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千帆竞发
泾江口大营如今的样子和几人离开时完全不同——江面上各种大大小小战舰，遮天蔽日，而江岸上各路军马连营扎寨，绵延不见边，远望不见头。如果不是慕容正带着常遇春给他的腰牌，恐怕连靠近军营的机会都没有。 “兄弟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蓝玉看样子恢复的不错，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大老远的就cao着大嗓门儿朝慕容正呼喊。 “蓝大哥！” “老蓝！” 慕容正和上官云对蓝玉的称呼不同，蓝玉对他们的态度自然也会不同。对待慕容正蓝玉亲热的就像见了亲爹，对上官云不冷不热的，话都不说一句。 蓝玉把慕容正拉到一边，压着声音说道：“兄弟啊，最近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出事了……难道是常大哥？” “姐夫没事！” 慕容正松了口气：“那是……” “你还记得应天那个郭威吗？他现在来到军营了，你别让他碰上，那小子就是个混球！虽说有哥哥几个罩着你，那小子也不敢乱来，可是一旦出了什么乱子，上头的人，可是你们两个人都不会放过的。” “小弟和他素无冤仇，他为何如此针对小弟？”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找些时候哥哥再跟你说。”蓝玉道：“姐夫的意思是让我现在把你安排到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尽量减少和郭威见面，最好是别让他碰到你……那小子背后有靠山，姐夫也不好惹！” 上官云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是什么样的靠山，连常大将军都惹不起！” 蓝玉回过头看着上官云，没好气回答道：“怎么着，告诉你，你还有办法不成？” “你说说看看呗！” 蓝玉不想理上官云便没再说话，继续对慕容正说道：“记着哥哥的话，如果遇到国威，暂时忍让，不要与他起冲突！” 慕容正点点头，以常玉春现在的地位，能让他惹不起的人屈指可数。徐达和汤和与常玉春的关系还不错，难道给郭威撑腰的人会是朱元璋？ “既然常大哥和蓝大哥都这么说，那小弟遵命便是。有个兄弟在匠作营很是熟悉，蓝大哥可以将我等安排到匠作营。” 蓝玉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回头没有看到南际云：“哎？你那个兄弟呢，怎么没有回来？” “路上突发了点情况，我担心常大哥会遭暗算，便提前回来了。” “兄弟高义！遇到啥了？” “血卫！” 蓝玉一惊：“当真？” “嗯。” “这帮狗日的东西真是阴魂不散！” 慕容正环顾四周，看到来来往往忙碌个不停的军卒士兵：“蓝大哥，是不是已经开战了？”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蓝玉又压着声音道：“再跟你露个底儿，不知道什么原因，吴国公要亲自来督战，一旦吴国公回来，你可就见不到哥哥了，自个儿多加小心！” “蓝大哥这话……” 蓝玉一脸黯然：“在应天的时候，哥哥不小心向夫人透露了吴国公的一些事儿，结果闯了大祸，虽然前段时间大元帅和姐夫都处罚了我，但公爷那里也得挨一顿打，要是打得轻，估计哥哥得在床上趴几天，要是打得重，记得到哥哥坟前烧个纸！” “这么严重？” 蓝玉点点头。 上官云扑哧一声笑出来。 蓝玉怒了：“臭小子，你找打是不是，老子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思笑？” 上官云过来，勾着蓝玉肩膀：“老蓝哪，我给你出个招，要是管用了，不说别的，你给我点钱就行，怎么样？” “你缺钱吗？” “不缺能偷你的马？” 马的事儿不能说，一说蓝玉就生气，眼看着蓝玉就在爆发的边缘，上官云连忙打住：“真能救你的命，你信不信？” 慕容正道：“有什么办法跟蓝大哥说一说，蓝大哥，你也听他说一说，这小子正经方法没有，但是歪门邪招很管用的！” 