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毕功于一役
朱元璋望着旗杆上的旗帜向西北飘动，眼神中掩盖不住的狂热。 “秘密招集众将前来，就说我有要紧事情安排！” 很快，手下的将领便被叫到船舱中集合，互相望望，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神色。 徐达和汤和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闭目不言。常遇春面色沉静。朱文正则挨个儿巡视着每个人的面色。 朱元璋进来，众将一起向朱元璋行礼。 “事出紧急，把你们叫过来，是有事情要说。” “请主公吩咐。” 朱元璋看了看徐达：“徐达，你知道我叫你们来干什么吗？” 风将转变的事情，徐达当然知道，他也猜得出，朱元璋此时肯定有了新的计划。但这个时候他也明白自己这个时候最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末将不知。” “风向变了！” 朱元璋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在场中的人依旧摸不着头脑。 常遇春忽然眼神一亮，却也没说什么。 朱元璋看着众人一脸不解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陈友谅在西边，此时刮起东风，难道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众将士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又是对朱元璋的明智远见来一波马屁。 “主公的意思是，趁着这场风，我们偷袭陈友谅，在他腰眼子上狠狠的来一刀！” “不！”朱元璋抬起头：“我们要进攻，全力一击！” 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文正，你有什么建议？” 朱文正听见朱元璋第一个叫自己挺了挺胸脯，然后出来说道：“既然风向转变，那我们便用火攻，靠近陈友谅的铁锁连舟，集中火炮与燃火之物，强攻之下引燃起战船，借风势一战而定！” 几名将领纷纷点头称是。 “徐达，你来说说！” “末将的想法与大都督不谋而合，但也有些不同之处。”徐达回道：“陈友谅的炮火数量要远胜于我，如若单方面进攻，一旦遭遇抵抗，可能非但不会引燃战船，反而会造成我军的失利，所以末将建议我们分三路去进攻其防守薄弱的地方，这样来说虽然进攻的能力少一些，但胜算偏大一些！” 朱元璋点了点头，问众将领：“你们觉得呢？” “末将认为大都督的方法可行！” “末将赞同大元帅的方法！” 很快船舱中的众将领便吵成一团，分别维持徐达和朱文正的意见，越吵越凶。 “都闭嘴！”朱元璋喊了一声，制止了众将的争吵，转头看向常春：“遇春，你有什么好的想法没有？” 常遇春站出来回答道：“大都督和大元帅的意见末将都赞同，末将在这里也有个建议。” “说！” “此时风向转变，陈友谅一定也有所察觉，那么他们也肯定会严加防备，一旦我们大举进攻或分兵进攻必会遭到他们的抵抗。所以末将认为，我们可以先用小船装上引火之物，张满风帆，靠近陈友谅战队，小船上没有士兵，趁着夜色敌人未必能发现。同时我们要集中兵力，跟在小船后面，同样不能有明火，在夜色中前行。” 众将听着常遇春的建议，若有所思。有的皱着眉头仔细思考，有的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大都督和大元帅的计策皆可实行。是集中兵力进行攻击，还是分兵三路，请主公定夺。” 常遇春把话说的很漂亮，既不得罪徐达，也不得罪朱文正，又把皮球踢到朱元璋那边，还给足了朱元璋面子。朱元璋很高兴，大笑道：“咱们就按常大将军的方法来。徐达！” “末将在！” “立刻调集部队征用所有的小船、战船，将兵马分为三路，你指挥一路，文正指挥一路，遇春指挥一路。将所有士兵集结，随时待命！动作要快，声音要小，不要让敌人有所发现！” “是！” “文正！” “儿在！” “你去安排所有引火之物，调集所有携带火炮的战船，配合徐达完成部署。务必尽快完成！” “是！” “众将士！” “在！” “能不能打败陈友谅在此一举！请各位将军勠力同心，放手一搏！” “末将当死战不休！” “去吧！” 众将退出船舱之外，朱元璋这才坐下来倒了杯水，正要喝的时候，却看见常遇春又走了进来。 “伯仁还有其他事吗？” 常遇春想了想，向朱元璋说道：“末将这里有个点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不能讲的？讲！”朱院长给常遇春倒了一杯水，指着旁边的座位，让他坐下来说。 常遇春坐下：“主公一旦我们得胜，陈友谅会怎么办？” 朱元璋面色渐渐变得沉静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陈友谅杀了花云和文逊，如果落在我手里，我绝不会放过他。一旦湖上战败，他肯定会逃回武昌！” “所以末将建议我们应该派一只奇兵出去，在半路伏击他！” 朱元璋眼神一亮，轻轻一拍桌子：“好主意！如果陈友谅在江上战败后逃脱，恐怕日后更难对付，可如果在江上战败，再加上我军埋伏，他插翅难飞！有这么好的建议，你怎么不早说呢？” 常遇春有些为难：“现如今我军部署全在江上，要想分出一支部队去埋伏陈友谅多有不便，末将觉得这个办法有些施展不开，故而没有说明！” 朱元璋想了想：“江面上的部队确实有些调动不开，我们人手就不够，既要拼死一战，多一些人就是多一份力量，这个时候分出一些人嘛，去确实有些不妥，遇春哪，你认为让谁去好合适一些，或者说调集哪一支部队去？” “这就是是难办的地方，我们的将士都集中在水面上，一旦回到陆地，再要长途跋涉去伏击陈友谅，劳师动众，战力必是不够，先前蓝玉倒是在老营中，不过现在防守洪都，恐怕难以分出兵马来……末将倒是想到一只队伍，只是需要主公点头才行！” 朱元璋渐渐冷静下来，脸色阴晴不定：“你说的是驻扎在近江口的老营？” 常遇春点了点头：“老营中的将士大多跟随主公征战至今，战力彪炳。再加上这段时间在泾江口休养生息，足够一战！只是……” “只是什么？” “一旦老营中的将是倾巢出动，那老营防守必然空虚，末将这是至主公家眷于险地了！” 朱元璋站起来，皱着眉头在船舱里来回渡步。