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倪端

    目光瞥见砸进人群中的黑衣人，林三闷哼一声，就一分神的功夫，他身上就多了三道伤口，一个个技能被放出，连击的，单发的，有的还没把握好距离居然直接砍在了另外一个红名身上，几乎是一团混战。

    一道道技能光效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头朝林三笼罩下来，立刻让他身上多出无数血口，把他割的仿佛一个血人，身上乍一看没几块好rou，而林三却依然死死顶住众人的攻势，硬是不肯后退一步，身体只凭借着最小的幅度移动来躲避攻击，只在保护眼睛和手臂的时候稍微移动一下，至于其他的地方自然就没办法花精力保护了。

    但即便如此，在十多名玩家不要命的强攻下，如果不是林三的HP已经强化地跟精英怪物一样，恐怕早就嗝在这儿了。

    对于这种打法，林三本来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边打边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杵在这里和对方以伤换伤，留在原地死磕。

    但是，眼下红名们好像都疯了一样不计代价的强攻，甚至有些已经彻底杀红了眼，疯狂地朝林三进攻，居然也不顾HP的损伤，两方交换之下，血量居然还是林三占了上风。

    嗡……

    林三手中长剑一抖，左手手掌在长剑剑身上一抹，而剑身上随之发出一阵嗡鸣，原本漆黑如墨的诡异物质一下变得浓稠扭曲起来，一枚枚尖刺模样的东西从上面凸显膨胀，让原本普普通通的一柄长剑变成了类似巨斧一样的武器。

    “波动剑——鬼切！”

    林三暴喝一声，一剑劈出，剑上的黑色物质瞬间凝结成了一片剧烈的气浪，向前爆散斩出，一道漆黑的线状剑气如海啸般把面前的一群玩家卷了进去，一时间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

    鬼镰进阶技能——鬼切。

    虽然是中级技能了，但攻击力还是不怎么强，不过攻击上附带的打断以及击退效果非常好用。

    那些红名根本没预料到林三会突然来这么一手，这一下吃了个结实，愣是让林三面前空出了一块区域。

    就趁着一空隙，林三手中一晃，一瓶HP药剂已经被他迅速捏在手里，这是他自己配制的高级药水，无论是HP恢复速度还是回复总量都比商店里出售的高了好几个档次，显然是打算趁这个机会能恢复多少恢复多少。

    而这群红名之前负重都用来装备箭矢，加之红名一旦进城就会受到城镇卫兵的缉捕，身上又怎么可能会有HP药剂，更别提林三本来就是出来执行任务的，而他每次在执行任务前从来都会购买大量的补给。

    “想得美！”

    就在林三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一个红名已经从后方高高跃起，一袭土黄色的雨披在林三视野中不断放大。

    林三手上一滞，顿时就认出了这家伙的身份，就是刚才在城镇外被他一剑砍成两截的那个‘指挥官’，也就是黑衣人说的ZAZA。

    这家伙显然是之前运气不错，误打误撞之下避开了林三的鬼切，而眼下趁着林三喝药的空隙抓住机会冲了过来，显然也不打算击倒林三，但至少得拦住他，不给他回复的时间。

    ZAZA手上那柄细剑已经绽放出点点寒芒，系统辅助之下，那柄刺剑高速抖出数个剑芒，一时如漫天花雨般兜头朝林三罩了下来，竟然是把林三躲避的几个方位统统封死了。

    而林三望着铺面刺来的数道剑刺，脚下纹丝不动，脸上则是露出一抹冷笑。

    白痴，打斗的时候双脚离地？居然还这么大大咧咧的跳起来？这个蠢货究竟有没有点武术常识？

    林三理都不理头顶刺来的剑锋，兀自灌了一口HP药剂，而说时迟那时快，腰间已经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金属摩擦声，一枚金属倒刺已经激射而出，不偏不倚正面钉在了ZAZA的胸口，却没有冒出任何伤害数值。

    ZAZA脸色一变，本能觉得不妙，但是人在空中，根本无法借力，又怎么躲得过林三的勾索，但随即ZAZA脸上狰狞一现，干脆也不去理会钉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东西，手中刺剑光芒大放，刺剑的中级技能‘四倍痛击’被他催发到了极致，刺出的剑锋快的都看不清刺出的轨迹，只有一抹被无限拉长的流光。

    就在这时，只见林三终于抬起头看了ZAZA一眼，嘴角咧开一个诡秘的笑容，眼睛则一直死死盯着那四道流光，脚下轻飘飘向后迈了两步，神色轻松地仿佛只是在自家花园里散步，随意至极。

