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江山北望
慕容正在家里待不下去了。 自从老爷子听说慕容正拒绝了马夫人给他的姻缘，就像慕容正拒绝了成亲，拒绝了生孩子，老头子感觉没能抱上重孙子的事儿全赖慕容着，于是慕容正在家里边待的这几天，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饭点都过了，都没人来叫他吃饭。 于是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早晨，慕容正趁着meimei不在家，赶紧溜了，要是让meimei知道自己出门又不带她，肯定会闹翻天的，不过临走的时候，慕容正还是给meimei留了一封信，嘱咐她好好读书，做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另外，多喝点牛奶！ 老爷子发话了，多看他两眼可能还会被气死。于是，带着老爷子传宗接代的任务，慕容正又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应天。 不过，相比被老爷子赶出家门，更让他无语的就是上官云来找他。上官云这家伙是属狗的，自己刚到应天屁股还没坐热，上官云就找上门来了。 “为什么每次你来找我，我都觉得没什么好事儿呢？大都？去干什么？” 上官云一脸风轻云淡：“像我这种讲义气的人，有什么好事不都来找你吗？再说了，老三这次也去呀！” 一旁的南际云点头。 慕容正斜眼看了看上官云：“如果不是因为大都那里有一张大杨弓，我觉得老三理都不会理你。” 南际云闭着眼睛又点了点头。 上官云看了南际云一眼，再看看慕容正：“不管怎么样，反正现在去大都缺一个人，作为兄弟你得帮一把吧？” 慕容正叹了口气：“……” “放心，常大将军那里会有人替你说项，再说了咱们去一趟大都也不会太久，少则一两月多，则三五月便回！” “这还不久？”慕容正眉毛都竖起来了：“再说了，咱这是去办事儿的，又不是去玩儿，一两个月能回来？” 上官云转头看向南际云：“老三你也劝劝他，要不然你得大杨弓就没戏了。” 南际云摊开手：“认识你们俩我真是祖宗不幸！要不是想见识一下大杨弓，大都我也不想去，不过这家伙竟然劝文越总管把我调到了金枪值，这一次我们行动一共有十几个人，都得听他的命令。” 慕容正叹了口气：“说吧，这次去大都干什么？这地方可不是寻常地界去了那儿得处处小心，尤其是你小子上次从大都皇宫偷东西，现在都在通缉。” 上官云嘿嘿一笑：“简单的来说，我们就是假冒两个有钱的人，到大都去送个礼物，然后探听点消息，就这么简单。” 南际云补充一下：“顺便看能不能拖住黄河北岸的蒙古军队不让南下！” 慕容正想来了拔刀斩！一剑劈死上官云这个龟孙：“我突然发现我祖先也很不幸！” 三个人认真研究了金枪值带来的情报和所有资料，大体确定了行动方向。 “现在开始，你我就是这个钱塘富商云盛的儿子，你叫云靖，我叫云扬！”上官云呲着牙：“这下名字不错，我喜欢。” 南际云说道：“我是护卫头子！金枪值的十几个兄弟都是仆从！” 慕容正思索了一番：“什么时候出发？走水路还是陆道？” “你的意见呢？” “走水路吧，顺着运河直接到大都。”慕容正说道：“一路上都是蒙古人，盘查非常严。” “这不正合你意，又回一次家。前一段时间不是还嚷嚷着天天要回家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慕容正喟然长叹：“这个时候要是回到洛阳，家里边的老爷子会把我弄死的！” 南际云问道：“怎么？” 慕容正一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表情，把上官云恶心的够呛。 “张玉！”南际云喊了一声。 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进来，个子高，四肢健壮，和略显生涩的面孔相比起来，手上的老茧却显得极不寻常。 张玉朝慕容正、上官云、南际云拱拱手：“标下张玉，奉大总管之命，听侯差遣。” 南际云说道：“张玉兄弟年纪虽轻，身手却非常不错，人也机灵，文总管安排他协助我们。” 慕容正和上官云对视了一眼，南际云这是在告诉他们，这个张玉就是监视他们的人，而他们的一切行动都不能瞒着张玉。 慕容正说道：“张兄弟，你让兄弟们安排一下，我们准备乘船从运河到大都，船上所携带的东西一律封存不得妄动，今天晚上修整，明日一早动身。” 张玉说道：“不知公子这样做的缘由，标下也好向总管请示。” “人已经抓了很长时间了，如果不尽快按照相应的时间赶到大都，反而会令人生疑！” 张玉点点头：“标下明白。” “还有。”慕容正又说道：“这次行动一定要听我等指挥，没有命令不能轻举妄动。” 张玉看了一眼慕容正：“标下奉大总管的命令，此次去大都期间，维二位公子之命是从。” “好，吩咐兄弟们尽量装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来，像他一样。” 慕容正指了指鼻孔朝天的上官云。 张玉不明所以，正要问。上官云不耐烦的说道：“你小子怎么这么笨呢？咱们现在的身份是富家子弟和恶奴，如果你整天摆着一副行伍中的彪悍之气，谁看谁怀疑！” 张玉愣了一愣：“标下……小的记住了！这样对吧。” “孺子可教！”上官云说道：“快去准备吧。记得啊，让所有人都学学！” 南际云和张玉一起出去后，慕容正看着上官云：“想必真正的目的不止如此吧。” 上官云在一旁的桌子上摆了三副茶盏，解释说道：“吴国公已经派使者出门了，内府长史汪广洋和元廷礼部侍郎张昶一齐北上，此为第一队，另外则派了另一支金枪值的暗哨，作为第二队，一方面打听情报，另一方面则是保护汪广洋。咱们作为第三队，作用其实很小，协助前两队就行。” “这么说来，我们活动的空间相对来说还是很大的。” “没错！” “你去把所有收集到的资料找来，一路上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原本我从皇宫里面偷出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是吴国公觉得这个东西放在咱们手里不是特别的保险，就交给了汪广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封信竟然是一个太监写给皇后的情书！” “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二天一早，天色未亮，深秋时节的雾气笼罩整个江面，四五艘商船已经停靠在岸边，随时等待出发。 