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让毛骧带着精锐的部队护着他们就行，其他士兵尽可出战！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去吗？” 常遇春道：“慕容正可行！” 朱元璋有些犹豫，慕容正对于他来说可是外人。 常遇春似乎看出了朱元璋的疑虑，小声说道：“主公，慕容兄弟救过您的命！” 常遇春这么一说，朱元璋反倒定下心来。他们只知道慕容正救过自己一回，可实际上救了自己两回。如果是救自己一回，那是凑巧，那么救了两次，那么便是铁了心的要站在自己这边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他声名不显，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你让他带着我的令牌和信去找秀英，调动老营兵马！” “是！” —————————————— 也许是风向转变的缘故，从傍晚开始便一直阴云密布。湖面上黑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亮。陈友谅的汉军士兵站在哨楼的顶端，极力的眺望着远处，却什么也发现不了，呼呼的风声掩盖了一切细小的痕迹。 数百艘连成一片的小船正向这边飘来，小船的船篷下面，堆满了稻草，硫磺以及成桶的火油。朱元璋下了很大的决心，这些船上装的是全部的军备。 小船后面大约三里地的距离，成百上千的战船连成一片，张开风帆。船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将士。 朱元璋站在船头身后，跟着数名大将。每个人的目光都闪动着对面战船上的灯火。 距离已经很近了。 望哨的汉军听到风声中夹杂着轻微的撞击声，低头向下望去，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到。 “下面有声音，去看看是什么？” “不会是浪打到了船上。” “还是去看看吧！” 几名哨兵用缆绳缒下去，手里面拿着火把慢慢靠近江面，这才发现一大片的小船贴在战船跟前。 “下面有很多小船！” “船上有人吗？” “一个人都没有，不过船上面好像有东西！” “是什么东西？” 一名哨兵跳到小船上，慢慢的靠近船舱。鼻子抽了抽似乎闻到什么味道，守在黑漆漆的船舱中，摸索了一把，把湿漉漉的手伸回来，凑到鼻子跟前闻了一下。面色突然一变！ “是火油！” 此时，朱元璋等人已经远远的望见那边望哨的士兵跳到小船上。 “点火！” 随着一声梆子响战船上突然亮起许多星星点点的火焰。 汉军忽然发现对面的火焰离自己特别近，立刻开始鸣锣示警。 “敌袭！敌袭！” 很快这些汉军又发现那些细小的火点，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这边飞来。是火箭！ 数千只火箭如同一阵火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的落在充满引燃物的小船上！ 手上沾满火油的士兵还没有发出一声叫喊，瞬间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推到半空中。紧接着便感到一股焚天烈火冲天而起，一声山崩地裂的爆炸声传来，江面上立刻蔓延起滔天大火。 火油比水要清，粘在水面上顺着战船的缝隙流向内侧。汉军刚刚组织起来的防御还没有开始进攻，便被大火冲散，数十艘战船已经被火引燃。 火焰映红了朱元璋的脸膛，也映红了身边每一个将士的眼睛。 “弟兄们，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冲啊！” 顿时杀喊声四起，数百艘战船张起风帆，点燃灯火，如同三条明亮的火龙朝着已经烧成一片火海的铁索连舟冲杀过去。 —————————————— 慕容正和上官云站在一艘船上，望着远处江面上映红的天空。 “这一下，朱元璋连天时都占了！”上官云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笑意来：“我现在有点相信你那老牛鼻子师傅的能力了，下次见到他我也得让他给我算一卦！” “算姻缘吗？” “你这混蛋，哪壶不开提哪壶！” 慕容正道：“现在风向转变，吴国公使用火攻。陈友谅原本铁索连州占据优势，此时却成了最大的弱点，原本以为这场战争会旷日持久，看来恐怕也没有多长时间就有结果了。” 朱元璋和陈友谅的鄱阳湖之战，可以说是中世纪世界水战之最，朱元璋以极少兵力战胜数倍于己的敌人，不得不让人惊叹。《三国演义》中写到的赤壁之战，就是以这场战争为原型。说起来也不知道罗贯中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这次咱们只是去捡个漏，又不用打仗，你还有点儿不太满意？” “没什么满意和不满意的地方！我只是觉得自己渐渐被卷了进来，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上官云笑了笑：“人在江湖，什么时候能由得了自己做主的？我师父倒是能自己做主，可是已经死了呀！” “那你还想学你师傅吗？” “当然要学，如果身不由己，我还不如去死！” 慕容正笑了笑，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这话不错，我爱听！” “这场战争结束以后，朱元璋将具备称霸的基础，我要找的靠山基本上已经找到了，你呢？” “找机会先把老头子的仇报了！” “那你就跟在我跟前吧。” “你？” “你要相信我，只要我们具备一定的实力，覆灭白莲宗指日可待！” “这一点我倒是很相信。”上官云掏了掏耳朵，面上的炮火声有些隆重：“你从那个胡人手里边买来的那些东西，真的能发财吗？” “能！”慕容正说道：“不仅能让咱们发个财，而且还可以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老子就看不惯你们这些臭道士的嘴脸。一脸的悲天悯人，实际上，鬼才知道心里边想什么！” 慕容正望着远处战火连天，心里边确实在想别的事情。此战之后，朱元璋将奠定一统天下的基础，此后还有两三年和张士诚之间的战斗，以及数十年消灭元廷的过程。太慢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