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父与子
“哭！你特娘的还有脸哭？！偷自己家的东西说出去被人笑话，给老子憋回去！” 透过树叶，她看见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正大声斥责，男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显老，在农家活了大半辈子，劳苦了大半辈子，岁月的刻痕早就爬上了脸颊，不到三十五岁的年纪，在南枝看来和四十多岁的大叔没什么区别。 莫齐十多岁的少年薄薄的嘴唇使劲抿起，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咒骂声喋喋不休，“你还有脸哭？打你算轻的！”说完拽过呆呆站立的莫齐，照屁股狠狠踹了几脚，莫齐是个偏瘦的少年，一个没站稳被踹得跪在地上。 他颤抖着，看样子被打的不轻。 莫大林粗粝的大手掌拎起儿子，“给我站起来，说，为啥偷果子？知不知道卖果子的钱是给你奶奶买药的？” 莫齐目光不敢直视父亲，虽然在同龄人堆里他很浑很有威望，但在父亲面前他也就是个纸老虎，哆哆嗦嗦道：“知、知道……” “臭小子，知道你他娘的还敢，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话音一落，硬邦邦的拳头又要落下，旁边闻风赶来的守林人拦不住劝不住，看这架势，莫大林是真往死里打。 南枝狠狠咽了口水，这要是换做自己……她又打了个哆嗦。没见过这架势，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暖流，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帅气二叔才二十出头，那时候每每她逃课打架酗酒惹下麻烦无数，幸而那时候的二叔表示理解，从未用过激烈的方式对付自己，否则的话，估计自己得叛逆到新闻天天报道的地步。 她自感幸运，对这个莫齐有那么一点同情，如果莫大林稍微温和一点，这小子性格不会那么古怪。 眼瞅着拳头落下，一直受虐挨罚不敢出声的莫齐这次没闪躲，忽然扯着公鸭嗓：“你打死我吧！！” 莫大林睚眦欲裂，气得肝疼，“行啊，还顶嘴了你，今个不打死你个小崽子，老子不姓林！” “打死我吧！打死我！打死我奶奶也不会好起来！！” “你！”莫大林的拳头停在他面前，莫齐更加声嘶力竭：“来啊，打死我！” “你……” 南枝啧啧暗叹，这小子还挺倔的。 见到莫大林犹豫，守山人立马抱住他，“你跟一个小孩计较啥？他是你儿子，起码你得问清楚为啥，再教训……” “你放开我……” “来啊，打死我！”莫齐见父亲没动手，气焰更甚。 父母教训孩子的过程其实很微妙，哪方稍微露出半丝半毫的犹豫，哪一方就会妥协，前边的教育也许功亏一篑。 莫大林就是妥协的一方。 他脸色陡然变得很差，双眼通红，沉默许久，才道：“行行行，你小子长大了走跟我回家，不许和你奶奶说今天的事情，听见没？” “听见了。”莫齐声音依旧倔强，“你先回去吧。” 他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莫大林气得七窍生烟，“臭崽子，你长本事了。”手指狠劲戳少年的脑袋，“不回家，永远都别回来！” 莫齐脑袋躲开硬邦邦的手指头，用眼神告诉他爸，不回就不回。 莫大林甩开步子，对守林人说：“你赶紧回屋去吧，别管这小子，死了被野狼叼走才好我省心！”说完抬腿离开。 这话，说的忒狠。 莫齐跪在地上，小身板又一哆嗦，只是眼神里的轻蔑更重了。 守林人见这孩子吓的不轻，虽说也是个大老粗，但人粗心不粗，跟上莫大林安慰道：“大哥，这养小子都这样，浑点，长大了有出息。” “唉，老弟你就别安慰我了。这小子先放你这，别……别让他出啥事。”莫大林口气充满了深深的无奈与伤心。 “行，大哥你放心吧。” 两人身影越走越远，莫齐眼神恨恨盯着亲生父亲的背影，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重要，刚才他的父亲刚刚暴打自己一顿，甚至不问原因。 十几岁的少年，虽然性格暴戾了点，但历经的事情忒少，他死心眼认为这个男人一定不是他爸，他是被抱养的。 当下决定明天就离开杏花村，去省城碰运气，闯荡一番，做出一番作为，到时候看他还瞧不起自己！ 如果南枝知道这小子想的是啥，她一定掐腰哈哈狂笑——被老爹狂揍一顿你就要离家出走？ 那本小姐独自一个被二叔扔在拉斯维加斯差点被人贩子拐去作器官移植试验品幸亏自己英明神勇力挽狂澜回家的狗血经历算啥？ 等到两个大人走出视野，这小子还在地上跪着。 南枝犯难，貌似只有这一条路是开垦出来的可以走人的路，若是绕道走，估计还得浪费三个多小时。 她咬唇回头看走过的路，树影摇晃，婆娑一片，没有什么阴森恐怖，气氛一片祥和安宁。她深呼一口气，直起腰板，尽量放轻脚步，走过莫齐。 那小子忽然恨恨道：“寻二丫，你看热闹看挺久了吧？有意思吗？” 南枝嘿嘿一笑，扬手：“哪有哪有，我刚从山上下来，就看见你跪在这儿了，其他人我都没看见。” 莫齐冷笑一声，嘴里蹦出俩字：“狡辩。” 他忽然站起来，两只拳头攥紧，威胁道：“寻二丫，小爷告诉你，如果你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别人，虽然我不打女人，但你弟小屿可是男孩。” 臭小子没事别拿小屿说事！ 南枝也学着他的模样，呵呵冷笑道：“小子，别拿我弟说事，我告诉你，想欺负小屿，先过我这关。” 如果一个多月前在刚重生那天，她肯定不说这话，但今天她有资本。 刚才莫齐嗓子喊哑了，现在一着急，声音更嘶哑：“啥？寻二丫今天你敢挑衅我？”这丫的连一向小爷小爷的自称也不说了。 南枝双臂抱前，挑眉新月样的胎记张扬肆意：“你错了，我一直都敢。只不过今天看你不顺眼，所以你找打。” “寻二丫你大爷的！”莫齐今天被老爹狠虐一顿，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遭受了严重打击，寻二丫在他眼里堪比大傻瓜受虐狂，唯唯诺诺的人居然也跟他找不自在，简直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