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历史小说 - 爱是一场救赎在线阅读 - 【三十】韩雪走了

【三十】韩雪走了

    韩雪说,“我得了沃特尔辛症,绝症”。

    我的脑袋有一瞬眩晕。

    她继续说,“熬不过这个夏天了。春天过了我就要去美国了,我不想他看到我全身浮肿的样子”。

    我知道她可能要有所托,于是我尽量放平语气,“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么?”

    她握住我的手,“我…我只是希望在我走前能听到一首他只为我而唱的歌,伊然,你能帮我么?”

    我看了看依旧闭着眼睛的童浩,冲她点了点头,“好,我帮你”。

    “…伊然,我是个旁人没什么权力干涉你的选择,我只有一个奢望,他住院期间别离开他,可以么?就看在他为你挨了这一下的份上。如果你能在他身边,他做梦都会笑的,真的”。

    我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虽然她比我大几岁,但也还是被父母亲或者男朋友捧在手心里的年纪,可是这一切,都因为她爱上了一个并不爱她的人而彻底划上了句号。

    就这样离去,女孩子一生最美的梦还未实现就离开人世,上帝怎会如此残忍?

    想着想着童浩就醒了,她惊慌失措的别过脸,童浩紧了紧我的手,我不着痕迹的悄悄抽出来,童浩低声说了句,“小雪来了”。

    韩雪应了一声冲他虚弱的笑,我心酸异常。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冲他说,“阿浩,好好照顾自己,别老工作那么拼命,我,我走了”。

    童浩挥了挥手,又加了一句,“路上慢点”。

    我拦住她说,“我送你”。

    走出医院,韩雪站在风里向我挥手,瘦小的身影好像随时都会被这看似温柔的春风吹散。

    她费力地说回去吧,回去吧…

    送走她我走回病房,童浩苍白的脸印在夕阳里,我想起一句歌词,“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童浩扭过来说,“伊然,我梦见海洋那混蛋了”。

    我轻轻走过去问他,“梦见他什么了?”

    “梦见他扯着腮帮子跟我辩论广告的创意设计,结果他设计那条广告臭名远扬你说好不好笑……”

    忽然他不说话了,我的笑僵在唇边,病房里沉寂的可怕。

    我探了探他的额头,嗯,还好,不烧。

    故作轻松地说,“快点好起来吧,power一大家子都等着你,你怎么好意思一直赖床啊”。

    他眼神忽然就变得宠溺起来,“不要不要,我还想多被你照顾会儿呢”。

    我转头看向他,“想得美你”。

    夕阳从窗口斜射在童浩的脸上,温柔如水,我在想我究竟给这个男人带来了怎样的灾难?

    他最好的兄弟,因为我不可言说的理由,离开了。

    我想去找他,可是天下之大,他会去哪里。

    我猛然想起那天他来学校找我临走的时候我对他说的一句话,“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大海,大海?

    他一定去了有海的地方。

    我声情并茂的描述给童浩,童浩拍了拍我的脑袋,“他走了也好,闯闯外面的世界”。

    男人的想法总是跟女人不同。

    其实,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三个而走的,走了不会回来,找到了也一样不会回来。

    可是,我很想念他,很想念他而已。

    这样一场命运,你就丢下我们,自己去扛?

    顾海洋,顾海洋,顾海洋,你……

    我看着童浩,忽然就想起了站在风里努力向我挥手的单薄的韩雪。

    我倒了杯水给他,我说,“童浩,韩雪追了你好多年了吧?那样一个女孩子,你怎能不动心?”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继续说,“春天过了她就要去美国不回来了,童浩,别拒人千里之外,我知道你是为她好,但她就要走了,多对她笑笑”。

    他皱眉,“伊然,那你怎么不多对我笑笑?别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看着他,“你怎么跟个怨妇似的?我说的是韩雪,她就要走了你知道么?他舍不得你知道么?”

