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孤娘

    二人出了绸缎庄，忽然听见“当当！”两声锣响，不远处一个小姑娘冲着四周人群拱手一揖，道：“各位走过路过的叔叔大娘们，小女子孤娘给大家问好了！为了混口饭吃，我孤身一人在此卖艺！还望各位叔叔大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街头卖艺！练武的人总是对这一行的人充满了兴趣，于是，冷清尘越发兴高采烈，拉着谢诗语的手，就要凑上前去看看。

    谢诗语本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这种粗鄙的玩意儿自来是不靠前的，她以绢帕遮住嘴唇，微微蹙眉，道：“清尘meimei怎么喜欢看这样野性的表演？咱们还是别去了，刀剑无眼，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冷清尘却不肯罢休，一面推着她向前走，一面说道：“诗语jiejie，不是我说，你平日里也太柔弱了，其实练练武没什么不好，强身健体，还不怕被人欺负！”

    谢诗语拗不过她，勉强答应道：“那咱们，就看一会儿，就一会儿啊！”

    说时，冷清尘就拽着她，挤到围观的人群最前面来。却见表演的小姑娘与冷清尘年龄相仿，肌肤黝黑，形容枯瘦，乌发也散乱着，身上的麻布短褐早已经补得不能再补，唯独一双桃花眼十分美好动人。

    冷清尘侧目问谢诗语，“她刚才说她叫什么名字？”

    “孤娘，好像是这么说的！”

    冷清尘说这一句，却是趴在谢诗语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哦哦！这名字取得很好呀，若是不叫孤娘，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姑娘。”

    “哈哈哈哈哈！”众人笑倒了一片，纷纷对着冷清尘指指点点，有的还连连点头，好似她说的十分在理一样。

    冷清尘受了一惊，面色几分尴尬，复又趴在谢诗语的耳边说：“他们在笑我吗？我声音这么小，他们怎么听到的？”

    谢诗语连忙往她身前站了站，企图帮她抵挡众人嘲笑的视线，教训说：“尘儿啊，你可别说话了！再说呀，就惹事了！”

    冷清尘吓得赶紧禁了声，偷偷拿眼睛瞟了瞟那个叫孤娘的小姑娘，怎料她脸颊羞得红扑扑的，正怒火中烧地盯着自己。冷清尘连忙移开视线，假装四处张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孤娘却慢着步子走到了她身边，说：“我确实不及这位小姐，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是个姑娘！但是姑娘说话也应该过过脑子，我贫穷也是靠双手挣钱，我没有你含着金汤匙的命，却不容许别人随便拿来取笑！”

    一听这话，冷清尘禁不住想起了前一世的自己，那样倔强一根筋，无论对手多么强势，丝毫不懂得妥协，于是，冷冷一笑，叉着腰反驳道：“哎呦！这位孤娘，我看你牛气得很呢！怎么，会两下拳脚功夫了不得了吗？不就是武功吗？谁不会呀？要不要比划两下子？你输了从此别在这条街摆摊，你赢了我就给你一千两！”

    曾经见识过冷清尘显摆雕凤玉镯，谢诗语只以为是她张扬炫耀的老毛病犯了，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劝阻道：“尘儿，你这是干嘛？好好的，为何要砸了人家的生意呢？小女孩卖艺也不容易！”

    “好！打就打！”孤娘竟是与她杠上了。

    “好！好！好！打一场！打一场来瞧瞧！”众人一阵起哄。

    冷清尘毫不谦让，起先冲过来，一掌就要拍在孤娘的肩上，却是虚张声势，只用了一成的力道。

    孤娘一个空翻轻松站到冷清尘的身后，躲过了她的袭击，迅速地踢起地上的长棍，在手中耍弄了两下，就朝着冷清尘的后背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谢诗语哪里见过这阵势，赶忙尖叫道：“尘儿，小心身后！”

    冷清尘动作十分灵活，一个弯腰躲过砸下来的长棍，再以手撑地，伸脚踢向孤娘握棍的手，“当啷”一声，长棍摔到了地上。

    众人齐鼓掌，叫好声此起彼伏，“精彩！这样的打斗真是精彩！”

    “好！打得好！再来一段！”

    冷清尘伸手做了个“来”的动作，满目骄傲地笑着说：“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呀！”孤娘冲了上来，抬腿就朝着冷清尘的心窝踹了过去，冷清尘只是微微闪躲，故意被踹中了肩膀，“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哎呦！哎呦！”，惨叫个不停。

    “尘儿！快别打了，咱们认输好不好？”谢诗语满目担心。

    孤娘微微蹙眉，别人看不出来破绽，同是习武之人，她心目中却是十分了然，冷清尘打了两招都在让她，就说刚刚的那一脚，她明明可以躲过，却避开心窝这样的要害，故意被踹中肩膀。

    “不！诗语jiejie，今日我非收拾这个长得像汉子一样的家伙！我就看不得她嚣张！”

    这一句话说得真是惹人气恼，孤娘火冒三丈，“呀！”又冲了上来，冷清尘见状赶忙起身躲过她的袭击，再向上一跃，径直踩在了孤娘的肩膀上。

    孤娘则抻开双臂，向后仰倒，使得冷清尘重心不稳，“噗通”一声狼狈得跌倒在地。

    孤娘不待摔倒的冷清尘起身，就乘胜追击，坐到她的身上，拳头如雨点一样，“噼里啪啦”落在冷清尘的身上，口里还泄愤地喊着：“叫你欺负人！叫你欺负人！”

    冷清尘明显是吃了亏，连连装出一种恶霸被打倒的猥琐模样，求饶道：“女侠饶命，以后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女侠饶命呀！我再也不敢仗势欺人了！”

    “好！好！打得好！”众人齐齐鼓掌，见着孤娘这个穷人大胜，象征着权贵的冷清尘被打趴了，都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感。一时间，“噼里啪啦”，掉落在铜锣里的尽是看戏的赏钱。

    孤娘禁不住笑颜生花，她天天出来卖艺，都是一个人舞刀弄棍，从没想过除了欣赏她的表演，人们花钱图得更是一个痛快，她更是从没得过这么多的赏钱，于是，放过冷清尘，捧着铜锣四处鞠躬，道：“谢谢！谢谢各位大叔大婶前来捧场！”

    突然，一个男人粗暴地喊道：“这就完了吗？接着打呀！打得还不过瘾呢！打呀！往死里打！叫他们有钱人再欺负人！”

    我去，居然有人好这口儿，唯恐天下不乱！冷清尘“扑棱”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灰溜溜地逃跑了，一面对孤娘说：“女侠，小的知道错了！再不敢来招惹你了，一千两明日就送到！今儿，我就先闪了！”

    说罢，拉着谢诗语就跑，心里还暗自感叹，哎，这年头想做点好事，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