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分歧
上市公司不比私有公司，CEO大权在握是不假，可他要承担所有的责任和压力，比如公司业绩下滑、股价下跌。 自从德州仪器开发出TMS320C4x芯片，一举将GSM手机的性能推向一个新的高峰后，坚持CDMA标准的高通的情况就每况日下。此次新的CDMA制式基带芯片没达到预想中的性能，又正好赶上了互联网泡沫破灭，高通的股价一路狂跌，从327亿美元跌至251亿，跌去近1/3的市值。 市场份额一路下跌，新芯片的研发又失败，这几年一直被德州仪器、ADI、博通轮番按在地上胖揍的Qual终于挺不住了。重压之下，CEO引咎辞职，董事会只好请创始人、荣誉董事长欧文.雅各布斯这位花甲老人，重新出山就任董事长兼CEO，盼望着他能带领高通东山再起。 姜是老的辣，欧文.雅各布斯经过一番调查、分析，认为未来的手机市场必然追求更高的通话质量、必然要与互联网联接、要求更高的联接速度，决定全力研发新一代的CDMA芯片，并建立自己的基站进入电信运营领域。研发新的CDMA基带芯片是场豪赌，建立CDMA基站进入电信运营领域更是豪赌中的豪赌，那是直接与现有的电信运营商竞争。在美国，手机的销售渠道不是专卖店，而是电信运营商的销售大厅，哪家手机生产商敢跟电信运营商对着干？ 即使新的芯片研发成功了，高通也将面临着电信运营商、及迫于渠道商压力的手机生产商双重抵制；万一再失败，高通公司百分之百将不复存在。 CDMA可不比GSM，只有日、韩、北美才使用CDMA标准，欧洲、拉美、大部分亚洲国家都是使用GSM标准，而且最大的北美市场也是GSM与CDMA并存。新一代的CDMA芯片研发出来后，诺基亚、摩托罗拉这样的手机巨头会采购？ 财务上捉襟见肘，投资者又裹足不前，高通的研发不可避免地走入困境，带动股价再次下跌，市值再次跌至129亿美元。 怎么办？ 如果在以往，凭着高通的综合实力，CDMA标准的高性价比，发行新股不成问题，可现在是股灾！纳斯达克的灾难，开始向纽交所蔓延，所有的投行、基金都紧握着现金，不肯再投哪怕一个美金。 这就是机会，李家明盼望已久的机会，也是Kyle最害怕的机会！ HH公司发展得很好，iPod畅销全球，短短四个月内就卖了120万台，今年销量达到400万台没问题，至少赢利在两亿美元以上。即使iTuore那边还会亏损，也会有上亿美元的赢利，但HH公司远没资格参与制定行业标准这样的豪赌。 架构一代的芯片，研发费用至少也是六亿以上，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即使研发成功了，投资一条新的生产线动辄数十亿美元，如果没有足够的销量去分摊成本，依然是失败。高通走到今天，不是因为某一款芯片研发失败，而是大部分电信运营商都是采用GSM标准，逼得主流手机生产商只能少量采购CDMA制式芯片，让CDMA芯片的成本居高不下。成本居高不下，销量就会减少，结果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这就是先发优势，GSM是八七年确立的，首先在欧洲得到了支持，技术也非常成熟；而CDMA是基于IS－95标准的新行业标准，而且是美国人自己搞出来的，比GSM整整迟了八年。八年的时间，足够大部分电信运营商建立覆盖面广的无线通讯网络，想让那些运营商放弃巨大的现有投资，采用后发的CDMA标准谈何容易？ 如果不是美国人更蛮横，估计连日本、南韩等国家，都会采用GSM标准。可美国人就那cao性--外战内行、内战外行，他可以强迫别人采用自己开发的CDMA标准，却无法强制自己国内的电信运营商放弃GSM。 不过，欧洲人也没沾到便宜，凭着强大的科技实力，短短八年之后，GSM芯片从设计到生产、销售，都控制在了德州仪器、飞思卡尔、ADI、博通几家手里。这几家又凭着强大的实力，瓜分掉了诺基亚、摩托罗拉、索尼、爱立信等手机主要品牌的基带芯片业务，连口汤都没留给后来者高通。 “Ming，这就是现状！如果没有电信运营商的支持，高通的CDMA怎么可能竞争得过德州仪器他们的GSM？” 这些不用Kyle解释，李家明也非常清楚，但他知道高通是未来手机芯片的霸主。高通是如何崛起的，李家明不知道，他只要知道这家公司笑到了最后，就可以跟着笑到最后。 “Kyle，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我们只要成为他们的董事会成员，就可以利用上游的芯片，让对方的研发落后我们至少一代！” Shit，这混蛋就是个偏执狂，而且是有能力乱来的偏执狂！ 高通的股价是跌了，但也是250多亿的庞然大物，进入它的董事会需要多少股票？哪怕是10%，也至少需要二十五亿以上，再考虑到抢购股票带来的市值急速上涨，恐怕三十亿都打不住！ HH公司没钱，可HH公司值钱，贷个三十亿美元没有一点问题。如果这混蛋将HH公司的股份抵押出去，手机研发不顺利、高通公司的投资又不顺利，整个HH公司都被会那些金融机构吞掉！ 这确实是极有可能的，做实业本就风险大，研发新产品更是风险大。就如iPod的研发，三百多技术人员忙了一年半，最终还是个堪堪达到实用标准的半残次品。 