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涿县
“飞将军!”丁原看着堂下站立的吕布冷冷地说,“一人就救下了十万匈奴,真是英雄了得。” 吕布恭敬地抱拳低头听着丁原的责备,不时地抬起头来对着丁原一边的张扬扮鬼脸,跟帐下诸将交换几个无奈的苦笑。 “唉…”张扬拍了拍吕布的肩膀,“你啊,不管干什么总能惹到丁刺史。你说这次抗击匈奴多好的机会啊,能上阵杀敌又能立下战功,说不定回来之后你就不用给我当主簿啦。” 张扬喝了一口热酒,气急败坏地说:“可是你说说你啊,非要管那么多匈奴干嘛?非亲非故的,自毁前程。” “要我说还是丁原那老头事太多!仗是小布自己打的,爱杀杀,不爱杀不杀。关他什么事!”高顺放下手中的酒坛,抹了一把嘴就大声叫道。 吕布说:“无所谓啦,反正也没有罚我,这次出去痛痛快快的打了一仗也算是赚到了。” 张辽摸了摸嘴边的胡子:“不过你以后的仗是少不了的,这次虽然没有为你立功,但你已经名声在外,并州现在何处不知道你飞将之名啊!” “嘿嘿,厉害吧,成就达成了一个哦!”吕布得瑟地看着张辽。 “啪” 一只烧鸡甩在了吕布的脸上。 “干他!” 张扬,张辽,高顺三人搂起袖子冲了上去。 吕布三人回到家中,吕玲绮正在院子里玩耍。 “呀!爹爹,你的脸怎么了?”吕玲绮焦急地跑回屋子里拿了药箱出来。 鼻清脸肿的吕布没好气地一指张辽高顺,“你问他们!” 严巧儿听见声音,从屋内走出,一看吕布脸上的伤,又看着张辽高顺凌乱的衣服,什么都没说就转身回了房间。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闹。” 高顺听着严巧儿的埋怨,嘿嘿一笑,随即不好意思地帮着整理房间,对面张辽在房间里继续看着书,吕玲绮在院子里帮吕布上药…… 随后一段时间,并州凡有战事常常会让吕布随军,虽仍旧是主簿职位不领军,但是每每敌军中有敌将逞凶,吕布便披甲执戟冲入敌阵中取其首级。 并州战事暂有空期,却回看中原黄巾之乱的诸多事宜。 洛阳城中分出卢植、朱儁、皇甫嵩三人均是大将之才,兵分三向镇压黄巾。不过如今黄巾之兵刚起,正成山海之势,虽说是镇压,其实是抵御。 三人略作商量,情势危急先以洛阳安危为重,于是虽有河北、颍川、南阳三面黄巾军,但南阳与洛阳之间多有山河,黄巾难以进犯,于是朱儁皇甫嵩两人决心合兵一处,共计步骑四万余人,先攻打对洛阳最有威胁的颍川波才军,而卢植则率北军五校士和地方官军进攻河北张角所率领的黄巾军。 张角三兄弟在冀州起兵,现如今近乎攻占了冀州全境,这才屯兵广宗意图攻打司隶,而为了巩固后方,领程志远领兵五万向北而去,攻打幽州。 “禀太守,黄巾蚁贼现已攻下冀州,向我幽州而来,已致边境。”范阳郡派来的傅令对着幽州太守刘焉说。 刘焉乃是鲁恭王之后,汉室宗亲,时任幽州刺史的刘焉听到黄巾军大举来犯,心中慌乱无比,立刻吩咐左右请来校尉邹靖。 不一会,之间一个身穿戎装的男子恭敬地走了进来,“邹靖,拜见太守。” “邹校尉不必多礼。”刘焉急忙上前扶起邹靖,神色慌张地问:“现如今张角帐下渠帅程志远领大军来犯我边境,为之奈何?” 邹靖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大惊失色:“我幽州军士多在上谷戍守长城,调遣不及,范阳郡兵力薄弱,必被侵占。但有被黄巾军攻下一郡之地,必然全州百姓哗变响应,事态紧急啊!” “太守,当务之急乃是敌众我寡,宜作招军应敌,只要拖住了战局日久必胜。” 刘焉拊掌:“大善,速速传发榜文,招募义兵。” 于是招募义兵的榜文立刻发出,传遍了幽州各地。 榜文行到了涿县,立刻被张贴到城门口的告示上。涿县地处幽州范阳郡,正是幽州与冀州交界之处,也是黄巾军进犯首当其冲的出兵之处,刀兵祸乱近在眼前,所以人人自危,看到太守张贴榜文,心中关切之下立刻就在这城门口围上了一圈百姓,议论纷纷。 开始只是一小圈的无事之人经过了榜文,随意瞟了一眼,被内容吸引驻足观看,随即他们身旁的人也留了下来等待。人群中总有喜欢凑热闹的见这边有人围观,以为是杂耍表演,也围了上来。 这人一多了,总有些许不识字的人要叫喊,问这上面写了啥,竟有这么多人观看,于是便有了几个老先生上前念给众人听,每当榜文中有疑惑之处,下面就有人喊个疑惑,然后老先生就旁征博引地为他解答,说起了黄巾的起因过程,一人说完,另一人有声称知道许多黄巾众人的奇闻轶事,又是上前来讲…… 渐渐地在这榜文旁边说起了有关黄巾的评书,人们聚着细细听着,又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时间长了有人腹中饥饿,于是有心思灵活之人在一边开了茶摊,有人拿来板凳椅子贩卖,有人拿了保险传单推销,这人是越聚越多,最终这涿县里成了个万人空巷,全堆在了这城门口。 自上午一直讨论到下午,人心惶惶可见一斑,人们看着告示上张贴的榜文,冀州,幽州向来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即便是天下各地动乱饥荒的时候,幽州的民众们也只是每日的吃食变少了些,略微饥饿了些许时段。 