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信任

    林三低头想了想，昨天遇到那个封测玩家的时候，自己和克莱因一个装傻一个卖乖，配合非常完美地从那个家伙嘴里套了一堆免费情报，组合技能的使用方法也是如此得到的。而接下来为了不出岔子还是先试验一下比较好。

    林三深深呼出一口气，一边心中默念‘疾走’。膝部以下再次被一团扭曲的空气包裹，脚感觉就像踩在气垫上。

    手中的短剑再次对准不远处的山猪，‘突刺’发动！！

    ‘咔擦’，再一次准确命中，爆出的伤害直接把山猪变成一团碎片逸散到空气中。

    林三看了一眼技能完成度，87%。

    “技能的完成度越高伤害值也就越可观，但是你问我如何去提升技能完成度？这真要说的话其实并不困难，系统就像一个教练，它会在一定程度上稍微控制我们的身体，引导我们做出动作，我指的是在我们做出系统认定的‘起始动作’之后，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动起来的现象，而技能完成度就是基于此来判定的……嘛，用浅显的话来讲，就是在技能发动的时候完全把身体控制权‘交给’系统去控制……这种说法吧。”那个叫桐人的爽朗声音依稀回荡在耳边，不过……

    林三眉头紧皱，“把身体完全交由系统控制？那是不是说，如果想要打出完成度100%的技能，也就意味着要与‘基准动作’完全一致，可是这些‘基准动作’充其量也只是一帮游戏设计者规定出来的，动作在干练度和实用性上简直就是渣，偏于观赏而非实战，水分太大，到时候动作定型后……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对于林三的疑惑，身为封测玩家的桐人也没办法给出准确答案，后者只是苦笑连连，“我们只不过是玩个游戏而已，用不着这么较真吧？又不指望你通过SAO变成一个格斗达人，游戏只是游戏而已，嘛嘛，别太在意啦……”

    叹了口气，林三早就不是孩子，成人的视角总是能更为客观尖锐地去分析事物，nergear这款今年才正式投入生产的‘游戏机’，其中有些功能总觉得不适合向大众开放，另一方面……如果虚拟实境这种技术被利用到军事训练上，那么对国防科技领域的冲击无疑能引发一场海啸。

    要是以前就有这种东西的话，老子当年在训练中为了形成肌rou记忆的过程也不至于那么血腥悲惨……好像被勾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林三一下愣在原地，狠狠打个冷颤，肚子传来的叫声恰如其分的打断他接下去的思考，再度抬头放眼望去，四周空荡荡的一片，淡蓝色的碎片在眼前爆裂逸散，偶尔有几片滑过自己的脸颊。

    “啊，不好意思，砍太多了吗？”林三下意识地对山猪残骸鞠了个躬，还很可爱地歪了歪脑袋，只不过那些死去的山猪肯定不会这么想。

    “算了，砍了就砍了，回去吃饭吧，要不要从克莱因那边敲些伙食费过来？上次好像看见食品店里有卖牛排来着，十一区的rou价怎么贵得跟天朝房价一样，说不定装满一个房子的rou比房子本身还贵。”

    林三把短剑插回剑鞘，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没想到转眼就一个上午过去了，又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林三快步向城镇跑去。

    其实林三心里也偶尔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冒险？明明昨天才从死亡线上走个来回，今天却又跑到圈外地区刷怪，难道……心里不害怕吗？说到底，早锻炼这种扯淡的理由不过是自己强迫施加给自己重新走到这里的动力而已。

    昨晚的事，林三倚在床边想了近一个晚上，发现当时自己的确很害怕，没错！害怕！！哈哈，很有趣吧，前世的自己可以冒着枪林弹雨出现敌后最危险的地方，点五零的子弹在身上钻个樱桃大小的孔，自己愣是没哼声，还一脸淡定地爬上个几公里，扯住大部队里的医疗兵把自己送医院，路上因为没有止血的药物就干脆从伤口上摸一把喝进嘴里，送进医院缝针，失血过多，加上条件简陋，直接没打麻药就匆匆缝合伤口，看着伤口挤出的白色肌腱和淡黄色的脂肪，林三疼得直哆嗦，心里却无比宁静。

    但是！昨晚！就在昨晚！林三躺在床上，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这种感情最后变成nongnong的羞耻感。没错，就是羞耻！！

    我居然会害怕？我TMD居然被一堆数据吓破了胆？！难道这些年的平静生活把你的胆子变成狗屎了吗！握惯电焊枪的手是不是连枪都握不稳了吧？你现在还有杀人的勇气吗？脸上难道除了那副自己看着都恶心的假笑就做不出别的表情了吗？不！不是这种笑容！不是的！你是应该笑着的！你的笑容应该让敌人恐惧，你的脚步能带来毁灭，你的手扣动冰冷的扳机，敌人的血浆应该在你的脚下汇成一条血河！而不是傻不愣登的站在店里笑的像只蠢货招财猫一样，更不会因为小小的一点威吓趴在地上久久不敢动弹！！