张玉走来，对慕容正说道：“公子，有人要见你。” 慕容正望去，只见江边停着一匹马，一个人影伫立在那里。 是苏红袖。 看到苏红袖，慕容正就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就在一个月前，还是相同的处境，慕容正还说回来就提亲的。 下了船，向苏红袖走了过去。上官云在船头用胳膊撞了撞南际云，然后噫噫呃呃的念着：“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诗还没念完，伸手便接过一枚打过来的石子，然后和南际云相视一眼，发出一声猥琐的笑声便进了船舱。 “苏姑娘。” 苏红袖沉静了片刻，说道：“我听说你刚回来，却又要走？” “是，要去一趟大都。” 苏红袖望着等待出发的商船：“那些人是金枪值的人，你要去大都做的事，肯定非常危险。” “多谢苏姑娘挂怀。”慕容正想了想：“原本是打算……” “我知道。大事为重。”苏红袖把脸别到一边，脸色微红：“其实一直想向你道声谢，一直没有机会。” “这是为何？” 苏红袖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家人被元军抓起来当做红巾义士杀抓起来，我娘把我藏在草堆里才躲过了一劫，然后我亲眼看着他们被元军割去了脑袋……” 慕容正不知该说什么，这样的事情在这些年几乎经常发生，元军在镇压红巾军的过程中并不顺利，于是便杀害普通百姓，杀良冒功。 “苏姑娘节哀。” 苏红袖笑了笑，伸手抹去脸上的一行泪珠：“后来几个同乡的人带着我逃难到南边，我原以为自己还是很幸运的，直到我看到他们很饿的时候，看我的眼睛就像是看着一只羊……一只两脚羊。幸亏遇到了夫人，把我救了下来，我就一直在夫人身边长大，可我永远不会忘记父母的仇，所以我总想着回去杀了我的仇人，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听说仇人死了……”苏红袖看着慕容正：“被你杀了！” 慕容正愣了一下：“察罕帖木儿？” 苏红袖点了点头，说道：“一直想向你当面道个谢，可是你现在又要去大都了……” 慕容正看到商船已经开始降下风帆：“等我从大都回来吧！” 苏红袖“嗯”了一声：“多加小心！” 慕容正也点头，然后转身走向商船，上了船，商船就开始移动。渐渐的，站在船头的慕容正看着苏红袖的身影，隐没在浓雾之中。 上官云靠在船上：“以前我只以为你是不解风情，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真的不开窍啊。” 慕容正看了看上官云：“你又想说什么？” 上官云说道：“人家都把你送到这份上了，你就没点什么其他表示吗？” “要你管？”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南际云插嘴：“那位苏将军可不是什么窈窕淑女，身手很是了不得呀！” 上官云叹口气？：“老三，像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梦中的紫衣姑娘？” 南际云顿时大怒：“狗贼！” 上官云哈哈大笑，手在船篷上一撑，便跳到船棚上。 慕容正转头看向远处，天色渐渐明朗起来，浓雾褪去，两岸的树木呈现出几分枯黄，眼下已是深秋时分，按照现在的行程速度，等到了大都已是大雪纷飞的寒冬了，这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 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不知什么原因，她的面孔已经开始慢慢的模糊不清，最后又开始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却又是苏红袖的模样。慕容正摇了摇头，甩掉了脑袋中的杂念。 “那什么时候见面？” “春暖花开时时候！” 慕容正将手伸到怀里，摸到那把金错刀，喃喃自语：“很快就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 —————————————— 大都，云州王府 云州王波蓝台作为朝廷重臣，执掌元戎，府邸自然雄兵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整个王府俨然是一座坚固的堡垒。 几匹快马停在云州王府门口，当中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上，一身劲装的赵惜若如同一只雍容华贵的白凤，在几名侍女的簇拥下显得鹤立鸡群。 “恭迎郡主！” 接受了门口侍卫的参拜，赵惜弱翻身下马，手中的马缰绳递给恭候在一旁的仆役。 “父王可在府中？” “回郡主，王爷上朝未回，不过世子在。” 听到阿斯兰在，赵惜弱一双丹凤眉眼闪过一丝忧色，往常这个时候大哥肯定在兵部履职：“大哥的病……还是不见好吗？” “近几日天气寒冷，世子病情有些加重，王爷从宫中带回的御医，给世子看了之后，开了一些药，让世子好生调养。” 赵惜弱迈步走进王府门口，守卫在王府门口的侍卫以及往来的仆役侍女尽皆下拜。 前面不远处便是内堂。 赵惜弱停下来，解下腰间的短剑靴子中的匕首，递给了跟前的侍女。另一名侍女伸手解下赵惜弱的披风和头冠。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是，郡主。” 两个侍女，一个叫侍剑，一个叫抱琴，是赵惜弱的贴身侍女。一般官宦女眷的侍女，大多做一些伺候人的活计，而这两个侍女则不同，他们可是跟赵惜弱上过战场的女子。 内堂中，云州王世子阿斯兰裹着披风，靠在火炉边看着一封信。 门开，赵惜弱走了进来。 阿斯兰脸上沉静的表情褪去，露出几分笑意：“小妹，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