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赔钱

    “那曹姨娘可别后悔！”

    这一句话语气平常，丝毫听不出威胁之意，然而，感觉到冷清尘心底的寒凉，还是让曹丽华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眼神飘忽，喘息了良久，才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道：“笑话！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冷清尘微微一笑，叮嘱道：“柳棉，带母亲去邻居王婶家先安顿下来。”说时，撩起浩大的水袖，伸出纤纤细指在曹丽华的肩膀上一扣，直吓得曹丽华冷汗涔涔，哇哇乱叫道：“你干什么？难道你想动手打嫡母吗？你就不怕吃不了兜着走！”

    “曹姨娘是父亲的女人，我怎敢动粗！”

    “哼！量你也没有那个胆！”曹丽华冷冷一哼，又恢复了几分神气。

    却不料，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然随着冷清尘腾空飞了起来，她挣扎了两下，奈何肩膀被冷清尘钳住，并不能脱身，禁不住吓得哇哇乱叫，“你要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

    “曹姨娘可别乱动，我人小力气也小，保不准就抓不住你，‘啪叽’一下摔下去，咦！这么高，只怕骨头会断哩！”冷清尘带着曹丽华跃到门口的大柳树上，故意吓唬她说。

    跟随曹丽华前来砸场子的丫鬟婆子们可是傻了眼，夫人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可吃罪不起，连忙追出门来，大声叫嚣道：“冷清尘，你快放下我家夫人！夫人有什么闪失，冷老爷与嫡少爷嫡小姐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过是爬个树，你家姨娘能有什么闪失？”冷清尘在心里暗自发笑，想到每一声姨娘都能给曹丽华添堵，她整个人都心花怒放了。

    曹丽华从来没爬过这么高，禁不住吓得冷汗直流，把紫红色的曲裾袍都浸湿了，再不敢得罪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冷清尘，言语间几分柔软缓和，吩咐丫鬟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六小姐说话，还不快退下！”

    一个小丫鬟装着胆子，继续叫嚣，“冷清尘你不要得意！你敢挟持我家夫人，我要去报官，送你去坐牢！”

    冷清尘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这话可就难听了，什么叫挟持，我拿利器逼迫曹姨娘了吗？我更没拦着你们也接近曹姨娘呀！你们也大可以爬上来，与我俩一块儿看看这树上的风光。”

    “对！不许污蔑六小姐！我是看着六小姐长大的，我们母女情深，她又怎么会伤害我呢？”曹丽华连忙替冷清尘解围，话语里尽是谄媚。

    见曹丽华已有妥协之意，再不敢嚣张，于是，冷清尘故意晃了晃脚下的柳树枝，曹丽华因为重心不稳，身子猛烈地摇曳，口中哇哇乱叫，道：“啊！啊！救命啊！尘儿，是我错了！快放我下去，尘儿！你最乖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来找茬了！”

    “我就知道曹姨娘是个懂事识大体的人物！今儿这事儿肯定就是个误会！”冷清尘道。

    “对！对！是误会！快放我下去吧，尘儿！”

    冷清尘坏坏地笑了笑，提高了嗓门大声问话道：“既然是误会，今天我这桃之夭夭损失惨重！曹姨娘赔还是不赔？”

    “我赔，我赔，我赔双倍还不行吗？”

    “小姐，咱们一共损失了五千八百两银子，曹姨娘赔双倍就是一万一千六百两！”柳棉不失时机地说。

    “好！还请在场的各位叔叔大娘们，为曹姨娘的承诺做个证！我桃之夭夭的损失，不白受！日后也请大家别错怪了曹姨娘，人家虽然砸了我的店，却也赔了钱，可万万当不起泼妇这名号！”

    冷清尘，算你狠！曹丽华恨得咬牙切齿，她本来想以退为进，先哄骗着冷清尘放了自己，然后再赖掉赔钱的事儿，谁料冷清尘这一宣扬，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好不还钱了。哎，现下只好咬咬牙认了栽，不过一万两，与她曹丽华的安危相比，并不值得一提。

    “尘儿说的是，这钱我肯定赔，现在可以放我下去了吧？”

    “曹姨娘，任谁都知道你管着冷府的账目，此事儿是你我的私人恩怨，却也不必挪用府里的钱……”

    “是！是！这钱自然从我自己的银子里出！不敢挪用府里的银子！”

    “尘儿，该说的也都说清楚了，现在可以放我下去了吧？”整颗心都在颤抖，曹丽华双腿弯弯曲曲的，真的是一刻钟也熬不住了。

    冷清尘手指轻抚着嘴唇，连连点头，道：“嗯！为了促进我与姨娘的感情，不如我们一块去别处转转！”

    “冷清尘，你几个意思？”曹丽华闻言大惊。

    “尘儿，快别胡闹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沐婉也赶忙劝阻道。

    冷清尘却浅浅一笑，如若山涧溪水一般清冽，她复又用了些力道在曹丽华的肩膀上，“腾”地跃起，踏过层层屋顶，渐渐离京城越来越远，口里还满是得意洋洋地道：“走喽！和姨娘一起去转转喽！”

    “冷清尘！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快放我下去！”

    “你快放了我！”

    “你等我回了京城，我一定去官府告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不过是搭伴一起出来转转，我一没挟持你，二没伤天害理，姨娘这是要告哪门子的状呢？”冷清尘并不停下脚步，迎着呼呼吹拂的凉风，淡淡道。

    “冷清尘，你等着！你等着！我早晚让你好看，让你跪下来给我道歉！”

    “冷清尘！你给我等着！今天的仇恨又加了一重，日后，连同你欠雁儿的，你欠莲儿的，咱们一块算总账！”

    ……

    本来只是出来转转，奈何曹氏喋喋不休，令冷清尘也全失了好心情，回头望望，也离京城很远了。于是，顿住脚步，瘫坐在一座青瓦做成的屋顶上，静静地仰望着夕阳撒在天际的金色的光辉，感受着微风轻轻揩去额际的细汗，好不惬意美好。

    “曹姨娘，你可真沉，我的轻功带着你，是再也翻不动了……”

    “那就雇一辆车，把我送回冷府去！”曹丽华执了帕子轻轻擦拭额头，冷冷一哼，道：“哼！料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折腾够了，还不是得把我好好送回去！”

    “我没钱雇车给你！”

    “难道你想让本姨娘……啊呸！想让本夫人陪你走回去吗？”

    冷清尘无辜地摇了摇头，道：“当然不会！”

    曹丽华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这还差不多！”

    冷清尘水杏一样的眸子，染了夕阳金灿灿的光芒，她笑起来像清新的小野花，道：“姨娘当然是自己走回去了，不带着你，我自己还翻得动！”

    说完，腾空跃起，跳过两片青瓦，再没了踪影。

    徒留下曹丽华一个人在屋顶上歇斯底里地呐喊，道：“喂！臭丫头！小蹄子！你快些给我滚回来！”

    “冷清尘！你快回来！我不认得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