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黑虎夜行
刘福通很是震惊，如果是常遇春和傅友德任命一个人做昭武校尉，刘福通看都不看在眼里，因为他会当成是某个将军的子侄，毕竟昭武校尉，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官职，可如果朱元璋任命一个人做前军将军，那这个人就一定有过人之处。 “凭什么？”刘玮尖叫出来：“就凭他杀了赵成贤和张德？” 慕容正前军将军的官职可是比他高，刘玮心里自是不服气！ 傅友德嘿嘿一笑：“还凭他设计杀了察罕帖木儿！” 这一下，刘玮呆住了，就连刘福通也僵立在原处。好一会儿，刘玮反应过来，叫道：“不可能，我们这边打听到的消息是田丰和王世成意图挟持，失手杀了察罕帖木儿，怎么会是他，不可能是他！” 傅友德斜着眼瞟了一眼刘玮，就好像在看一个白痴：“要不是这样，怎么能让田丰和王保保反目成仇，否则察罕帖木儿趁吴国公和陈友谅交战之际，领军南下，那时候两面夹击，就是我红巾军败亡之时！”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他干的？” 傅友德道：“常大将军手下的文泰可以证明，证实慕容将军设计，借田丰和王世成之手混入明月楼，趁乱杀了察罕帖木儿！此事常大将军已上报吴国公，这前军将军就是常大将军向吴国公要来的酬谢，这匹黑马自然也是酬谢他的功勋。” 刘福通沉默不语，虽然他和朱元璋不和，但反元大业当前，双方的目标还是一致的。察罕帖木儿是一个强敌，自己也派过好几次刺客去刺杀，都是无功而返，而眼前这个少年却把这件事做成了，于公于私都是大功一件。 想着这些，刘福通一脚踢在刘玮的膝弯处，刘玮没有站稳就跪在了地上。 “慕容将军。”刘福通拱起手来：“小小年纪竟然能完成如此壮举，本官佩服！” 慕容正对刘福通并没有多少好感，只是冷冷的回答道：“全赖文将军和众位兄弟，慕容正不足挂齿！” 刘福通听出慕容正语气冷淡，便知慕容正心中还是有些郁气，便又一脚踢在刘玮腿上怒道：“不长眼的东西，赶快向慕容将军赔罪！” 刘玮挣扎了一下，想要爬起来，却被刘福通狠狠的一瞪。只好不情不愿地对着慕容正道歉：“失礼了！” 语气很生硬，没有一点道歉的意味。但慕容正还是道：“刘将军请起吧！” 刘玮站起来，把头偏到另一边去，没有一点感谢的神色。傅友德冷哼一声：“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 刘福通制止了刘玮，对慕容正道：“慕容将军立下如此大功，对我刘某又有大恩，不如赏个脸到府上吃顿酒菜如何？” 慕容正想都没想就拒绝：“还有要事在身，不打扰了！” 刘福通知道这次把慕容正得罪狠了，所以只好作罢：“如此，就不耽误慕容将军了！” 傅友德却阴阳怪气的问道：“刘丞相，末将这里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丞相该怎么处置？” 刘福通听傅友德话里有话，但还是强颜道：“傅将军但说无妨！” “敢问丞相，意图谋刺上官该怎么处置？蓄意构陷又该如何处置？欺上瞒下，颠倒黑白，又该如何处置？” 刘福通听出傅友德话里的意思，回头又狠狠的瞪了刘玮一眼，刘玮这才着了慌，赶紧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 刘福通无奈道：“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看来丞相御下的法令还需再严苛一点！”傅友德道：“吴国公就不同咯，曾有过严令，欺上瞒下意图谋刺上官者，斩！蓄意构陷同僚者，斩！刘丞相应该和吴国公学学了。” 刘福通看着自己战战兢兢的弟弟，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于是对傅友德道：“这件事本官一定要查个清楚，给慕容将军一个交代！” “交代就不必了！”