    “伊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于是我正式进入正题,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他才终于答应把张杰的新歌《云中的angel》送给韩雪,希望她早日找到属于她的angel。

    不过最后他说了一句话,他说,“然然,我若唱了小雪会走得更不安心你明白么?”

    童浩,我明白的,你不过不想她放不下,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明白么,她再也回不来了。

    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那天我替童浩找了把吉它,阳光从外面斜射进来,温暖了整个屋子,韩雪坐在对面,童浩看着她唱,“小时候总爱抬头,看白云朵朵,哼着我最爱的angel……”

    韩雪轻轻的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唱完后童浩抱着吉它看着我,韩雪看着童浩,然后韩雪跑过去轻轻拥住了童浩,童浩终于没有拒绝。

    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嘱咐她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韩雪离开的时候脸色苍白,泪流满面。

    我知道她又难受了。

    她笑着跟童浩说,再见,再见。跟我说,伊然,谢谢,谢谢。

    我抱住她学着童浩的口吻轻声唤她小雪,一路平安。

    可是一去,就真的未返。

    新闻里播最新消息的时候我正照顾童浩吃晚饭,听到电视里细细微微的声音,“今天下午16时4分许,从我市起飞前往美国洛杉矶的ta46次客机在特洛尔高原上空突遇寒流不幸坠毁,机上所有乘客及工作人员等48余人无一幸免,不幸全部遇难身亡……”

    我停住手中的动作,愣愣的看向屏幕,后面都说了些什么我全然都听不清……

    我嘴里一直不停地叫着,“韩……韩……韩……”

    其实我想说的是,韩雪,韩雪在上面。

    可是我突然就口吃了,只能不停的喊,“韩……韩……韩……”

    新闻里继续播报,“据新华社报道,在特洛尔高原中段寻得的破损机体中搜寻到一支被藏在底座后舱中依然保存良好的手机,遇难者在手机里录了一段音……”

    画面一片惨绝人寰,好像刚发生地震的震中,一支手机出现在视线里,童浩“噌”的坐起来,我们都认得的,那是韩雪的手机。

    因为全世界只有她把当初高中毕业照上她和童浩的位置减下来,贴到了手机上,感觉上好像一张合影。

    录音里嘈杂声一片,但还是清晰的听见了韩雪的声音,她说,童浩,其实,我不爱你。真的。

    我的眼泪“簌”的就下来了,你明白那种感受么?

    我也曾在危难的时候想到晨曦,想到我妈,我妹……

    我想说我爱他们,可是我想了想最终决定在“爱”前面加上“不”字,是的,我不爱你们。

    你们不要为我难过,为我心痛,为我愧疚,为我遗憾。我不值得。

    韩雪,傻女孩,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心里想的还是同浩。

    我眼看着童浩的眼睛里生生的寂寞。

    他看着我说,“然然,那不是小雪,是么?”

    我拥抱住他轻轻抚他的背,小雪要是看到该多心疼又多安慰啊…

    他靠着我,不说话。

    我知道他难过,他爸妈不就是飞机遇难么?那种感觉就好像在不停的回放那些血腥的画面…

    不停地难受,不停地心痛。

    韩雪那么爱他,韩雪对他那么好,韩雪突然就离开了,韩雪在最后一刻担心的还是他……

    最后他说,“然,你不要离开我,一定不要,好么?”

    我看着他,用力的点头。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承诺,但我已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任何。

    就让我们一起祝福天堂的韩雪,快乐,平安。

    米沫来的时候脸色很苍白,她拎了一兜火龙果往那一扔就窝邻床上不起来了,童浩看着那堆火龙果眉头皱成了“川”字,我拍他的脑门,“皱什么眉,火龙果强身健体不知道啊?”

