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我的爱人

    007的1月5号，童浩出狱的日子。

    我大早晨起床，坐在床上等着天亮。

    节日的气氛很浓厚，圣诞老人的笑脸再一次渲染了整个雪城。

    我早早出门，早早等在监狱门口，九点，监狱大门缓缓打开，童浩的脸慢慢呈现出来，我扯出微笑，童浩，六年，我终是把你等来了。

    我忽然有一种上去拥抱他的冲动，可是看到他清瘦的脸，我憋回冲动，轻轻说了句，“回来了”。

    我没有说出来了，也没有说我来接你，我只是想让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他，等他回家。

    他看到我，眼眶里有泪水凝结，可他看着天空，对我说，“伊然，你怎么这么倔？”

    我轻轻的笑，童浩，记得当初慕容婉婷逼我放掉自尊的那天晚上说过一句话，她说，“阿浩爱上的女人有着和他一样的倔强”，呵呵，所以，你不该问我的，你该问你自己。

    我一步一步走上去，站在他的面前，“童浩，三十岁生日快乐”。

    “童浩，回家吧”。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继续说，“童浩，回家吧…”

    …

    后来他轻轻抱住我，“伊然，我给不了你未来，知道么？”

    我靠在他的肩上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童浩”，“童浩”…

    “六年，不是未来么？”

    就这样拥抱，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童浩，如果颜是带着毁灭性轰轰烈烈的悲歌的话，那么，我知道，那种爱我此生都不会再有力气拥有，可是，你是让我停下来的港湾。

    其实，我早该明白，早该珍惜。

    雪开始下，落在我的头发上，肩上…可是我不再觉得寒冷。

    后来，童浩放开我，轻拭我的泪，“伊然，六年，我最幸福的一天”。

    我忽然觉得全世界都春暖花开了。

    童浩，他们都走了，我该多庆幸，你还在。

    童浩拉住我的手，“伊然，我们回家”。

    我还未张口，话音留在唇边…

    忽然一道很刺目的白光向我射来，我捂住眼睛，然后我感觉童浩猛的一下把我推开……

    “咚”的一声仿佛某些东西就在此刻停止了呼吸，我睁开眼，一世界刺目的红。

    童浩躺在地上，一辆面包车的背影决尘而去…

    我冲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到处都是血…

    雪下的愈发大，大片大片的雪花打着螺旋飘落，我手忙脚乱的用手抚摸着他的脸，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

    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

    ……

    童浩费力的张开眼，眼睛里都是疼爱，然后抬手抚摸我的泪，“傻丫头，哭什么…”

    我的眼泪落在他的手掌上，开出了一朵红色的花。

    他冲我虚弱的笑，我握住他的手，“童浩，童浩…”

    其实我未说出口的话是，我爱你。

    可是，童浩…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努力的张开嘴，“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还真舍不得呢…终于追到你了…伊然……别哭…把眼泪留给能给你幸福的人吧…嗯…”

    他用宽厚而温暖的大手慢慢擦去我愈流愈凶的眼泪，费力地继续说着，“我…我突然发现，好像…好像更爱你了…真好，遇到你，真…真好…死在你…你的怀里，真好…伊然，我那么那么爱你，爱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一定要替我幸福啊…”

    “伊然…想…想想淼淼…你记得…你好…我就好…”

    然后就不说话了，明亮乌黑的眼睛只望着我，满满的都是眷恋。渐渐，渐渐的，失去了光泽，然后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大手也逐渐没有了温度。

    我用手抚摸他的脸，“童浩…童浩…童浩…”

    周围来了好多人，我抱着他拽他们的衣角，“救他…你们救他…该死的是我…”

    而后警察来了，医生来了，而后带走了童浩，我坐在救护车上紧握着童浩的手，我乞求上苍，童浩没事的…

    一定没事的…

    又是急疹室，我等在外面，当医生推开门的时候，我瞪着眼睛倒在了医院冰冷的地面上。

    因为医生说，“抢救无效，死亡”。

    醒来后我抓住意辰的手，“童浩呢？童浩呢？”

    意辰轻轻拍着我的肩，“你已经知道答案了还问我干嘛呢？”

    我愣在那里，童浩，你个混蛋，你就这么走了，你让我怎么办？

    意辰伸手轻轻揽住我，我靠在他怀里，良久，抬起头，对他说，“陪我去趟派出所吧”。

    警察翻了看守所外的录像，虽然人影有些模糊，但我一眼就认出坐在面包车里笑的张牙舞爪的那司机的脸，就是那个“笑吧”里混混的头，他们到底想怎样？已经毁了童浩的一生还想怎样？