傅友德道：“我这兄弟忙得很，刘丞相看着办吧！” 这是敲竹杠啊！刘福通暗恨，却也明白傅友德这是给的所有人一个台阶下，便道：“慕容将军放心，刘某必不会薄待慕容将军！” 从明王府出来，慕容正便问傅友德：“傅大哥，我什么时候成了……” “兄弟啊！”傅友德道：“你知道常大哥密信中提到了什么？” 慕容正摇头。 “第一件事就是让哥哥我好好的招待你，并言明明了你做的事！哥哥我是打心眼里佩服，也打心眼里感激。这第二件事就是说，如果常大哥有什么意外，你又遇到了什么麻烦，要哥哥全力帮助，他已经向吴国公要了前军将军的任命，你这前军将军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慕容正自然知道常遇春说的意外是什么，如今两军交战，常遇春随时会有战死的可能。想到常遇春在这个时候还在担忧自己，不由得心头一暖：“常大哥，真是……” 傅友德道：“常大哥待人亲厚，军中诸将谁不知道。想到弟兄们正在前线浴血奋战，我却要待在这么个地方，护着这么个窝囊废，还要和刘家兄弟勾心斗角，想想都来气！” 慕容正道：“毕竟小明王还是天下红巾共主，刘福通兄弟二人也不过是狐假虎威，挟天子令诸侯而已。” 正说着，就看到有刘福通府上管家一样的人过来。 “前面可是傅将军和慕容将军？”管家行李道：“小人是丞相府上的管家，奉丞相之命，来给慕容将军送份礼物。” “看，哥哥敲的竹杠到手了！”傅友德冲慕容正一笑，又问道：“是什么礼物，打开瞧瞧！” 管家递上一个包裹，轻轻打开，竟是一包裹的金银珠宝。 傅友德道：“这礼物倒算不轻，你们家主人还说了什么吗？” 管家道：“丞相已经打断了少将军的一条腿，让他不能再上街去了，丞相说如果慕容将军还不满意，那就把另一条腿也打断！” 慕容正和傅友德互相看了看，二人脸色都带着几分讥诮，刘福通护短的性格谁都知道，他断然不会打断自己亲弟弟的腿，最多是把刘玮软禁起来，不过这也算是一个交代了。 慕容正道：“回去禀报丞相，就说这份儿礼，慕容正收下了！” 管家连忙施礼：“小人一定将这话带给丞相！” 傅友德挥了挥手，像是在赶走一只苍蝇，管家便连忙退下去了。 “慕容兄弟，你真不打算追究下去了？”傅友德道：“要是你心狠一点，说不定刘福通就真把他腿给打断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赶尽杀绝。”慕容正道：“更何况刘福通已经赔礼道歉了！只是兄弟不明白，傅大哥为什么要敲着竹杠呢？” 傅友德笑笑：“只有拿了这东西，刘福通才会真的在意这件事！要是不拿，他还以为咱心存芥蒂，指不定哪天会下个黑手。我们和他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这东西，不拿白不拿！” 慕容正也笑道：“傅大哥真是实在人，小弟领教了！” 傅友德道：“兄弟，这些东西……” “傅大哥拿了就行，拿出一部分来发给城中百姓即可！” 傅友德笑道：“兄弟，你这话符合哥哥胃口，你要是真把这钱拿了，哥哥反倒看不起你了！” 二人相视大笑。 “天色不早了，小弟还着急赶路，傅大哥回去吧！” “真不打算多留几天？” 慕容正拍拍身下的黑马，一副你懂的样子，笑道：“让人眼红啊，还是不留了？” 傅友德知道慕容正这话的意思，便道：“等你这马成年了，一定得给哥哥留个种！” “得看它同意不同意了！”傅友德大笑：“兄弟好走，哥哥就不送了！” 慕容正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傅友德道：“后会有期！” 慕容正磕了一下马肚子，便窜出去，不多时便一路绝尘而去。 望着慕容正远去的身影，傅友德感慨道：“真是一匹好马呀！” 离开汴梁城，一路向西，路上奔行了几个时辰，眼见天色暗了下来，也没有什么投宿的地方，慕容正便在一处林子里休息下来。