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可曾真的快乐
开学了，这次李家明的开学典礼，没有四年前那种庞大的亲友团，只有路近的李家德和乔桥来了。 没办法，二姐夫的父亲病危，叔伯们都得守在老家，以防万一。七十古来稀，很多事只能往坏处准备。如果万一，恐怕李家明他们两兄弟都要赶回老家。二姐夫那边人丁稀薄，他三个jiejie又嫁得是小户人家，不靠妻家去撑面子，还能指望谁？ 参加完盛大的开学典礼，已经注册的两人又跟着老弟去HH公司转了转，爱车的乔桥开上他那台奢侈的迈巴赫黑色跑车回庄园，把李家明轰去开她那辆改装过的旧福特。 庄园里变化不大，还跟以前一样。来过几次的两人对这庄园早没什么感觉了，但看到那满池的金鱼忍俊不禁，不用问都知道是婉婉的杰作。 “漂亮吧？等天气凉下来了，再盖个可拆卸的温室，冬天里躺在这晒太阳，不知多惬意。” 好好的游泳池成了金鱼池，也亏这两兄妹想得出来，看不惯李家明得意的乔桥鄙夷道：“我看这些草坪空着太可惜了，你还不如建几块菜地，种点辣椒、茄子。” “对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正琢磨着自己种菜。” 经乔桥一嘲弄，李家明居然大喜过望，拉着四哥到房子后面比划。 “你看啊，这后面有亩多地，完全可以用来种菜。嫌不好看，那就在这边修个什么东西隔开来。” 仿如神仙中人的李家德打量了下这座欧式庄园，古怪道：“老五，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开什么玩笑？我跟你不同，我是答应过给二伯、二婶养老送终的，还答应过以后过继个儿子给他们当孙子。这里有菜园、有树林，老人家就住得惯，也方便他们以后在这带小人。 最起码，也不会象他们去大姐、二姐那，住个把礼拜就嚷着回家吧？” 这还真是好事，只要有菜地给他们种、有农活给他们干，忙碌惯了的父母、叔伯才能住得安稳。同样想以后父母常来美国住住的李家德大喜，两兄弟围着房子转悠起来。 “农民！两个农民！” “切，你不想伯父、伯母来这养养花之类的？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送你们座庄园。” 说漏了，李家明连忙补救道：“那房子真是大姐送的。” “知道，大姐送的，连税都是她交的，不过是由你出钱。” 记李家明人情的乔桥照样鄙夷他，但也提醒道：“这是你家，以后要招待朋友、客人，怎么能乱改？反正你有钱，还不如去买块地，建一个真正的农庄。” “是哦”，两人这才作罢，探讨着在哪买地合适。可两人拿着加州地图比划来比划去，也没比划出个所以然来，一个是闷在实验室、图书馆里的书虫；另一个好一点，但也是学校、公司、公寓三点一线，就连这座庄园都是Kyle经手办的。 择好青菜的乔桥把地图一卷，支使道：“行了行了，找个地产经纪不就行了？赶紧的，做饭去！” 是哦，李家明拍拍脑门，就此作罢。 “乔大小姐，古时淑女的标准，你可没一条达标。” “切，上得了厅堂就不错了，除非你们想吃面疙瘩。我们家三代工人，不象你们大富之家讲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工程师世家是工人，那自己家算暴发户？ “你以为你不是？” 诽谤，绝对是诽谤，咱好歹也是国内最红的经济学家，李家明反唇相讥道：“你见过几个暴发户穿牛仔、T恤、吃外卖的？” “得了吧，你那辆车够暴发了吧？你说你开车四平八稳的，买什么超级跑车？还是暴发户的心态在作怪吧？” 不就是妒忌那车，又自尊心作怪，不好抢过去车瘾吗？ 李家明大方道：“对哦，我也觉得那车没凯迪拉克好，连放个烟灰缸都不方便。要不那车你拿去开得了，扔家里纯粹是个浪费，我平时都骑自行车的。” 答应，乔桥觉得太过分，不答应，那车真的很棒，犹豫了一阵，才答应道：“借我开一个月？” “随便你，婉婉走了，这园子就得闲置下来。我平时都住公寓，离学校才几分钟？” “谢谢了” 谢什么谢？小时候，四哥说过，如果自己不是突然醒悟，日后生活困难的时候会尽兄弟之义。现在当弟弟的有钱了，怎么能看着沉迷于学术研究的老哥拮据？也就是这二位自尊心强，否则直接连车带游艇、私人飞机都送。 等兴奋的乔桥又去了车库，四哥不好意思道：“家明，谢谢了。乔桥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开车。要不是因为我，她大二就转去清华学汽车了。” 