因此,对于其他地区百姓的苦难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听到黄巾起义之事他们多数还是惊慌和愤恨的,怨黄巾军搅了他们的平淡日子,所以现在看到榜文知道官军没有什么把握退敌,需要招募义军的危急情况都很不开心。 比如说裁衣店的赵大娘就在这里看了一上午,她不喜欢黄色的衣服所以店里面从来不放黄色的布匹,一想到如果黄巾军攻入,她的衣服肯定卖不出去了,所以她很不开心。 比如说街上的流氓二狗子,他喜欢走在街上的感觉,只有他给别人捣乱的份,没有人敢上来惹他,可是如果黄巾军来了,他就得回乡下躲着种田,免得被抓去充军。 又比如说那个带着斗笠,在自己编草席上静静坐着卖草鞋草席的刘备,他也很不开心,因为他在这坐了一个上午了结果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人都哪去了?”刘备皱着眉站起身来,心里念叨着就四处寻了起来。 时光冉冉而去,刘备已经在这涿县的街道上卖了五年的草席了,每天早上天不亮刘备就得起来,换上有些磨身的麻布衣,穿上有些硌脚的草鞋,洗漱了之后,刘备就背上晒干的稻草和昨日没有卖完的草席和草鞋,出了楼桑村,走在去往涿县的小路上,到了城门,原本城卫是要收些“安全金”的,但是刘备带了他们喝了几次酒之后就不用了,所以现在跟几个城卫打个招呼,问个早,然后就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走,沿路不看街景也不看商铺,一路低着头来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就放下了行头,坐在草席上收拾好了摊面,随后就低着头开始静静地编起了草鞋和草席。 一开始的时候刘备当然仅仅只是编着草鞋和草席,但是后来他编的就是自己的思绪了,自小就被母亲灌输了太多的远大志向,要光复自己这一脉身为汉室的荣耀,要走出这片小县城去广袤的世界舞台治国平天下,其实小时候的刘备也是这么想的,变故发生在自己外出游历的时候。 可能是母亲不在身边督促了,属于刘备自己的想法渐渐流露,也可能是见识学习了太多道理,有些迷惑了刘备的想法,不过总之,刘备迷茫了。 刘备游历四方的时候,跟着好友简雍一起出去,一次喝酒的时候刘备对简雍说:“将来我要是能被圣上封王,我让你当我的丞相。” 简雍连连摆头,酒气熏熏地对他说:“不要,我不要!你啊……你到时候给我个闲官当当,宴饮的时候也不要管我吃饭喝酒就好啦!” 刘备拜卢植、郑玄为师的时候,简雍没有通过他们的考校,但是刘备会背下两人的言论说给简雍听。 在求学的那段日子里,刘备认识了公孙瓒,因为刘备没有钱,经常是同学刘德然的父亲,刘备的叔父刘元起出金资助他,周围的人非富即贵只有刘备一个穷小子,所以经常冷落刘备,但是公孙瓒不会,因为周围人也不喜欢他。 “我将来要做卫青、霍去病那样北击外寇的大英雄,怎么会跟你们这些见识浅短,只知道看人出身的无能之辈来往。”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公孙瓒站在桌子上冲着所有人大喊。 结果当时所有的人就冲了上来要收拾他。 刘备见事不对,上去一把抓了公孙瓒就跑,其他人就在后面追,跑出了卢植的府邸后,简雍出现在一个拐角把他们两人拉了进去,后面的人没有看到,继续向前追去。 得救了的公孙瓒、气喘吁吁的简雍和默不作声的刘备相对而视,哈哈大笑。 “玄德,你以后想要干什么?” “我娘说让我干一番大事。” “哦?什么大事?” 刘备狭促地说:“额……大概就是做官什么的吧。” “切,无聊。”公孙瓒抱着酒坛子大口大口地喝着。 “……” “你看我,北击匈奴、鲜卑,守我大汉江山,卫天下百姓,多么远大的志向!” 刘备说:“我不知道自己什么志向啊!” 公孙瓒说:“你看你自己喜欢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呗!” 刘备说:“喜欢的……现在这样没人管着,打架、吃饭、说笑话就挺好啊!” 公孙瓒说:“天呐!这会腻的,难道你就不希望叱咤风云,登上这天下的舞台,成为世人尽知的人物吗?” 刘备说:“让我上那个舞台当然也可以啊,但是不就是做个官,每天看看书喝喝茶,再跟同僚勾心斗角,巴结一下上司,我让天下人看见我这样干嘛啊?” 公孙瓒急了:“你不要以为叱咤风云就只有这么点事能干啊!人能掌握天下的活法那么多,你说的这种是最渣的那一种!” 刘备问公孙瓒:“你的意思是说干大事的方法很多吗?” 公孙瓒莫名其妙:“当然多啦!” 刘备说:“……” 其实刘备没有说话,他睁着眼睛一副惊诧的样子愣住了,公孙瓒那时连推了几下都没能把他推醒。 此时的刘备离开了自己的草鞋摊,寻找着自己空坐了一个上午也没有看见的县民,街道上空荡荡的,但是远处有一片嘈杂的声音。 好像上天安排的一样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了上面那一段跟公孙瓒翻到房顶上喝酒的那个晚上,星光漫天,公孙瓒的话仿佛在刘备的脑海中一直被堵住的一处炸毁了堤坝,豁然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