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问心有愧

    纪琪儿的身影越来越近，这时候可以看清她一直紧蹙着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瞧见纪然后，紧蹙的黛眉才稍稍舒展，走向纪然身旁。

    如今的纪然心细如发，自然将这样的表情看在眼里，当即问道：

    “琪儿，怎么啦？”这段时间的共事让他们之间变得更加熟稔，现在已经熟悉到能称呼一声“琪儿”了。

    纪琪儿顿了顿，道：

    “还不是王家的事，刚才王家竟然直接用金镖射来一封信，上面是王世炀的笔迹，言辞颇为冷厉，意思是说三天后将率王家之人来夺回这黑金堡。”

    “哦？”听了纪琪儿这番陈述，纪然愣了愣，显然他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和纪琪儿对望了一眼，都是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如果王家要来夺回黑金堡，具体哪天来，自然是越保密越好，这王家难道真有这般有恃无恐，让纪家从容的在黑金堡摆下阵势，然后再大张旗鼓的过来？”

    不过纪然随即一想，这些家族与家族之间的纷争，怎么运筹帷幄，应该是上层长老们的事，他们这些年轻弟子最多就是想想。可纪然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这件事和我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你为什么这般急匆匆地跑来呢？”

    纪琪儿听了这话，俏脸居然微微红了红，低着头来回绞弄着双手，低声道：

    “你这段时间以来，天天躲在黑金堡最深处，很难见到个人影，我是担心王家约定的时间是个幌子，随时会偷袭，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纪琪儿的声音很低，但纪然听在耳中，一股暖意划过心间，他明白按照纪琪儿平素清冷的性格，能够这么关心一个人，当真是极为少见。

    纪然愣了愣，平静地道：“谢谢你啦！”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寂，两人虽然同在纪家，但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却是极少，一想到这点，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纪琪儿沉默了片刻，望着远处的夕阳将一缕红霞均匀地涂抹在大地，那种壮阔的景象让她心中顿生一股胆气，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酝酿了很长时间，又像是情之所至，突然道：

    “自从那次在聚鼎楼...你舍命救了我之后，我就觉得你这人...还不错。后来在‘夺灵之战’，你又一次的宁肯自己输，也要把我从‘青冥印’的反噬中解救出来。一直也没来得及说谢谢，我...很感激。”

    纪然听了这些话，心中不禁有些起伏，此时一抹殷红的晚霞耀印在眼前少女清秀的脸庞上，娇嫩的脸颊顿时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因为羞红，还是那美丽的霞光，此情此景，纪然宛若身在梦中，不由得痴了。

    纪琪儿此时脑中却空白一片，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这些话本来是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此刻却如泉涌般冒了出来：

    “我...一直想多靠近你一点...又怕，别人说三道四。”

    纪然随口接道：

    “我们本就是同门，而且又很聊得来，只管在一起切磋修行，哪管别人怎么说，无愧于心就好。”

    纪琪儿贝齿轻咬着红唇，突然道：

    “倘若我...有愧于心呢？”这话刚一出口，纪琪儿只感觉心跳骤然加快，等待着纪然的回答。

    可纪然刚开始没有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稍稍仔细揣摩，不禁心中一凛：

    “‘有愧于心？’难道琪儿对我有...”

    在纪然脑中念头飞快转动的时刻，纪琪儿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只觉得这虽然只是片刻，却漫长得仿佛一生一世。一时一阵甜蜜，一时一股酸涩。心想：

    “琪儿啊琪儿，你真是冲动了，你再怎么喜欢他，这些话怎么能女孩儿家先说出口呢？你这不是让人瞧轻了吗？”想到这里，不禁低下头，瞧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再望向纪然。

    纪然看着面前含羞却勇敢吐露自己心意的少女，心神一荡，其实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琪儿本就美艳绝伦，更何况对自己一片真心，说一点都不动心，那是假的，只是...

    纪然仍然忘不掉，纪家后山，绵密的星空下，那个依靠在他肩头笑容甜美的少女；虽然临渊桥畔她清冷的转身似乎给他们之间最终划上了句号，但是...

    “芷诺...”

    纪然在心中轻轻叫出这个名字，接着一股半是甜蜜，半是苦涩的复杂滋味缭绕在心间，脑中又浮现出那个一笑起来就会浮现酒窝，暖人心脾的动人身影。再看向眼前同样美丽的少女，虽然纪琪儿的美貌丝毫不弱于施芷诺，但少了一种东西，叫做“心动”？

    纪然轻叹了一口气，暗暗握紧了拳头，不再犹豫，轻轻地道，像是说给纪琪儿听，更像是说给他自己：

    “琪儿...你很好，可是我的心早已...”纪然摇了摇头，道：

    “我想我是一直把你当师姐的，至于救你的那几次，我想只要是个真男人，都会那样做吧。”

    纪然的话很轻，可是字字句句却像剜在纪琪儿心中一般，让得她的娇躯微微震了震，一行清泪从脸庞潸然淌下，喃喃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随即转身跑开。

    纪然闭上眼睛，转过身子，并没有追上去。他明白如果终究是不能在一起，那么现在绝情一些，应该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吧，如果拖泥带水，两人都很累。

    纪琪儿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她想快点离开这地方，心底的最深处又仍有一丝丝不舍，六神无主间，双腿一软，一个踉跄，竟是摔倒在地，现在纪琪儿的修为已经晋入了中元境，居然在走路时摔倒，足见此刻她的心神已然大乱。摔倒之后，纪琪儿挣扎着站起，也没有去拍打身上的尘土，只是忍不住转身望了一眼，只见着一道背对着他的冷漠背影，整个身躯显得那么陌生又带着一股冰冽的寒冷，纪琪儿凄然一笑，迈开步子跑开。

    她就这般漫无目的地跑着，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去做什么，只想远离纪然，远离这黑金堡，她拼命地想忘记纪然，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点点滴滴潜移默化下烙刻的爱恋，早已情根深种，又哪是说忘记就能忘记呢？纪琪儿尽量拣人少的地方走，此刻她什么都不敢再去想了，甚至忘记了，她当时去找纪然的目的，就是提醒他小心王家的暗算。

    纪琪儿最终跑出了卫城，直到一片流水声挡住了她继续向前的步伐，她抬头一看，认得这是卫城外的汾江，突然心头一阵苦涩，暗想：

    “如果就这么跳下去了，就什么苦恼都没有了。”

    此刻夕阳残存的一缕光泽洒在江面，水波荡漾，波光粼粼，天地之间那股辽阔之感让纪琪儿心神微震，又想：

    “如果这么跳下去了，那天地间的很多美景，以及无数美丽的东西，我就都看不到了。”

    正在纪琪儿思潮起伏之际，突然背后一道苍劲的声音传来：

    “哟，这不是纪家的琪儿小姐吗？”

    话音未落，纪琪儿只感觉肩头被猛然一拍，眼前一黑，就这么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