫二位小将军得知，地上这东西叫做香皂，是一种紧俏的清洁用品，目前市价二两银子！” 费超陆贤瞪大眼睛：“一箱？” “是一块儿！” 二人顿时心头rou疼，疼的喘不过气：“上官云，你这是敲诈！” 上官云把手按在刀上，轻轻的拨动着刀柄处上记着的小铃铛，呲着牙冷森森的说着：“老子就是讹你，怎么着？” “你！” 沈茂拨打算盘，开启算账模式：“按照现在的市价，香皂一块是二两银子，送到苏州杭州一带，价钱翻两倍到三倍，折中取五两银子，这里共有五千块香皂，价值二万五千两。” 费超和陆贤都快吐血了：“这么多？” 沈茂又拨打算盘：“这一路上的消耗除去大概两千两银子，但是因为那一边已经交了一千两银子的定金，若是违约我们需赔付三倍赔偿，所以二位小将军需要赔付二万六千两即可。” 费超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来了，在大军出征前夕，马夫人曾经召集所有军中将军家的女眷慰问，并每人赐了两块香皂，自己的母亲用过之后爱不释手，自己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便招来一顿责骂。一块价值五两银子，看来也不是说说而已。 二人互相望了望，面露难色。上官云是属狗的，咬上一口绝不松口，这次看来栽了，可是这么多银子，别说是他俩，就是他们两家加起来一时半会儿也掏不出来。 费超心一横：“上官云，这么多东西又没全坏了，凭什么让我们赔这么多银子？” “这东西做起来非常困难，我们只做了这么多，现在少了这么多，我们自然没法做生意了！”上官云说道：“所以你们得赔！” 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沈茂上前说道：“虽然这些东西只是损毁了一部分，但是大部分还是完好无损的，二位少将军可以将这些东西发卖出去，弥补一下损失嘛。毕竟这东西现在可是紧俏的东西，很值钱的！” 费超知道这是上官云下的套，但是又无能为力，咬了咬牙面露凶相：“上官云，即便这些东西不是粮草，那么本官也有理由相信你们在想张士诚输送物资！” “什么物资？这些香皂吗？”上官云一脸鄙视：“难道送过去让张士诚洗干净脖子，好让吴王殿下一刀给咔嚓了？拜托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这种理由谁会去信？” 陆贤正要说话，上官云便又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干脆去找吴王殿下来评评理。想必你们两个也应该知道殿下现在在哪儿吧？” 这二人顿时心凉了半截。原本的计划便是在这儿扣留沈家商队，只要从里面搜出粮草来，便直接到慕容正家里边告状，抓他个人赃俱获，说不定朱元璋当场就把慕容正给处置了，但是现在看来，这最具优势的一点恰恰成了二人最要命的关键。 “那个……上官兄弟……” “跟谁称兄道弟呢？” 费超脸抽的跟个包子似的：“爷，您是大爷行了吧？我们兄弟二人确实没有这么多银子……” 上官云说道：“这件事儿有谁参与，你们就能问谁要去！没有银子也没关系，写张欠条就行，慢慢还！” 这两个人心里面把上官云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这写下欠条丢面子不说，这要是让自己父亲知道不得扒了那层皮。 “不想写也没关系，咱们现在就去找吴王殿下，说不定吴王殿下还没走，让他好好查一查。” 要说这两个人现在最不想看见的肯定就是朱元璋，比起跟郭威要银子总好过面见朱元璋。 “我们写，我们写……” 费超和陆贤撕下一块衣襟，在上面写了欠条，然后递给上官云。 上官云抖了抖欠条，抬眼看着二人：“二位，你们单单留下这张欠条，万一打死了不认怎么办？” 这话正戳中了费超和陆贤的心思，他们便是打算不认账的，今天的事情又没有旁人看到。 “你想怎样？” “好说，劳烦二位给我留个能证明二位身份的贴身之物。” “上官云，你莫要得寸进尺！” “那我们还是去找殿下……” “留！” 费超和陆贤赶忙从身上掏了贴身的东西出来。 “这是家父给的生辰礼物，价格不菲……” “这是家母亲手缝制的平安扣…” 上官云扫了一眼费超手里的玉佩：“破石头一块，连五十两银子都不值！” 费超鼻子都气歪了。 上官云又看了看陆贤：“你老娘给你缝的平安扣，你随随便便就交给别人，真是不孝，又不值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陆贤倒是没生气，心中却有一丝感激上官云。 上官云说道：“算了，有这一份儿欠条，我晾你们俩也不会欠账不还，你俩走吧。” 二人互相望了一眼，立刻掉头就走。 上官云又喊了一声：“唉，你们地上的东西不要了吗？” 费超和陆贤这才想起地上的香皂，于是又招呼手下把香皂通通带走。 看着这二人离开，上官云得意的笑了笑便将欠条收了起来。 沈茂靠过来：“上官公子，咱们这么做，不怕惹了费聚和陆仲亨？” “这次咱们捏着他们的痛脚，估计他们也不会跟他们老子谈？” “那这么大一笔钱他们能出得了吗？” “放心吧，有人会出。” 东西是送不成了，所以上官云和沈茂便招呼护卫原路返回。刚刚进了五里水桩子的跟前，便看到朱元璋和一大帮侍卫借着月色离开。 慕容正就站在门口相送。 “果然不出你的所料，我们带着东西一出了这里便被人盯上了。” 慕容正看着朱元璋已经看不到的背影，慢慢说道：“栖霞县的粮食本身就不是很富足，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量倾销，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费超和陆贤那两个夯货，这次被别人当枪使，反而不知情，活该被坑！” “你问他们要了多少钱？” “两万多两银子！” 慕容正点了点头：“够他们交学费的了。” 沈茂过来：“慕容将军，费超和陆贤身后是郭威，他可不好惹，你得尽早想办法应对啊。” “放心，我有应对的办法。”慕容正笑了笑：“倒是辛苦沈公子白跑一趟。” “哪里哪里。” 慕容正看了一眼上官云，上官云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转头对沈茂说道：“这一次，咱俩这出戏演的很好，不过钱不能总让我一个人收着，分你两成！” 沈茂连忙推脱：“使不得。” 慕容正说道：“你就先收着吧，刚刚我跟吴王殿下也谈过我们之间事情，他已经默许了我们之间的交易，以后还有更多的机会的。” 沈茂大喜：“多羡慕荣将军。” “沈公子先下去休息吧，我已经让人安排了令妹的住处。” “有劳将军。” 跟前的下人带着沈茂离开后，上官云说道：“你觉得这事不寻常？” 慕容正深吸一口气：“朱文正要叛乱！” “嗯？”上官云一惊：“确定？” “已经掌握了相关的信息了。” “不太可能吧，朱文正可是朱元璋的侄子啊！他没有理由叛乱吧。” “他没有理由，但是他有野心！” “你就这么确定？” 慕容正看了看上官云：“你猜猜我刚刚跟吴王聊了些什么？” “不感兴趣。但我敢肯定你们聊的事情和朱文正有关。” “一开始是没有关联的，但是后来来了一个人就聊起来了。” “谁呀？” 慕容正笑了笑，径直往里走去。上官云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慕容正朝里边走去。 走进屋子里就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大汉，正趴在桌子上胡吃海塞。那身打扮，那个吃相，那份气质，俨然就是一个江上打鱼的渔夫。 渔夫抬起头，看见上官云进来，裂开嘴笑了出来：“上官兄弟，咱们又见面了，今天收获不小吧？” 上官云瞪大眼睛：“常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