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笨拙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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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中，两个纤细的人影灌木林里缓缓前行，一高一矮，其中一个高挑的人影手上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走走停停，而每当他们停下脚步的同时，一圈橙黄色的柔和光线便从人影的手中水波般扩散，让已经浓如奶昔般色泽的水雾微微氤氲开，变成一圈漂亮的烟圈。 视野随之一清，总算是能勉强看见地面上的碎石和道路了，也露出了两个人影的真实面貌。 翠绿的长发肆意披散在肩头，那是只有系统才能设计出来的精致面孔，高挑而纤细的身材，真的是精灵一般的少女啊。 “请握紧我的手，这边地区情况有些古怪，我没办法判断准确的道路和方向，一旦走错了，恐怕一时片刻绝对走不出去了。” 被拉着的林三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或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只是任由蕾娜拉着自己，心中默默想着。 那家伙一向会找地方，如果没点本事的话，她早就不知道被人坑多少次了。 蕾娜凝神观察周围的情况，试图从层层迷雾中找到正确的方向感。 “另外，跟踪我们的人甩掉了吗？” 羊皮纸再度递到自己面前，望着这一句话，蕾娜微微一愣，旋即轻轻点了点头，没接话茬，林三则是自顾自继续写道。 “不排除阿尔戈情报已经泄露的可能性，但也有可能只是巧合，刚才从城镇外就一直跟过来的家伙，总之……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们要就地休整一段时间了，这片浓雾正好能为我们提供很好的掩护。” “这正是我建议您这么做的。” 林三不置可否，即使眼睛看不见，他依旧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目标地点……根据坐标，应该是在这一带了，可是四周能见度很低，完全看不见东西。” 蕾娜环顾四周，却除了千篇一律的雾气和灌木丛，没有发现这个坐标点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和现象。 “哼。” 林散突然皮笑rou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只是被蛇鳞线缝住的裂唇扭动起来让人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不见？我倒是‘看’得很清楚呢。 不知道为什么，林三笑得很诡异。 “行吧，就在这里，可以用那件东西了。” 看见林三如此写道，蕾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很认真的执行了林三发布的指令，两人前进的步伐随之停了下来。 望了一眼四周弥漫的水汽，蕾娜小心翼翼的一手倒提着一柄单手剑，面色微凝，伸出另一只手平摊在空中，一枚水晶模样的菱形物体正悬浮在蕾娜手掌心上滴溜滴溜直转。 “systempassword：Argo！！” 林三站在蕾娜身旁不远处，静静听着她低声念出一句口令般的暗语，只见话音刚落，蕾娜手上的那枚水晶顿时飞速旋转起来，水晶内部的橙色椭圆物质变成了一道金光的流光，如激光般从水晶内部渗透出来，却再透过水晶表面的同时被折射散开，四散的光线以浓雾为幕布，缓缓蔓延，那情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空气之中勾勒绘制，霎那间，仿佛无数充满宗教式神秘的怪异符文便一个接一个出现在空气之中。 橙黄色的光线在迷雾里扩散，形成了一幅浩大而壮丽的画卷，好在现在是傍晚时分，加之浓雾的遮掩，这里的瑰丽景色根本没来得及扩散就被无穷无尽的浓雾彻底掩盖了下去。 林三‘眼睛’痴痴地望着空气，蕾娜站在他的身边，虽然对情绪的感受并不是很了解，但她总觉得林三面无表情的脸上，好像流露出了一丝哀伤的气息，很淡，稍纵即逝。 …… 道具：零时迷子，道具效果：寻找目标物品（需设定目标具体参数），坐标导航（仅限搜寻持有者所在层的地址坐标）。 光束在两人头顶游移片刻，最后发出滴的一声脆响，随后空气……再度扭曲了，空气中的某种介质如洋葱般被层层剥去，露出掩藏在雾气下的真实本体。 先是纯木质的别墅阁楼，然后是窗户、墙壁。 SAO的系统似乎都无法完美处理这堆突然出现在浓雾中的异物，伴随着恍如水晶破碎的脆响，两人四周的空间居然如无数块破碎的玻璃拼凑而成的一般，浓雾甚至能清晰反射出两人的衣物和面孔。 短短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一座木屋居然凭空从浓雾中‘剥离’了出来，这幅景象生生震撼了蕾娜的世界观，也让她除了惊讶，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 而这次，最先打破这股沉默的反而是一向冷漠的林三。 “虽然看不见，但我大概能猜到一些，应该是利用了和‘暗之消隐’一样的原理，富含水汽的浓雾对光线的折射所产生的错觉，让人根本无法发现其中隐藏的东西，哼，那家伙倒是拣到宝了啊，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这栋建筑的。” 字迹很潦草，也不管蕾娜看没看清，林三就已经收回了稿纸。 虽然能隐约感受到空气中气流的变化，但林三仍然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蕾娜的方向。 “喂，蕾娜你在哪？别愣着了，赶紧进去吧，你能看得见门在哪吗？” 林三在原地唔唔叫着，可惜话到嘴边却只能变成唔唔的闷哼。 “……” 蕾娜好像根本没听见林三在说什么一样，眼睛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建筑，身体僵硬地好比一架失去能源的木偶，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啧，又在搞什么。” 林三眯起眼睛，细眉微蹙，只能自己伸手摸索着调出菜单栏，也只有这时才能真正看出眼盲的影响对他究竟是多么不利，即便是调出菜单栏中的道具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现在却错误百出，甚至调出了好几样别的道具。 可惜现在又看不见，林三只得光凭触摸道具的形状来判断自己究竟有没有找对。 “龙须草？不对啊，我记的点开的应该是道具栏，不是药剂储藏栏的啊……” “这个触感……也不对，好像是‘白玉盒’？啧。” “神农铲？还是不对。” 手忙脚乱地比划了好几次，林三这才探手探脚地摸到了一件圆柱体一样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喜色，手腕一抖，那截圆柱状的物体顿时甩出长长的一截，变成了一根拐杖一样的东西。 啪哒，啪哒，啪哒。 有些生涩的使用着盲人棍，林三此刻脸上的表情极度蛋疼。可惜没办法，这就是现实啊！！蕾娜那只导盲犬现在不知道怎么就当机了，于是就造成了林三现在这副有些可笑，又极度可悲的场面。 “这就是‘冒险者’的世界吗？真的好神奇……” “蕾娜！！你还愣着干嘛？！先找门进去！！我看不见啊啊啊！” 林三面红耳赤的在屋子边上咆哮，那截甩棍一样的拐杖被他敲的咣咣直响，仿佛一个被抢了玩具的熊孩子，好笑，又可怜。 他已经能摸到屋子的边沿了，可惜对这间屋子的形状根本不了解，此刻像个白痴一样在墙壁上摸了半天，结果一头撞到屋子外边阳台的顶梁柱上，估计这一下有点狠，林三空洞的眼眶里又开始渗出一些微红色的脓水，只是本人好像根本没有发觉。 看见这一幕的蕾娜，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但更多的则是对自身的疑惑和思考。 …… …… 不知名的黑石地面散发着森森寒意，来往的玩家脚步卷起阵阵微弱的凉风，让初春的寒气越发恼人。 和那座仿佛深渊巨兽一般趴在广场尽头的黑铁宫相比，另一头的情景则是蕴含了更加肃穆低沉的气氛。 一年的时间，艾恩葛朗特陆陆续续有了很多新的变化，但是唯有这里，依然冷清如旧。 那座石碑孤零零的立在那头，冷漠、强硬，任凭玩家们嚎哭咒骂憎恨，它依旧安安静静立在那里，从未有过改变，就像现实中某人的翻版。 一边是人来人往的军队总部，一边是门可罗雀的冷宫，明明是一个广场，现在却仿佛是两个世界，不曾相通，亦没有丝毫的温情，只有冷漠，还是冷漠，如同生与死的界限，没人能够改变。 广场两头的这种奇怪景象，倒是被一些好事的玩家们私底下起了一个新的称呼——陵园。 至于军队，那就是守灵的看门人了，倒是和他们一直扬名在外的强硬作风挺‘般配’的，甚至很早以前还有一个无良的家伙嘲笑说军队如果在这边摆个摊子卖花圈肯定能为他们有些捉襟见肘的后勤提供一笔不错的收入。 好吧，无论是广场两头的怪异现象，还是这丧心病狂的发言，终究对此时被铭刻在石碑上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帮助，就算对于纪律和强硬著称的军队玩家们来说，他们也只能对广场那头投去含着微弱怜悯的视线，然后自顾自离开，祈祷哪天不要把自己的ID刻在那座石碑上。 …… …… “格林叔，我又来看你了呐，这次我带了一点你喜欢喝的大吟酿哦，可惜你现在喝不到了。” 巨大的石碑前，一名少女盘腿坐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仿佛女仆装的打扮，粉色的泡泡袖搭配上让她看起来显得十分可爱。 少女此时朝石碑晃了晃手中的一只酒瓶，另外一只手提着一个篮子，隐约能看见篮子里面装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零食小吃，种类之多一时间都有些分辨不过来。 这幅样子，实在是不适合来扫墓啊。 如果不是那一束搭在篮子边上的白菊花，换个人的确看不出来她和野炊的玩家有啥区别。 但是……即便是这么一副不着调的装扮，少女掩藏在强颜欢笑下的悲伤和追念，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抱歉啊，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来见你，我们自从在48层买下店面以后就不是经常见面了，每次去看望你的时候也只能带这些东西了……” “最近店里生意不怎么好，因为前阵子红名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缘故，好多底层的冒险者都不敢离开圈外地区了，结果搞的底层的一些基础材料供应不上，听说攻略组的那些玩家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呢，所以我就跑过来看你了。” “换在平时你估计又要数落我了，真是的，只是离开一会儿嘛，有NPC帮忙照看店铺，我又不像你一样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空闲的时间当然多出来很多。” “我的冶炼职业等级前天已经‘完全习得’了，系统最后还发布了一条任务链，最终奖励好像是一个能加‘甲具类’冶炼成功率的金锤子，嘿嘿，你现在肯定很羡慕吧，我知道的。” ……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少女似乎有些累了，把带着的酒水零食一股脑堆在石碑前面，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那件仿佛女仆装的衣服裙角，朝石碑挥了挥手。 “那么，格林叔，下次再来看你咯，今天，我也得努力工作呢。” 说罢转身打算离开，顺便拢了拢脸颊边的粉色短发，低头悄悄抹去不受控制溢出眼眶的泪水。 …… 强者反抗，弱者神伤，为如此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