还有这事？ 四哥这么说了，肯定就有这回事，李家明突然有种感动，能为爱人如此牺牲，四哥有福气啊。 “那现在？” “没事，现在对这专业也有兴趣了。兴趣这东西，其实是可以培养的。” 那就好，如果没兴趣还念博士，那自己这四嫂就成了妖。做学问还是要有兴趣好，就象四哥学做饭一样，跟着二姐夫学上个把星期，喜欢上了就进步快。 有快手快脚的李家明帮着打下手，烹饪技术不错的李家德一会就把饭做好了，三人坐在欧式餐厅里吃着正宗赣菜。可惜的是这二位都不沾酒，否则来两杯就更爽。 觉得温馨的李家明吃着菜，喝着上次毛伢他们来时从唐人街买来的茅台酒，商量道：“四哥，今年回去过年，我想捐笔钱修花山的隧道。我想以家族的名义捐，你去跟传猛伯、大伯他们商量一下？” 这是大好事，难得这小子还想着老家，只是这家伙来了美国读书，还想回家过年？ “是哦，这里是学季制。” 明白了就好，李家德戏谑道：“伯伯跟耶耶还不是听你的？莫拐弯，还有什么事？” “呵呵，我想成立个家族信托基金，给你、三哥他们发补贴。莫急，你听我讲完。 四哥，晓得我有几多钱不？单ＨＨ公司市值120亿美元，我占89%的股份，还有国内的那两摊。要是现在公布财产，大姐夫他们加起来都没我有钱。 我跟别人的想法不一样，我认为钱就是工具，除了让自己屋里人生活过得好外，就要让自己屋里成为名门世族，对得起耶娘、祖宗菩萨。我以后不会给崽女留家产，会把财产全部注入家族信托基金，对崽女、子侄一视同仁。争气的就扶持，不争气的就莫让他们饿死。” 想法是好，可这小子不是脑袋犯糊涂吧？喜欢跟李家明斗嘴的乔桥伸手过去，试了试小叔子的额头，玩笑道：“没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现在李家明觉得乔桥有些象大姐，也由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正色道：“四嫂，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我对自己亲meimei尚且鼓励她们自立，何况是自己子女。” 这话说过了，大家族里最敏感的就是财产，尤其是这小子家产上百亿，当嫂子的乔桥立即正色道：“家明，这话不能乱说的！” 这真不是乱说，夫妻能离婚，家人能换？李家明摇头道：“四嫂，即使以后我娶妻生子，也能当着老婆孩子说。有钱到了我这个地步，还可能找到爱情吗？既然她们是因我而富贵，就不能置疑我对财产的处理，只能服从。 家人不同，一起贫贱相依，就应该与我分享财富。就比如四哥和三哥，以前家里穷，有几颗花生都留给文文、满妹她们吃，还教我们一帮弟妹读书。没有他们帮着教，你真以为我是神仙，能把一帮弟妹都教得这么好？ 现在我跟毛砣有钱了，转身就把财富都留给妻儿享用？做人不是这样做的，起码我觉得这样不好，我也不说感恩的话，他俩本来就是我哥，但也不能当弟弟的家财亿万，当哥哥的拿点死工资。” “不行！” 坐对面的李家德很感动兄弟之情，却断然拒绝道：“人是要靠自己的，我跟三哥凭本事赚钱，穷是穷了点，可心里安乐。你想成立家族信托基金，我支持，但我和乔桥不会拿你的钱。” 这是预料中的事，李家明也不失望，追问道：“侄子、侄女呢？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你就希望看到后代可能穷困潦倒？西方式的家族传承两三百年是常事，就是因为有家族信托基金制度，能确保后代有好的教育机会、长大后有出头的机会。 四哥，社会阶层只会越来越固化，你看看美国的现状就知道了，那些贫民区的孩子有几个有未来的？你们现在是不错，但能保证子女也能不错？参加家族信托基金，起码能保障他们能受到最好的教育。” 是啊，美国是发达也自由，但贫民区的孩子能竞争得过那些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孩子？ 可李家明错了，人与人是不同的，他四哥和四嫂就不认为贫穷是苦难，反而认为是人生的财富。有些话李家德这样的谦谦君子不会说，即使是亲兄弟也不会说，心直口快的乔桥却忍不住。 “家明，如果当初你不是看着赵微有红的可能性，或当时你已经有今日十分之一的成就，你会放弃柳莎莎？ 不会吧？你们这种枭雄式的人物，取得了莫大的成就，富可敌国，可你心里可曾真的快乐？” 一语中的，被家人说破隐秘的李家明，突然觉得有些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