    警察说看样子他们是冲我来的，因为监控里那辆车是直冲我来的…

    可是童浩迎面把我推开挡在了我的前面…

    血花飞贱…童浩模糊的脸…

    我捂住脸，童浩在生死面前毅然选择替我去死。

    意辰在旁边一直安慰我，“没事伊然…伊然你别哭…伊然…我知道你难受…”

    我身体不住的颤抖，忽然想起mama走的时候我被医生确诊患心理学绝症的时候童浩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把我拦在身后的样子，然后眼前一片模糊，直觉告诉我，我犯病了。

    警察叔叔拿了一个方方的盒子过来放到我手里，“他生前留给你的，好好收着，姑娘，节哀顺便，他一直希望你好，在里面你给的钱都攒着，买了这个，他希望你别惦记着他…”

    我扶住意辰，意辰从我兜里摸了块糖给我。

    刚才的头晕目眩好像清晰了，眼前也没有幻影了，我这病，是好了么？

    我问人家，“他在里面，过得好么？”

    “这他们公司真不错，出钱给他上上下下打点的，没受啥大罪，就估计晚上睡不着，吃的也少，身体也差…”

    我跟人家鞠了一躬，“谢谢您，那帮凶手恳请您帮忙将他们尽快抓捕，我替童浩谢谢您了…”

    人家把我扶起来，“姑娘，这都是我们分内的事，回家睡一觉，这是一条汉子，我们会尽力的…”

    我点头。童浩走了。

    真的走了。

    为了我能活下来自己选择离开了。

    他不会再诚恳的看着我说，“然然，没事，你快乐就好”。

    不会再为我唱歌。

    不会再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感觉我的眼中有泪光闪现，它一点一点的凝结成泪，一点一点的夺眶而出…

    我不知道这是代表了什么。

    但童浩，你知道么，这世上有一种毒，颜色妖艳美丽，味道清香诱人，但人吃下去，必死无疑。

    它就是爱情。

    你用了七年的时间服下我给的毒，一朝毙命。

    我就要用一生的时间解你的毒。

    可是，如今，我再无任何解毒的机会，因为我此生再无从知晓，你到底为何，甘愿服下这会让你五脏俱裂的剧毒？

    就像我甘愿服下颜晨曦所赋予的剧毒一样。

    不过我们的结局最终是一样的，那就是，必死无疑。

    童浩，如果我早些明白，如果我说我错了，那么，你会不会回来？

    童浩，我什么都想到了，可是，我唯独没有想到，你是赌上你的生命在爱我，童浩，你怎么那么傻……

    童浩，你一定要用如此绝决的方式，来惩罚我么？

    童浩，你要我如何幸福？如何心安？

    …

    我把我这些病情告诉意辰，他当机立断的拉着我就往医院跑，还是那个医生，见了我们东张西望的最后才开口问我们那天拼死保护我的那个男的怎么没来？

    我忽的一下神经错乱，意辰把他拉走说了几句话后那医生就带着我去检查，什么都不再说。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笑脸盈盈的拉住我和意辰的手，不住的说这是医学奇迹啊。

    意辰趴在我耳边解释，就是我的精神病好了的意思。

    我捧着检查结果的手一松，那张纸慢悠悠的掉到地面上，我抱着意辰疯狂的尖叫。

    …

    从医院出来，意辰走在前面叹了口气转过来，冲我说，“伊然，要不以后我来照顾你们姐妹俩吧？老天爷真丫缺德…怎么能如此对待你？”

    我瞅他一眼，“阿辰，童浩走前是不是托付你了？”

    他走过来，“他是这么说过，但我不是不愿意”。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唐唐，好好找个姑娘，好好过日子”。

    他无奈。

    我说，“他是为了让我活才走的，我于情于理都不能再离开他，这家伙就是想让我一辈子都想着他念着他才给我开这么大一玩笑…”

    何况我答应过慕容婉婷，一辈子只跟他一个人，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

    意辰笑着拍拍我的肩，“就喜欢你这股什么都打不倒的坚强劲”。

    。。。

    童浩留给我的是一条小小的十字架项链，小小的十字架闪着银白色的光，我仿佛能看到童浩长长的睫毛，温暖的笑脸。

    我终于明白，爱是一场救赎，就像这一枚小小的十字架，它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拯救。

    还有一封信，内容很简单，他说，“伊然，去找颜晨曦吧，他一直爱着你。也一直只爱你。”