    但作为攻击者的ZAZA脸色巨变，连捏剑的手都有些不稳起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明明技能已经被他施展到了极致，恐怕是他从握紧‘隐蛛之刺’那刻起最完美的一剑了，无论是速度还是技能完成度，但是……

    眼下林三就这么两步的距离，偏偏让他产生了一种极度郁闷的感觉，郁闷地几乎要吐血，仿佛两人的距离一下从芥子延伸到了须弥，让他心中咯噔一下，身体疯狂地试图向前扑去，去追赶那段‘遗失’的距离。

    ZAZA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他产生这种极度郁闷的感觉，但林三知道，因为很早以前，或者说曾经和那名细剑使无数次的配合，在迷宫区击杀怪物，两人在就对彼此的技能和习惯无比熟悉。

    四倍痛击，也是她最喜欢用的一个招式。

    正因为如此，‘四倍痛击’这一技能的攻击笼罩范围，林三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感知出来。

    X轴，Y轴，Z轴。

    一个立体的构建模型在林三眼中清晰无比的模拟出来，哪怕他的视野里只有那快若闪电的流光。

    攻击范围以及距离，数据延迟……锁定！躲避预测……可能！

    得到系统辅助的武器一般攻击距离都会比普通攻击的距离长上大约两分米左右的长度，林三之前战斗中已经记住了对手刺剑的长度，再加上因为技能延长的距离，两步，正好已经足够卡在技能完全释放时攻击范围的边缘，但……

    也很危险，因为对数据的映像有些模糊，林三是记下了对方武器的长度，却对对手释放技能的习惯并不了解。

    同样的技能，由不同的人施展出来，无论效果还是范围都会有细微的差别，原因就是SAO系统特有的技能熟练度！

    可以说林三就是在赌，赌他对技能的熟悉，赌他对这一幕的预判，赌他那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本能！

    除此之外，或许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林三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整个世界仿佛一部被放慢的哑剧，而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声音，就是他自己心脏缓慢而坚定的搏动声。视野里原本有些模糊的攻击轨迹是如此的清晰，林三好像伸手就能抓住那柄刺剑的剑锋。

    唯一没变的，还是那股压力。

    空气在林三感觉变成了半凝固的胶水，身体有些沉重，但……不知道是不是林三的错觉，身体比起上次那个时候感觉好像要轻一些了？因为等级的缘故吗？

    一瞬间，对于林三却仿佛过去了一分钟。

    左手端着药瓶，林三退后两步，刺剑如蛇，依然狰狞地想要刺中在那早已偏移的目标，而林三却早已预见了结局。右手的十字剑已经随之悄悄抬了起来，冰冷的剑锋已经对准了从天而降的ZAZA。

    这次他不退了，林三迈步，进一！

    噗！

    准确命中。

    林三终于感觉时间开始加快，不，是逐渐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准，与此伴随的还有一阵头晕目眩，耳朵里稳稳作响，林三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冲撞激流，血管里流的不是血，是火药，烫的不可思议。

    不过……还好，没有晕过去，自己好像能逐渐控制这种怪异的‘加速’了。

    有些模糊的视野中，林三看见十字长剑上扭曲的纹路已经飞快爬上了ZAZA身上穿着的皮甲，然后刺入。

    “原来是……同化啊，不是侵蚀，是同化么？”

    暗黑剑的原理，林三似乎明白一点了。

    林三抬头，终于和ZAZA对上了视线，与此同时，ZAZA脸上表情狰狞和迷惑相混和，望着林三，嘴巴无力地开合，似乎想问什么，最终也只能被长剑刺穿，无力地摔落在地。

    咔！

    原本不可破坏的街道石砖如豆腐般被刺穿，黑色的符文扭曲着，如群蚁一样逐渐扩散开去，石砖上顿时像是被泼上了一盆墨汁。

    世界终于恢复了正常——不如说林三感官中的世界终于恢复了正常。

    林三大口喘息着，左手毫不顾及地往嘴里猛灌药水，如果现实中这么做的话恐怕早就被呛死了，但现在药水在流进嘴里的瞬间就化为了一股淡淡的甜酸味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空虚是林三唯一的感觉。

    赤眼的ZAZA。

    林三这下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名字。

    不过他现在更多的注意力反而是被ZAZA身下那块被刺成粉碎的砖石上面，面色有些凝重。

    “原来是这样么。”

    林三低声喃喃。

    失去了卫兵的城镇，实际上已经不具备任何城镇该有的功能，而是变成了类似于圈外的地方。防止犯罪程序失效的同时，建筑也变成了可破坏的状态。

    林三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四周的店铺，心中一直徘徊的疑惑顿时就了然了。

    难怪红名不会趁这个机会去抢补给，因为根本没有店铺会出售了，不如说原本那些四处游荡为玩家提供服务的NPC已经全部人间蒸发了，此时也就相当于这块地区作为城镇的机能已经被彻底破坏了，红名屠杀卫兵的行动使整个镇子陷入了瘫痪状态。

