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9 南风烈(七)
雨水从中比亚太阁殿刚刚完工的巨大飞檐上跳落而下,汇聚在无数的细流顺着太阁殿前五十步台阶激流而下,在这台阶间隔汇出了一道瀑布飞跃的白线,大殿内外已然由以前的太监阉人,改成了按剑的甲士值守,在这阴沉沉的天气里,透出了一股赳赳武风的气息 皇帝南归朝堂,便是天子的资本,虽然眼前的太阁殿完全没法与以前帝京鼎盛的明宫相比,但是也是按照原来帝京偏殿的规格,说起来这还是龙破入主朝堂时的手笔,本是要预备作为龙家登基大典所用,雨水中如瀑布一般飞流而下的三百台阶两侧,代表天极之数的十二座巨大武士雕像,犹如长剑直指向天空之顶,代表了龙破反攻帝京的决心和魄力,龙破当初甚至还要求各军的将军按日值殿,如果站在殿门,目光所向的方向,便是中比亚千年来的龙兴之地,帝京 此刻,也有一双目光遥看着雨水朦胧的天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中比亚皇帝从雨水如珠一般的太极阁窗前回过身来,皮肤底下所布满的血管,化成了渲泄心中那股灼热沸腾情感的通路,目光落在刚刚走入太极殿的雨丰隆,怒气冲冲的直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有传言说我扬水之地,已经完全成为我朝堂大臣们的私产,朝堂军队去扬水保护这些大臣私田,却对数百万南归流民生死不顾,以至于沿途死亡者不计其数,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陛下所说大臣们扬水私田的事,臣也是刚刚才知道!”雨丰隆脸色变了变,在中比亚皇帝近乎狰狞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是知道的,他们怎么敢这样!那可是我中比亚南方最大的产粮区,调派军队护卫,本以为只要能够拖到七月,就可以有粮食拯救那些流民,没想到,这些期望的救命田都成了他们的私产,难道到时候还要我去跟他们买不成!” “我调回大军入驻扬水地区,是想着保下这片南方最重要的产量地,现在还是五月中,距离粮食成熟的七月还足有一个半月,那千万南归流民,经过南下的各地滞留的一层层的刷下来,一个半月后,怕是就少了一半也难说“ 中比亚皇帝声音顿了顿,叹息说道“这些来自北面的流民如果全部留下来,压力太大,不如向南迁徙,混入南方山地,就算会导致南方山民的激烈反抗,但至少也可以在南方山地占下一大片的土地,南方山民就那么多,面对滚滚南下的数百万流民,又能够怎么样,最大的好处是,我中比亚减轻了安置流民的压力,又可以白白得到南方山地的大片土地,可是现在,扬水之地尽是大臣私田,没了这些粮食支持了,还谈什么迁徙南方” “陛下睿智” 雨丰隆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两次丢弃帝京逃跑的皇帝,竟然还能有这样的目光和谋划 “睿智有什么用,现在都被这些人贪念全毁了!” 中比亚皇帝气急败坏一拳头打在面前桌子上,虽然内心并不太将那些流民生死放在心上,但是对于圣君这名衔还是挺沾沾自喜的,为了弥补前两次丢弃帝京的恶劣影响,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想到另外一个补偿的办法, 既然无力北进,那就南进,跟北面彪悍的长弓快马的草原人相比,无疑南方山地的山民就相对容易多了,自古以来,所谓君王,首先所看的就是开疆,只要能够开出土地来,是南是北又有什么区别,何况如果真的能够将南方山地拿下来,不但完成了中比亚历代皇帝梦寐以求的事,而且还可以真正实现中比亚的南方统一,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放在自己眼前, 