    于是羞耻，迷茫，还有一点点恐惧，这些感情混合在一起，最后升华成了愤怒，这些愤怒就把草原上的山猪切变成了无数碎片，消失在艾恩葛朗特一层的草原上。

    走在路上，刷了一个早上怪的林三胡乱撅了撅头发，心绪依然烦躁不已。

    自己，还能变回以前那样吗？那副天地之间任我行走的骄傲性格，自己曾经深深引以为傲的性格，也为此闯了不少祸，惹了大大小小无数麻烦的性格……还能变回以前那样吗？

    自己已经向生活妥协太多了，顾忌太多，做事变成以前最讨厌的瞻前顾后，畏畏缩缩，难道，还要这么活下去吗？

    不甘心，不希望，甚至开始有点厌恶现在的自己。

    突然间猛地抬头，刺眼的阳光让林三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看你的样子，不会刚从圈外地区回来吧？”熟悉的声音，混着些许鼻音，独特的声音不用看都能猜出是谁。一身土黄色斗篷的阿尔戈就这么坐在半人高的矮墙上面，随意的晃荡着半截小腿，看起来似乎等了很久。

    “干嘛？”语调阴沉。

    “喂喂，语气能不能好点？这么凶干嘛，你刚才去干吗了？”

    “干嘛？”林三根本没回答阿尔戈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问话，只是脸上不耐的情绪更重了。

    “你这家伙。”无奈的摇摇头，阿尔戈一脸服了你的表情，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说道：“只是昨天才发生那种事情，没想到，你个小家伙居然还有勇气再跑到圈外去，我都是犹豫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跑到这里来找你的……你，心情看起来很不好，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思春期？”

    “你见过克莱因了？”理都不理阿尔戈的揶揄，林三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阿尔戈颇为头疼的看着林三，好像在确定他精神到底有没有出问题，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变成这副样子：“好吧，你这家伙真太无趣了，克莱因？是那个同上绑着红色头巾的玩家吧，他现在还老老实实呆在旅馆里呢，也是托他的福才找到你的房间，又顺着痕迹一路才找到这里……嘛，说有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像是猜到阿尔戈接下去要说什么，林三眉头皱了皱：“消息发布出去了？还是说过程出了什么问题？”

    “额，拜托，你好歹听别人把话讲完行不行。”阿尔戈低声抱怨。“消息么，倒是发出去了，不过有多少人会听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过，我今天来主要还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昨天我答应你的情报，你打算怎么办？老是欠你人情的感觉可不好受。”

    林三盯着阿尔戈看了一会，半晌才缓缓说道：“那还是麻烦你再等一段时间吧，我现在想要知道的情报就算是你也没办法搞到手。”说完理也不理阿尔戈，直接向城镇走去。

    “哈？还我都不知道的珍稀情报？说说看么，你想知道些什么？”阿尔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围墙上跳了下来，跟在林三身后一起向城镇走去。

    林三冷哼一声：“那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从这个见鬼的游戏中脱离出去，你能告诉我吗？阿尔戈jiejie？嗯？”

    “哈？你问我？我还想知道这情报呢！不过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就先交三十万柯尔给我当启动资金吧。”

    “得了吧，我宁愿相信桐人是个女的也不可能相信你会把钱用到这上面。”说着顿了顿，林三狐疑的看了阿尔戈一眼：“怎么？你现在很缺钱？”

    “嘛，各种意义上。”

    林三盯着阿尔戈足足十多秒，确定她的确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叹了口气。

    “好吧，不过……”调开菜单，林三直接实体化了三千柯尔放到阿尔戈手上，这几乎是自个儿一个早上刷怪打出的全部收入了，本来是打算回去用来买技能装备强化武器用的，而现在一并交给了阿尔戈。

    “喂喂！我是开玩笑的！怎么当真了，你……快把钱收回去！钱的问题我自会解决，我不要！”

    “这不是白给的，是暂时借你，毕竟……人命拖不起，拿着，别推辞。”

    林三不由分说，强行把钱袋塞进阿尔戈手里，又拍了拍阿尔戈的肩膀，神色复杂地说道：“虽然对你来讲可能是杯水车薪，但也算我的一片心意，以后有钱了记得还给我就行，另外，不管你想干什么，奉劝你一句，别太相信别人。”

    看着手中那些实体化后只有一小袋的柯尔，阿尔戈突然笑了起来，隐藏在斗篷下的俏脸居然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妩媚的味道：“哦？这么大方？我还以为你病了呢。放心吧，情报商这个职业我好歹也算老手了，不会阴沟里翻船的，至于你的忠告……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不可相信的人之中也包括了你？”

    林三不再理会阿尔戈，双手插在裤兜里径直离开了，半晌才遥遥传来一句：“当然！”

    阿尔戈看着那个略显慵懒的背影，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