上官云笑了笑：“老蓝，你有没有听说过负荆请罪？” “你是让我背上荆条去找公爷请罪？” “对呀。不过光背上荆条还不够，你得脱了衣服去！” “你小子故意整我是不是？” 上官云翻了翻白眼，说道：“老蓝，你打了这么多年仗出生入死的，再加上前段时间常大将军和徐达元帅都把你各给揍了一顿，我就不信身上现在还是完好无损的！你要是在吴国公面前把这身伤疤一亮，让吴国公知道你已经挨够了惩罚，但是还是有心悔过，我想他也不会他对你下重手的……至少不会把你脑袋砍下来祭旗！” 蓝玉沉默了良久，觉得上官云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抬头看着上官云：“你要多少钱？” “不多！”上官云呲着牙：“一千两！” 蓝玉差点吐上一口血来：“你怎么不去抢？” “要不我去偷？” 蓝玉咬着牙：“你……我没那么多！” “打个欠条也行！” 蓝玉扭过头，气咻咻的走了。刚走出没几步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立刻换上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 慕容正皱了皱眉头：“郭威不足为虑，可他背后的靠山是谁呢？” “常遇春现在惹不起的人还是有好几个的。”上官云沉默了一会儿：“要不这几天咱俩好好的练练功，前几天我似乎有点儿心得了！” “嗯，顺便也等着老三回来吧，估计还得几天。” 南际云回来的时候，上官云已经将整个大营新出现的情况查得一清二楚。 “郭威是随着吴国公夫人来的！”上官云用筷子指着桌子上的一条鱼说：“早就听说这湖中有一种鱼味，滋味肥美，今天算是尝到了！” “这就是蓝大哥说的靠山吗？” “不是！郭威的靠山是另一个人，叫朱文正！” 朱文正？慕容正有些皱眉，朱文正没有徐达、常遇春出名，可是在这个时候无论是战功还是职位，一点儿都不比他们低。看来上一次郭威想要夺取那三万士兵的指挥权就是给朱文正的，这一次梁子算是结大了。这个朱文正不好对付啊。 “朱文正是枢密院大都督！可以说是除吴国公之下职位最高之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南际云吃了一口鱼，闭着眼睛仔细的品尝着鱼rou的滋味：“除此之外，他还是吴国公的亲侄儿，背吴国公当成亲儿子一样培养！” “这下麻烦了！”上官云道：“万一这家伙找咱们的麻烦，就连常遇春也保不住呀！” 慕容正道：“暂避其锋芒吧。” —————————————— 慕容正他们热热闹闹吃着鱼，而中军大帐里边也是破颇为热闹。 “不公平！”蓝玉站出来：“真是强词夺理，老傅又不是战败，只是战略转移，凭什么要把他关起来？” 徐达坐在上首，眉头一皱：“蓝玉，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还不退下！” 蓝玉见徐达发怒，连忙告罪。 徐达身边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身绣袍战甲，和徐达平起平坐。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站了起来。 营中众将微微躬身。 “不论傅友德是战败后退还是战略转移，汴梁丢失已成定局。若非傅友德救出小明王，这个时候早就该斩首了。诸将对处置傅友德还有什么异议吗？” 营中诸将互相望望，没有说话，却将目光都有意无意的扫了扫常遇春。 “常将军。” “末将在！” “你是否同意本都督对傅友德的处置？” 常遇春咬了咬牙：“一切凭大都督而定，末将没有异议！” 那人回过头，看了看徐达：“大元帅可有异议？” “没有！” “好！”那人朗声道：“傅有德丢失汴梁城，念其对敌英勇，且就救驾有功，故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仗责四十，收押起来，在公爷来了之后，再由公爷定夺！” 众将俯身称命！ 几个膀大腰圆的武士冲进来，将跪在地上的傅有德倒着拖出去。 “至于傅有德手中的人马，暂时归大都督府调遣！”