    我径直走过去看米沫,童浩在后面高呼,“米沫一来,地位不保…地位不保啊地位不保…”

    我扭头瞪他,“闭嘴”。

    米沫耷拉着脑袋一副要死的样子,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她沉默的闭着眼。

    我不知道此刻我说什么会让米沫的心里舒服点,所以我只能等米沫先开口。

    过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米沫终于开口,她第一句话说,“屁然,你这么一文静我还真有点受不了”。

    我放松了不少,“屁沫,屁沫,屁沫…不要再叫我屁然”。

    米沫看着我,然后抡圆了手掌一巴掌拍到我胸口上,我“咳咳”两声。

    米沫说,“行了,行了,我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凑合可以了”。

    然后我配合此情此景的装的要咳出肺结核,米沫特深沉的拍了拍我的肩,“我说过帅哥和你之间,我只要你。咱得说话算话不是”。

    我的胸口就开始泛酸。

    我使劲抱住她,终于拿出了以往跟她说话那得瑟劲,“沫沫小姐,你要相信我撒”。

    米沫一巴掌糊过来。

    我拉住她的手,我说,“你丫给我精神点,日子还得照过”。

    米沫靠在我怀里,“然,我忘不掉他,怎么办呢?”

    我刚想开口,就想到,其实我也忘不掉颜晨曦,怎么办呢?

    我有什么权力来说你呢?

    于是我闭了嘴,拍了拍她的脑袋,“沫沫小姐啊,其实他在走前答应过我,会努力喜欢你”。

    米沫忽的抬起头,我搂住她的脖子,冲她说,“真的”。

    她扭头看向童浩,“哎,帅哥,如果然然突然消失了,你会怎么办?”

    童浩闭着眼认真思考的样子,后来睁开双眼,看着我说,“如果她消失了,那么我会去找她,翻山越岭也要把她寻回”。

    米沫继续发问,“那如果还是找不到呢?”

    他眉眼都笑了,“那我就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

    然后米沫看向我,特别正经的冲我说,“然,我去找他”。

    我别过脸,“天大地大,你要去哪里找他?”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去,然,我不想以后后悔”。

    我想这个时刻,除了鼓励,我不能再去打击她。

    我拍着她的脑袋,“去吧去吧,你爸交给我们照顾”。

    米沫轻轻的笑,“伊然,等我回来”。

    然后又问候了童浩的伤口,像嫁闺女似的把我俩的手叠放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说,“小童啊,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我们伊然,她拿水壶砸你绝对是故意的,噢,不是故意的,她跟着我已经受太多苦了……”

    就差说她后半辈子就指望你了。

    童浩拿手包住我的手,特感慨的不住的点头,一直“是啊,会啊”的……

    我闭着眼笑他俩怎么这么矫情,眼泪就流下来。

    我张开大手一把把米沫搂进怀里,把眼泪留给了她的背影。

    她看不了我哭,她也害怕离别。

    千言万语我最终只说出了一句话,“米沫丫,我丫想不死你…”

    米沫笑的花枝招展的。

    是谁说过,拥抱是最疏离的姿势,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却永远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就像米沫看不到我哭了,而我,我也看不到米沫哭了。

    只有童浩,心疼的看着这一切,他无力改变。

    还有,上帝。

    米沫忽然推开我拉开门跑了。

    我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童浩顺势拉住我的手拍着我的肩,我推开他,“别碰我”。

    他脑袋被我撞到墙上,鲜红的血又从纱布上渗透出来,他皱了皱眉,重新拉住我的手,冲我说,“伊然,你哭出来吧,我陪着你一起哭”。

    他从来都不喊疼,可是我都替他疼。

    我扶他躺到床上,冲他虚弱的笑,“我去叫医生”。

    他拽住我,“伊然,没关系没关系的,我没事,我只是希望你快乐,可是你总是不快乐”。

    我替他盖好被子,撇了撇嘴,“瞎说,谁说我不快乐了?”

    他看着我,一副谁不快乐谁知道的表情。

    我报以无辜的眼神,我不知道我到底快不快乐?为什么快乐又为什么不快乐?

    我只知道身边的人在一个一个的离开我。

    想到就心痛。

    童浩把脸转向窗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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