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梦与脱困的玄机

    河伯这边也是一样情形，他攀爬上小窗。窗外那些本来颇是炫彩的光晕现在甚是殷红。窗下似有小道，横七竖八地拉满了一段又一段的红绸，看起来像是悬梯。从小窗嗖地跳下，站在软塌塌的小道上，晃晃悠悠走一段，来到朱老爷子这边窗户。他看看朱老爷子，拱拱手作揖，乐呵呵笑道：

    “多谢多谢！想不到救我出来的还是朱家的人哈！”

    河伯身形矮胖，发须黑白相间，披了一件大袖长袍。朱老爷子皱一皱眉，依稀觉得自己在许多年前的旧梦中见过这番相貌，他指了指对面小窗，说道：

    “举手之劳毋需多礼。是什么人把你关在那里面的？河伯……河伯老人家……”

    河伯五指捋了捋白发，道：

    “还河伯老人家呢……我这脸几乎丢尽了。被禁锢两百多年，说起来我也是罪有应得。”

    两百多年前的一日，天上乌云聚集，水汽繁茂。河伯乘风上到九天，在一处天池眼边上洗濯。正惬意的时候，忽然间天雷滚滚，一道闪电从他身边擦过，吓得他当场失足，跌落天池。

    伴随着闪电，狂风呼啸个不停，天池掀起惊涛骇浪，迷蒙的水雾令天池看起来越发无边无际。

    河伯跳出水面，站在天池眼上大骂雷公电母。

    区区河伯，名不见经传，也敢在天神行云布雨的时候出言不逊？！一怒之下，雷公电母更是大作雷电，狠狠地教训河伯。河伯仓促躲避，一脚踏破天池眼。

    顷刻之间天上地下发出一声巨响，声音之大盖过了雷电。旋即天池溃坝千里，洪水四溢而出，从高处喷薄，即多且急，气势汹汹，往凡间奔涌倾泄。河伯惊骇之极，急忙做法，命之改道渗入各处暗河。但是为时已晚，扬美城一带十里八乡惨被天洪淹没。城外一座新坟被洪水翻卷出来的烂泥深深地掩埋住，住在旁边守孝的朱峭文躲到高处，侥幸躲过一劫。

    雷公电母在天上看傻了眼，值日星君瞬间来到，询问凡间因何事动荡。雷公电母不敢隐瞒，如实禀报。值日星君速报玉帝，指称一座扬美城尽被水淹，枉死者不计其数。玉帝大怒，命巨灵神将河伯缉拿，绑在斩妖台狠狠笞责，要将他投入沉世井贬为凡人，虢夺修行功德。

    这时候南天门忽然闯进来一个道人，众神远远地便听到他高声叫喊：

    “玉帝且慢！”

    玉帝定睛细看，来者原是上古燃灯道人。此人课学广博，法力无边，广受尊崇，玉帝连忙催起玉辇迎出宝殿。

    燃灯道人唱诺施礼，告知玉帝，这次凡间水患由天池溃堤而起，来由深远，不可寻常处之，河伯命中注定要做其中一颗楔子。

    玉帝听了心中一紧，这不就是搬弄天机么？这是在设计什么呀？！

    燃灯道人说出来意：

    “我欲僭越一次，带走河伯，还请玉帝成全！”

    玉帝毕恭毕敬道：

    “河伯激惹上官，酿出祸端，实在顽劣可恨。若得仙尊教导，朕不胜感激。”遂将河伯交出。燃灯道人连夜下凡，将河伯带到两座高塔之下。

    两座高塔看起来一模一样，都是黑乎乎圆溜溜。两塔之间有一道红光贯透。河伯感觉不妙，道：

    “敢问上尊，你带我至此是何目的？我有错是实，天庭亦本有责罚。玉帝敬你让你，想来不外乎你德才过人。你要做什么，须让我心服口服才是。”

    燃灯道人答道：

    “岂不闻兴修水利，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我乃河伯，怎会不知？如此你说，要怎么处罚我吧！”

    “从今日起，我要把你囚禁于塔内，化掉你既有的所有法力，磨砺你的筋骨意志，直至你功德圆满的那一天。”

    被禁锢在塔内也能换来功德？！河伯冷笑道：

    “罢了。我算明白了，是我时运不济，倒霉时遇到了你这个衰神。你要罚我多久？”

    “不久，不久。只是人间一瞬，两百多年罢了！”

    “两百多年？待在黑塔里面还不如投进沉世井，爽爽脆脆重新做人。嘿嘿，我不慎失足罢了，你可真够公道的！”河伯忿忿不平。

    “这次水患死的不只是一代人！你踏破天池坝口，致使扬美城周遭一带此后水土难调，你的祸害迁延不休，岂止百年一瞬？”

    河伯说不出话来。

    燃灯道人看着他，面色稍有缓和：

    “福祸相倚。今日我来罚你，其实也是给你一个积百年功德的机会。”

    燃灯道人告诉河伯，眼前的两个黑塔其实藏有玄机，很快会有人将它捡拾起来。眼下的问题是必须设法让拾获它的人把它收藏好了。两百多年以后，它一矣生出灵通，河伯便算功德圆满。河伯问那会是什么灵通，燃灯道人笑而不答。

    须臾风云突变，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黑塔附近，如乌云压城一般高高在上。燃灯道人随手摸出一张帖子，迎风一抛，河伯和帖子双双飞起。河伯被风卷着从一个孔洞塞进铁塔。

    燃灯道人的声音远远响起，丢下来最后一句话：

    “你要是想出来，除非对面来了一个大活人。只要他把里面的帖子揭去，黑塔就会生出灵通，你也就算功德圆满了。”

    黑塔内光线昏暗，空间局促，没有门户，顶上有一个漏光的孔洞。河伯便从那里被塞进来。漏进来的光隐隐透着殷红色。

    “两座铁塔不是小玩意，谁能拾获？怎么拾获？”

    河伯打算瞻望瞻望。他上过斩妖台，神力尽失，跳啊跳的，费了老大功夫，双手终于攀到漏光的孔洞上。正要撑起身子瞻望，整个铁塔忽然晃动起来，令他跌倒。晃动停止后他再次跳啊跳的，够到窗台往外看。这时漏进囚牢的殷红光线变的暗淡了，他看到一对硕大而又好奇的人眼——这个人挡住了光线。

    造化弄人！和看到的那人相比，自己变小了，小得够可怜的！

    河伯明白了。刚才那一阵晃动，是因为外面那个人捡起了铁塔。自己在黑塔里面，故而感受到了拾捡的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