那人转过身来：“这一次本都督只是来参战的，归于何处还请大元帅吩咐！” 蓝玉听到那个人说这话心里边早就骂翻天了：“狗日的朱文正，于公，你他娘的是大都督，节制军中诸将，于私，公爷是你亲叔叔，徐达是你小舅子，谁敢管你？” 徐达想了想：“还是公爷来了之后再做决定吧。” “也好。”朱文正坐下来：“那咱们接着安排吧。” 徐达面向众将道：“作战计划按照先前拟定的对策，各路人马必须保证准备充裕，但凡有一点儿差错，严惩不贷！” “是！” 朱文正道：“大元帅准备何时何地迎战陈友谅，可有万全之策？” 徐达道：“大都督曾经在洪都抵挡了一段时间陈友谅，不知有何看法。” 朱文正道：“这一次陈友谅倾巢出动，大军共计六十五万，号称百万，屯兵于鄱阳湖内，战船用铁索连舟，即便是骑兵纵马也不会有任何颠簸，我建议火攻！” “我也正有此意！”徐达道：“可是陈友谅甚是狡猾，屯兵之处，不仅地处上风口，而且靠近水源、陆地，一旦情况有变，立刻调动安排，火攻可行，但不知怎么用才好！” “好办！”朱文正道：“我方兵分三路。上路护住泾江口以及洪都一带，防止陈友谅向应天一带进攻，中路在湖上牵制陈友谅，最后一路较为机动，切断陈友谅后腿路线！” “大都督……”常遇春身后的冯胜站出来：“陈友谅的来势汹汹，后撤路线一定重兵把手，不知大都督如何安排！” 朱文正笑了笑：“这一路人马暂时未定，到时再说！” 徐达道：“护卫老营的军队人数不宜过多，三万左右即可，中路水战至少十万，下路也得三万，人数有些紧啊！” 朱文正道：“大都督府下辖四万兵马，加上本部军马，共计二十万，大元帅尽可调遣！” 徐达点点头：“如此甚好。” 沉思良久，徐达立起身来：“诸将听令！” “在！” “常遇春部安守老营，麾下众将接受常遇春节制！没有本帅命令，不得私自调动！” 常遇春一愣，没有应声。身后几个将军互相望望，一脸悲愤。 “至于冯胜、邓愈二位将军及本部人马听归本帅调遣。” 徐达的这条命令无疑是将常遇春手中的军权剥夺的一干二净，而且还没给任何立功参战的机会。 “怎么，有异议？” 常遇春连忙道：“末将听令！”身后的将军们也才纷纷领命。 “中军本部，由本帅亲自领兵，大都督朱文正为副将，麾下众将随行。即刻起，向鄱阳湖内进发！” “末将遵命！” “战局未明，第三路军先屯兵江夏口，由汤和坐镇！” 汤和躬身领命！ 随着沉重的鼓声和号声，中军大纛在大帐上升起，停在湖面的船只会和在一起，覆盖江面，一路向西，千帆竞发！ 望着离去的船只，蓝玉终于忍不住了，跳脚大骂：“这他娘的干的什么事儿？凭什么朱文正一来，咱们就得晾在这儿，别人吃rou，咱们喝口汤也不行！” 慕容正嘱咐冯胜、邓愈：“你二人在大元帅手底下，一定要尽心用事，对于大元帅的命令不要有半点的犹豫。” 邓、冯二人点头应允。 “大元帅为人公正，不会私藏不公，你二人若有才能，定会在此战之中展露头角。” “大哥，你呢？” “你们不用担心我。”常遇春面色还算平静，看着身后蓝玉依旧还是愤愤不平，说道：“打仗吗，总有变动的时候，说不定公爷一来，我们就有调动！” 得了常玉春的嘱咐，冯胜，邓愈二人随即乘船离开。等到二人身形渐渐走远，常遇春这才转身狠狠的瞪了蓝玉一眼。 蓝玉自知刚刚失言，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说道：“姐夫……” “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自己这张嘴上！”常遇春哼了一声，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慕容兄弟不是说要回家一趟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在半路上遇到了血卫的人，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 常遇春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边对我偏袒慕容兄弟有所怨言，可是你要知道，他身上有你没有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