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点起一堆篝火，用火烤了烤带着的干粮。天气还算好，远处偶尔有蝉鸣声传来，渐渐的变得安静。一群飞鸟扑棱着翅膀从头顶飞过时，慕容正才注意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篝火的火苗在跳动，慕容正轻轻抬起眉头。右手突然拔出宝剑，抽身一转，一剑挥出。剑光闪过以后，一个原本想从背后偷袭他的黑衣人扑倒在地。 用剑尖挑了挑黑衣人，确认已经死了之后，这才开始仔细查看。那具尸体显然不是夜行的贼人，一身精干打扮，臂上和腿上都绑有束甲，除了丢弃在一旁的短刀之外，身上还携带着一把硬弩。这可是很少见的东西！ 看到上了弦的弩，慕容正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刚刚这个黑衣人担心弩箭射杀不了自己而选择近身暗杀，恐怕自己早已见了阎王。 用剑挑开尸体的面巾，赫然是个蒙古人！ “这里怎么会有蒙古人？” 黑马打了个响鼻，用前蹄刨着地面上的泥土。慕容正安抚着黑马：“没事儿，不用害怕……得给你取个名字才行。” 说笑着，黑马却把脑袋不停的抬起，一下一下的想要挣脱绑在树上的缰绳。 慕容正面色一变，伏在地上，用耳朵贴着地面仔细的听。地面传来轰鸣声，这是大队骑兵经过的声音！慕容正伸腿在地面一掸，提起一片泥土盖在火焰上，立刻将篝火熄灭。解开马缰绳，翻身上马，还没有驱赶，黑马就驮着慕容正撒开腿狂奔。 “你怎么这么胆儿小？” 奔到一处高地，慕容正向远方望去。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一大队人马在夜色下奔行，如同一股黑色洪流，浩浩荡荡的向着汴梁方向前进。 是蒙古铁骑！ 看来刚刚杀死的一定是蒙古骑兵的斥候，这么多的蒙古人，恐怕来者不善。 汴梁危矣！ 慕容正摸着黑马脖子：“看来我们还得回汴梁一趟，如果你跑得够快，那就能救下不少人了。” 黑马长嘶一声，驮着慕容正迅速窜入夜色之中，不久之后，蒙古铁骑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过，旗帜上的黑色虎纹随风作响。 几个黑甲武士发现了地上的尸体。 “看来遇上敌人了！” “地上有马蹄印，消息很有可能走漏。得速报大将军！” 黑马跑的很快，再加上慕容正不停驱赶，终于在三个时辰以后赶到了傅友德军营。 “我是常大将军帐下前军将军慕容正！”慕容正高声呼道：“傅友德将军可在军中？” 守营的士兵认识慕容正，对当时傅友德送慕容正出营还有印象，所以对慕容正的身份也并不怀疑。 “回将军的话，傅友德将军现在还在汴梁城中，尚未回营！” 慕容正这才想起，傅友德到汴梁城中给小明王韩林儿当护卫去了，身边只带了几百护卫！ “营中还有多少兵马？” “回将军，营中还有三万兵马！” “立刻将军中诸将召集起来！蒙古人来了！” 牛角号悲凉的声音彻夜响起，军营立刻活动起来，军中将领连忙赶到中军大营，却见慕容正正在其中！ 中午慕容正走后，军中就有将领问过傅友德，傅友德也不隐瞒，就告诉他们慕容正是大将军手下的前军将军，因此有人认了出来。 “是慕容将军吗？傅将军去了汴梁！您这是……？” 慕容正沉声道：“蒙古人来了！正在来的路上！” 众将一惊：“什么？哪来的蒙古人？来了多少？慕容将军怎么知道？” 慕容正道：“我在伏牛山附近发现了蒙古人踪迹，大约有好几万人！” 众将窃窃私语。 “将军可看清是何旗号？” “看的不是特别清楚。”慕容正回忆了一下：“好像是黑色旗帜，旗上有些蒙古文字看不清楚，不过倒是能看清一些花纹？” “是何种花纹？” “好像是……虎纹！” 众将面色一变，惊声道：“黑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