    林三目光游离，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种可以完全破坏系统规则的方法，这些红名究竟是从哪弄来的？如果说是任务提供的情报……林三除非脑袋坏掉了才会相信这种说法。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想办法脱离这里才行，林三扭头望去，零零散散的红名围着他，却不敢上前，有些甚至不敢和他对视。

    “……”

    别看林三现在还有余力，实际上他也是被折腾的不清，刚从那种状态下剥离出来，林三身体都有些不稳，脸色白的仿佛一张纸，好在兜帽还是勉强遮住了他的脸。

    对于两人而言，刚才只不过是过去了短短几秒的功夫，而林三却感觉过去的是永恒。

    至少刚才那种感觉，是在向‘永恒’这个概念无限接近。

    ……

    ……

    “刚才的数据，都记录下来了么？”

    “是的，偏差值0.7%，偏差范围，允许，现有模拟函数更正，数据建模修改中……更新完毕。”

    机械的女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冰冷地仿佛机器。

    茅场晶彦伏在cao作台前，上面播放的正是林三现在的镜头，而且还是一个玩家的第一视角，而光屏旁边另一台机器上则被单独切了出来，上面显示着一个虚拟的3D人体建模，上面已经有不少的区域被标记出红色，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观察结果：现在实验体3号身体状况偏差，实际数据不足，无法判断现实情况，建议补充情报来源。”

    而就在cao作台的右角处，一个人形的全息投影正面无表情地诉说着，同时正飞快处理着一堆数据，各种线条极速变幻着，看上去让人不禁产生一种眩晕感，淡蓝色的荧光把来人的俏脸映得惨白，居然是一个缩小版的蕾娜人形。

    茅场晶彦直直望着光屏上屹立的林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EVE，建立分析模型，当3号实验体，如果照这样的进度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一期目标？”

    茂昌突然朝全息人形命令道。

    “数据不足，无法分析。”

    茂昌一愣，听到EVE冷冰冰的结果，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还是太少了么……更换命题，分析从2022年11月8日起到现在3号的进度情况，找出最接近的进化曲线，用第四公式进行推导。”

    滴滴……

    EVE那边一阵嗡鸣，片刻后。

    “数据推算结果：9年4个月27天23小时7分48秒。”

    茂昌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找出可以快速催化能力的方法。”

    EVE这会儿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警告，会对实验体造成难以预计的影响，是否执行？”

    “是！”

    “扫描更改权限……最高权限，允许下达……实验步骤模拟中，导入服务器……”

    茅场晶彦注视着眼前的光屏，脸色相比以前憔悴了很多。

    “当人类的思维速度达到极限，甚至超越光速这个人……还会被称为是人么？我可以通过SAO为他创造一个足够强大的身体，但是现实依旧是现实，如果照这样下去的话，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

    在安静的实验室中，茅场晶彦眯着眼睛，看着光屏桌面上不停变化的数据图像，那些理论模型中的进度模拟，就像是永远也不肯安份的孩子，坐着曲线不一的过山车，时而突起，时而绕回，有时候像一朵花，更多的时候，却像是一团迷雾。

    “我不知道这孩子将来会变成什么，但我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一个疯子。”

    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同时稳稳递过来一叠医疗报告模样的文件，一个窈窕的女人从茅场晶彦身后走了出来，身上同样套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褂，并伸手在光屏桌面上的理论推算模型中，缓慢而平稳的输入了几个极为陌生的参数，同时附加了一个简单的公式。

    那根手指很白，很细，是一个女人的手指，但此刻却像是魔术师的金手指。

    随着那些参数公式的输入，光屏桌面上原本散乱无序的程序线条渐渐收拢重叠，清晰起来，变成了无数根细腻而统一的线条，伸展、飞舞，看似没有规律，实际上却是乱中有序，就像是一根线组成的一团乱麻，只要抽到线头，便能确定这团乱麻的所有走向。

    茅场晶彦死死地盯着光屏桌面上的变化，看着这团麻的产生，然后回过头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神代凛子，微微抽动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真实的情绪。

    “我去了这个小家伙所在的医院，这是他的医疗报告，花了一些时间做出来的。”

    茅场晶彦伸手打算去拿，却没想到神代凛子已经迅速把文件收了回去。

    “不要再进行这项实验了，晶彦，就算你得到这些文件，最后也不过是一个泡影，你完成了量子力学史上最伟大的发明，自己却对其不顾一屑，这个孩子……你难道也打算这样么？仅仅为了证明你是对的？而把无数人的生命视若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