看着中比亚皇帝暴怒的脸,雨丰隆犹豫了一下,低下头说道”陛下,臣说句不好听的话,陛下南归,朝堂大权看似已经归入陛下手中,但是陛下毕竟离开了一段时间,要将陛下的命令执行下去,却是需要诸位大臣们,扬水之地也就是一块产粮地,今年没了,明年还会有,今年就全部送给那些大臣们,算是收拢人心之用“ ”何况当初龙家气焰遮天,朝中大臣们认为如果再不压一压,这些武臣们还不翻天,调军队防守扬水,就是让那些武臣们知道,他们的职责是什么,绝对不允许再出现一个龙家,只要等到明年局面稳固下来,朝中权力尽入陛下手中,要收回杨河的那些私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说是那么说,要是军方闹起来怎么办?‘中比亚皇帝眉毛微蹙的问道“龙家抽出了二十万中比亚军,剩下的这十万人可以说是中比亚最后的军事力量,一旦闹起来,朝堂方面怕是连压制的力量都没有!” “陛下太多虑了,当初龙破扩军时,为了要挟各部大臣们为他尽心尽力,就曾经要挟各部大臣们的子弟加入中比亚军” “龙家回撤西南,这些大臣们的子弟都留了下来,所以剩下的这十万人,也可以说是这些大臣们的子弟在支撑也不为过!”雨丰隆听了中比亚皇帝的话,嘴角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解释说道“其实就算陛下没有下令大军回调扬水,最终大军还是会调回扬水的!“ 听完雨丰隆的话,中比亚皇帝脸色总算是宽和了一些,确实如此,现在还是以稳住朝堂为第一要务,毕竟自己才刚刚回来,中比亚朝堂权力还是抓在这些大臣们手中,要是真的逼的双方都翻了脸,后果不堪设想,而去中比亚皇帝也认为,龙家虽然已经回撤西南,但却也是开了武臣入主朝堂的极为不好的例子,一旦武臣们真的都以龙家为榜样,那自己可就惨了,文臣们虽然有自结集团的做派,但却也是天然给了皇帝居中掌握制衡的关键 这也是为什么中比亚皇帝喜欢用文臣压制武臣的原因所在,文臣的权力来自皇帝,无论是多么气焰滔天,一道旨意下去就什么都解决了,武臣就是另外一回事,手握重兵,常年驻扎在外,更有攀枝错节一般的势力,一旦对朝堂有了怨恨,就可能是大片波及的刀兵战祸,就算最后能压制平息,中比亚历史上也难逃记录一笔的命运, “陛下,唐水大人的紧急军报!”一名殿阁侍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最为紧急的红色封报 “放在那里吧!”中比亚皇帝不以为意的摆了一下手,都什么时候了,唐水还来添乱,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那些军方的将军们对于在扬水为大臣们守田地感到不满意 那名殿阁侍从看见皇帝没看的心思呢,连忙再说“陛下,前来送信的人说,那是一封战报,帝国南下了!” “什么!帝国南下了?’中比亚皇帝身躯微颤了一下,就像是一把被火烧了尾巴,连忙走过去从殿阁侍从手中接过那份及其报,打开看了一遍,李家,李月华?中比亚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握着那份文报的手,更是在微微发抖,感觉自己就像被一道雷霆打在了脑袋上,两只白皙的手紧紧地抓住,眼眸里充满了近乎崩溃的目光, 按道理说,帝国不宣而战,道义应该站在中比亚一方,但是在唐水的报告里,却让中比亚皇帝看的冷汗都下来了 唐水在上面除了说扬水地区已经遭遇帝国骑兵的大面积突袭,更是说帝国南下与朝堂处置李家有着直接的关系,帝国在中比亚地区总负责人李月华,赫然便是李家人,此刻手握十万帝国大军,正如飓风一般南下,俨然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混蛋了!”中比亚皇帝气急败坏,将手中的军报狠狠丢在地上,李家,怎么回事啊?李月华不是传闻已经被帝国高层扣押了,生死不明,怎么突然就成了帝国在中比亚的总负责人,要早知道这里,谁敢对李家如此作为?