可李家明认为这风险值得冒，能占领产业的上游，谁他妈/的愿意在下游混？不说别的，单单拿到还在实验品的芯片，就能领先对手至少半年的时间进行手机研发。电子产品的更新换代多快？半年的时间差，足够将所有的对手都吊打！ “可这是在赌博！把公司所有的一切都押上去，就赌高通能不能成功！” 没错，站在Kyle的立场上看，确实是场胜算不高的豪赌，如果没有紧迫的性能要求，电信运营商不可能放弃GSM改用CDMA。即使成功了，其他巨头企业也会迅速跟进，不过是赢得两三年的优势，最后又会被拉平。可如果失败了，HH公司都会被拖累死。 研发新技术就是这样，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如果李家明是Kyle，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宁愿步子迈得慢一点、稳一点，也不能一步就迈入地狱。可他知道高通上辈子成功了，这辈子固然有风险，也值得赌这一把。 这是一个基于根本利益的冲突，李家明知道没办法说服，只好提醒道：“Kyle，你要搞清楚一件事，那些钱是我私人财产，公司开拓市场、建立销售渠道的费用，其实都是向我私人借的款项。我还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如果七亿的资金不够，我还可以抵押HH的股份。” 怎么办？ 不管是汉华还是HH，李家明都一股独大，即使Kyle和王志栋联合起来，也无法否决他的决定。沉默良久，Kyle铁青着脸，沉声道：“Ming，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干，我想出售HH电子的股份。” 这是威胁？老子让你成了亿万富豪，现在就想下船？李家明本能地想发火，可刚想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又强行坐了回去。 这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而且自己离不开这头白猩猩，且别说手机项目是他在推进，连HH公司都还没真正走上正轨。离开了这混蛋，自己很难短时间内玩得转。 深呼吸了几口，李家明压住心头的火气，不满道：“Kyle，我们认识快四年了吧？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强迫别人？ 如果你和王他们都不愿意做芯片，你们可以不参与，有必要跟我提退股的事吗？” 如果我不这么说，你不会将HH也彻底绑上赌桌？见李家明有让步的意向了，Kyle心里长出了口气。如果李家明执意要干，他也只能闭着眼睛往下跳，没有对方的允许，他的股份退得出来？ 可李家明不想赌，Kyle尚且没这个胆量，又何况是王志栋？沉默片刻，李家明再次让步道：“这样吧，我一年之内不要求HH公司分红，所有赢利都让你们去做研发。公司借我的款项，一年之后再分期归还。我只留下我那两亿现金，保留抵押贷款的权力，且不会影响公司控制权，你看怎么样？” “Ok，祝你好运！” 祝你妈的死人头！ 心里有气的李家明笑盈盈的，突然翻脸道：“Kyle，你就没想过，未来某个时候，我另外找个CEO把你换了？” 一双灰眼睛盯着李家明的黑眼睛，过了一会，Kyle才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Ming，如果你只有这点气度，我离开公司也无所谓。” 妈的，又让这混蛋猜中了，起身拿烟的李家明伸手过去揉乱人家一脑袋的整齐金毛，自嘲道：“我的朋友，当Boss真没意思。要是换成是我那帮兄弟，今天我非揍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 Kyle由着李家明把他的脑袋揉成鸡窝，要是不让这混蛋出这口气，迟早会找别的由头整整自己。 “Ming，跟高通谈判的事，还是我去吧？你的性格不适合。” Kyle没再硬顶着，李家明也软化了下来。有两亿现金打底，再抵押一点股份，应该能凑到供高通启动新芯片研发的资金。至于后续资金投入，船到桥头自然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本来就应该你去，如果成功了，对公司有多大的利益？我先去和欧文先生见上一面，你再去跟他谈。这事我们要抓紧，下个月我得回国参加毕业典礼，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可能要在国内呆段时间。” 说完，李家明拿起电话通知助理，让他去圣迭戈市跑一趟，约见欧文先生。 商量完正事，时间也已经非常晚了，Ｋyle打了个电话回家，自己去客房休息。李家明看了看时间又算了算时差，也连忙打电话回去祝小妹生日快乐。与平时一样，两兄妹刚说两句，那边的电话就被婉婉抢过去了，嚷嚷着他说话不算数，没带她来美国看四哥。 真快啊，一晃就九年，看着婉婉出生，又看着她九岁了。农村里算虚岁，那就是十岁喽。 “嗯，不行！期末考试完，你就带我去看四哥，要坐大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