    我放下信，心底已经没有了波澜，颜晨曦，很久没有想起的三个字呢。

    童浩，我该振作起来，带着你未完成的梦，好好活下去。

    童浩，如果没有淼淼，那这天堂的路，我必定陪你走。

    可是，我要看着淼淼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才能安心的去见我爸妈和你。

    童浩，原谅我的自私。

    童浩，等我。

    童浩的葬礼办的很隆重，主要是一些高官显贵都要来，我总不能失了礼数。

    来的大多是些非富即贵的人物，power总裁都来了，都一个劲的摇头彼此对着脸说，“可惜了…可惜了…”

    我特想上去抽丫，什么就可惜了可惜了，我不知道他是难得的人才是么？是可惜不能继续给你们当牛作马了吧？

    但我只能强笑着向他们鞠躬致谢，不管怎样，都谢谢他们来送他一程，没有在他落破的时候落井下石，让他孤单的走。

    他们也都客气，说什么节哀顺便，别太难过。

    比较能折腾的是一大帮女的，估计都是些富二代官二代什么的，但相同的是，都是童浩生前的追随者。

    其中还有慕容婉婷。

    她们特挑衅的上下打量着我，然后指着我问，“你谁呀？”

    我走了下神，努力让自己显得大方得体的说，“我是他爱人”。

    然后一女的冲我走过来指着我的鼻子挑衅，“原来害死阿浩的就是你，你要不要脸啊？把他弄进监狱还不够，非得把他害死你才满意是吧？你…”

    说着她自己竟呜呜的哭起来。

    我刚想发作，意辰拦在我前面，“美女，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不会说人话呢？你平时就是见了人就乱叫吗？”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继续说，“噢，不对，我忘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唉，怨我，都怨我…”

    然后那女的脸红一阵紫一阵的，最后甩了句“狐狸精”就起身想走。

    我拉住她的胳膊，我是真生气了，“你说什么”。

    我看得出她已经害怕了，但还在那硬撑着，“好话不说第二遍”。

    我冷笑，今天我没功夫跟你掐。

    我拍拍她的肩，“你看见最右边那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了么？他是我亲舅舅，噢，不对，狐狸精的亲舅舅”。

    她这次吓的脸彻底绿了，我扭头看了看，那男的是雪城市副市长。

    意辰冲我竖起大拇指，“损，真丫损，比我都损”。

    我说，“对付她这样的就这招最管用”。

    然后慕容婉婷冷笑着站到我旁边，冲我耳语，“伊然，看来讨厌你的，不止我一个”。

    我撇了撇嘴，指了指头顶上童浩的遗相，“慕容小姐，他不讨厌我就够了”。

    我再次成功的激怒了她，她瞪了我长长的一眼就决尘而去了。

    意辰问我她跟我说什么，我摆了摆手，“无非是恨我克死了童浩，没什么”。

    我抬头看着童浩的遗相，照片里的他，嘴唇微抿，眼睛乌黑明亮。

    应该是六年前的照片吧。

    其实，去做模特都是一块好材料。

    后来，我去忌拜了童浩的爸妈，我知道他们肯定怨我，我害死了他们唯一的儿子，我禽兽不如。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接受我这个儿媳。

    可是我不想这样的，我真希望死的是我，是我。

    我轻轻的跪在他们的墓前，轻轻的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好好的陪伴他，爱着他。

    旁边就是童浩的墓碑，我把这几年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才够买下这块墓地，我不是多虚荣，多装清高，我只是觉得，离爸妈近一点，天堂的路应该就不那么孤单了吧。

    我趴在童浩的墓前轻轻地告诉他，傻瓜，其实那天我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我爱你。真的，我早就爱上你了。只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一直活在颜晨曦的巨大阴影里。

    对了，意辰交了一个女朋友，固定的，名字叫林珞馨，多么惊悚的一件事，那天他把人带过来给我看，着实给我吓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女孩长得很干净，只是眼睛长得特别像米沫。

    从意辰看她的眼神里我能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中途人家说去趟洗手间，意辰走过来很自然的搭住我的肩，我拍掉他的手，“去去去，少跟我套近乎”。

    意辰笑咪咪的看着我，“怎么样？哥哥我眼光不错吧？给评价评价…”

    我看向里面笑着点头，“好好对人家，别一追到手就若即若离的，女孩子就受不了这个”，

    他敬了个礼，“得令”。

    其实我是真为他高兴，我特别害怕他陷在米沫的阴影里出不来了。后来我问到他那么多女孩为什么偏偏看中了她？

    他说，“珞馨啊，不像那些女人见着我家的钱就两眼放绿光，她是真把我唐意辰当回事，拿真心对我，最主要的是她在我想安定下来的时候出现了”。

    我一撇嘴，“那合着就是赶对时候了…”

    他说，“差不多吧，不过，我挺喜欢她的”。

    我就笑了。

    米沫，你看，我终于帮你陪着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米沫，开心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