就算是自己如何不愿看见李家复起,也只有捏着鼻子忍了, “陛下这是?” 雨丰隆看得一愣一愣的,小心翼翼的走到皇帝前面,捡起那封军报看了一眼,顿时眼睛发直,嘴长的老大,这次怕是真的大条了,作为朝堂上的老人,如何会不知道李家有一个李月华,只是都传闻说这李月华已经被帝国皇帝秘密处置了,没想到会突然以如此身份回来,大条了!想到李月华的父亲李泰死在扣押李族的事件里,雨丰隆就知道这一次,中比亚属于理亏的一方,李月华以李家子弟的身份,率领十万帝国军南下为父报仇,在道义上绝对说的过去
“李家人现在都在什么地方?”中比亚皇帝脸色难看的闷哼一声,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他想着看一看还有没有补救的可能 “陛下,李家人还在罪狱,但是李泰在前段时间就已经死了。。。。。“雨丰隆欲言又止,这个时刻,可是不敢有丝毫隐瞒的地方 “什么!李泰死了!你们为什么没有人说。。。。。”中比亚皇帝一双眼睛鼓的老大,脸色大变,手指着雨丰隆,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对于李泰的死亡,大臣们根本就没向皇帝禀报,毕竟扣押李家这件事中死了人,而且还是死了三朝元老,皇帝老师,号称门生故吏满天下的李泰,朝堂大臣们也怕消息传出去,天下怕要沸腾 “陛下息怒,这样做也是不得已,李泰的门生故吏那么多,要是一起发出声讨,朝堂也很难办”雨丰隆一脸苦笑,说道“所以大家也是考虑先就将这件事隐瞒下来,只要把李家勾结外族的罪名坐实,到时候再公布出来,就算那些李泰的门生故吏们想要闹,也会因为惧怕受到牵连而声势小很多,可谁也没想到,李家还有个李月华啊!现在想来,李隆一中比亚大河道之北负责人的身份,却代表帝国前来大河道之南,本身就充满么疑点重重,现在更是冒出一个李月华来,怕不仅仅只是为李泰报仇那么简单” “据说李隆曾经向朝堂递送了一份文书,可只是直到现在,朝堂也没见到这份文书的影子,臣怀疑是有人故意隐瞒了什么,才导致了现在的如此被动!”雨丰隆目光闪动了一下,这个时刻,谁还会傻到去般那帮蠢货挡灾?至于李隆所送的文件,雨丰隆听内务大臣蔡龙在一次家宴酒醉之后说过,至于文件内容,蔡龙当时已经喝醉,为了当着众多大臣的面表示对李家的蔑视,直接就让仆人将那份文件当着十几个大臣的面点火烧毁, “你是说李隆南归之时,向朝堂递送了一份文件?’ 中比亚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一双眼睛里满是冷霜,作为一个南归的皇帝,最忌惮的就是被下面大臣架空,而现在如此重要的文件,自己竟然都没看见,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如果那份文件能够到朝堂,怎么也不会是现今如此尴尬的局面,而那些隐瞒如此重要文件的朝中大臣,又是何等险恶的等着看自己的笑话!这种人,绝对不能留 ”确有此事,这件事宝清府只需要询问就知道了“ 雨丰隆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内心也是冷笑,他虽然已经成为帝国宰相,但毕竟根基太浅,加上又是靠的投机取巧上位,朝中大佬们大多都不卖他的账,虽有宰相之名,其实并无宰相之实,也只有偶尔抬出皇帝狐假虎威还有点效力,而各部大佬里边,内务部的蔡龙,无疑是地位最高的,杀鸡儆猴最好,只要内务部低头,其他各部大佬自然也就不会跟自己对着干,本来想要收拾蔡龙这样的人物,是一个相当需要等待机遇的事,而现在,无疑是机遇来了,这是蔡龙自找的,就怪不了别人了! “那还等什么,立即招宝清府官员来新京,如果真有此事,无论是谁,绝不姑息!”中比亚皇帝咬牙切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