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母亲大人写给孙大圣的家书

    大圣恍恍惚惚听到观音菩萨的声音。

    “除了自己，谁也救不得你。”

    “你若能放下焦躁之心，所愿必当得偿。”

    也听见自己内心在悲诉：

    “眼下只是木讷地转圈子，兜兜转转，怎敢奢言妄想？苦啊！”

    “只要我们站稳了，立足当下，闭上眼睛就会有感觉。你的感觉呢？你感觉到了吗？”却是朱满才的声音。

    一片绿叶在天窗上飘飘然坠落，滑进屋内。正午的顶屋有了一丝凉风。

    大圣想到这身躯壳的父母。父亲名黎世，诞生之日便是其父母双亡之时，被中宫之人抱养，出入宫闱，耳濡目染官场威仪，无敢逾矩僭越。强闻博记，酷爱读书写字，亦作丹青，曾伴读皇族及三公子嗣。长大之后饱揽群书，胸怀韬略。楼下厅堂的巨幅壁画便是其多年前的旧作。考入大学，学而优则仕。官场中人无不赏识。其步步高升，从县吏做到县令，县令做到督史，督史做到郡守。治愈沱河水患是在督史任上所为。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坐到了治粟内使的位置上。

    大圣寻思，孙黎世既能出入宫闱，背后一定有来头不小的靠山，这等靠山说不定就是当朝帝君。然而，假如当朝帝君真的是他的靠山，那么这一次又怎么会拿他的发妻笺棠大人问罪？有关孙黎世的消息在其人失踪后嘎然而止。他奉谕押送一批书文进京，帝君视此书文极其珍贵，不料他却半路遗失，便是他自己，也都同时失去音讯。继续翻看手中文书纸笺，大圣方知十年前帝君禅让帝位，换上来的艳帝与虞家没有血缘关系。

    笺棠大人自幼便是个才女，聪慧贤淑。孙黎世治愈沱河水患，丰功伟绩奉旨宣仪，那时帝君龙颜大悦，加封笺棠为诰命夫人。艳帝登基，看其才华出众，钦点御史行事，监管郡府及以上官吏，自此而称笺棠大人。官场近十年，诰命夫人再加孙黎世是太皇上亲信，是而为御史院元老。各级官员谁也不敢怠慢于她。

    凡人大圣幼年无忧无虑，八岁那年孙黎世失踪，家里孤儿寡母，笺棠外出办案，有过几次带着他东奔西走，作为高官子弟不但显得奔波，也显得泯然众人般普通。父母虽是才子才女，却没有遗传给他特别的才干。大圣从柜子里找出一些旧时笔记，字迹普通，潦草率性，无一不显示了凡人大圣其实是个浑浑噩噩的家伙。没有用心读书，学考名落孙山。

    翻书翻得倦了，大圣倒在床上偏偏联想，又一次觉得冥冥之中，万事似有注定！自己籍借凡人大圣的身份而来，来得突然，事情偏偏正好这般凑巧。抛开他们都是突然消失的父子两个不说，笺棠大人总该能家里跟自己见上一面吧！事实却是早就被囚于朝宫。难道天意要这一家子回避自己？！为什么要回避自己？燃灯道人是否懂得其中深意？燃灯道人法力极其高强，究竟高强到何种程度，一切只在于仙界传闻。大圣能感受到的，是他辈袋的玄妙。这厮寥寥数语把自己诳进辈袋后，至今不再出来指点迷津。

    都怪自己取回真经得到正果之后，一直自顾炫耀，也不曾向众多仙人虚心讨教，以其变个心性，致使现在燃灯道人乐意了就踩一脚，不乐意就影子都不见。但燃灯道人总是有道的高僧，踩的这一脚理应不会无缘无故。

    “我要找的是金蝉子，这身皮囊又正好久不得见他的老父，燃灯道人会不会要我代他寻父？寻得到他的父亲，是不是就能知道金蝉子的下落了？”

    电光石火般突然想到：

    “金蝉子和他老父之间莫非有什么关系？！”

    如果为了找到金蝉子就要先找到孙黎世，孙黎世失踪了十余年，渺无音信，如何能够找到？

    “俗话说知夫莫若妻，笺棠大人自己知道的关于孙黎世的事情，一定比在十号宅院里能够翻找出来的多得多了。”

    那就先去找到笺棠大人好了。

    犹记步入望里十路那天，姓左的白发长者与自己的偶遇，这似乎也是被上天安排了的——安排他来专门告诉自己，要自己有所准备。

    “笺棠大人究竟受什么样的案子牵连，需要审理一年半载如此之长的时间？结果会不会跟他相公凭空失踪一样，一连十几年人不粘家？”

    这一家究竟是造的什么孽？家主不明不白凭空消失，女主人现在监禁于朝，眼下这个儿子还是被掉了包的。大圣咧咧嘴，没能笑得出来。

    一阵急响，紫檀柜子上滑落一沓白纸。白纸飘飘悠悠，灰尘起起落落。阳光辉映，灰尘泛发异样的光彩。想来先前翻找东西的时候，挪动到了柜子上的东西，致使东西不稳当，掉下来了。散落地面的白纸都画着一样的图——一件白色底子褐色花叶的外袍。几张是未完成的草图。大圣拿在手里的图润了色，已然成稿。看样子是臆想的衣衫款型。谁有这样的闲心？是凡人大圣？是笺棠大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人？又见地面有一封信，封得平整，信封上字迹娟秀，“圣儿亲启”。

    这是笺棠写给凡人大圣的一封信。

    “现如今我就是她的圣儿。”

    大圣邪魅一笑，抽出书信，但见信中写道：

    “大圣我儿，现在你究竟到了哪里？这么多天都不回来，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娘相信这次你是真的离家出走了！你这一走，家里算是只剩下娘一个人了。以前，娘不会胡思乱想。因为娘说过要和你一起等爹爹回来，要让你高高兴兴地见到爹爹，也要爹爹高高兴兴地见到你。到那时你一定会明白爹爹是多么坚强刚毅的一个人，一定会觉得和娘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是多么地精彩和感动。”

    “娘曾经一直觉得自己很行，这么多年了从没有让你担惊受怕，而且能把你养得这么高大帅气。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把你带大真是好本事。可是当你渐渐长大，娘也渐渐觉得自己老了，好像再也吃不消这么多苦头。圣儿，娘知道你有打不开的心结，遗憾的是这些年来，娘都进不去你的内心。”

    “娘不怪你心存怨气，只希望你能早点看到这封信，希望你会早点回到这栋宅院。现在，娘要出一趟远差。不是以往那种三两个月的差使。也许和你爹爹的事情有关。爹爹自从圣儿七岁起就以失踪昭告天下，至今已经过了满满十一个年头。娘这趟差，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

    “其实，事情通常都会有意外。娘满以为自己看得到意外的存在。娘但愿在回来的时候，圣儿一定已经成了懂事的圣儿。好吗？”

    “到了出发的时候了。圣儿祈愿吧！祈愿到时候娘和爹爹一快回来。”

    “挚爱圣儿的娘！书于某年号某月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