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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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一怔。圣旨已下,她却说还没定,什么意思? 安雨润忽然脸色一正,淡淡道:“旨意呢,自然是真的,本指挥使并非指圣旨无效,只是本指挥使自来到襄阳城,便数次接到黄衣卫密报,称北严之战其间另有隐情,需要详细调查,本指挥使已经以千里传递密匣奏事,上奏圣上,之后是否还有旨意,本指挥使也要等消息。” 随即她笑颜如花,瞟了百里幽一眼,道:“百里大人,旨意未下之前,你当然还是北严同知,副将男爵,谁也不能剥去你的官职,不过呢,我们黄衣卫一向秉公执法,上至皇子,下至草民,一视同仁,你目前因为被指控暗通西周主帅耶律靖南,已经被我们黄衣卫列为嫌疑人,按理说,我们有权暂停你的职务,将你下狱审问。只是……”她看一眼四周忽然变色,满脸愤然的三八营学生,眼底掠过厉色。 她当然恨不得立刻将百里幽下狱,然hou用黄衣卫最恶毒的刑罚,让她招认出所有她想听到的话 可是……她不能 最起码现在不能。 百里幽目前威望太高,太得民心,整个北严,都在拥护着她,包括这些很有实力的三八营学生,现在都是她的拥护者。 安雨润深吸一口气,心中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以她对太后的了解,加上太后在北严之战中的反应,她敢肯定太后绝对不会放过百里幽,更不要说给她如此厚的封赏 一定有问题 所以她急急飞鸽传书,将此间情况说明,等待太后的下一步旨意。 现在……需要看住那个女人…… “只是我等也知道诸位功勋卓著,不好随意以律法制裁,是非黑白,还是要等事情查明之后。”她笑容可掬地道,“我们黄衣卫对百里姑娘也是很敬佩的,不希望百里姑娘当真有罪,只是职责在身,必要的措施还是要有的。这样吧……”她笑对杨旷道,“麻烦总督大人安排一处地方,好供百里姑娘及她的随从住入,当然,我们黄衣卫的人也住在一起,方biàn照顾。” 众人相顾失色,乔雨润说得客气,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不就是软禁? “百里姑娘。”安雨润似笑非笑,注视着百里幽,用口音悄悄道,“真令人欢喜,我们又住在一起了。” 百里幽注视着她。 她的眼眸清透平静,深如静水。 安雨润目光缩了缩,心想这女子经li一场战事,气质竟然更加深邃沉稳,当初那厉烈眸子里偶尔还有不能收敛的寒意,如今,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觉得深,无底般的深。 随即,她听见百里幽淡淡道:“是,我也很欢喜。” “啪” 一封书简重重扔到书案上,纸面和黄杨木桌接触的清脆之声,惊得一屋子的人都抖了抖。 黄金镶琉璃珐琅护甲重重敲在桌面上,险些将桌面敲出一个洞,那双长得惊人的黄金护甲挥动着,伴随着主人难得愤怒到尖利的问话。 “为什么会这样?”年轻的皇太后周惠环目四顾,目光威棱四射,“谁来给我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一堆人,有跪有站,跪着的在抹汗,站着的在皱眉。 跪着的,是内阁的学士和兵部的主事,被传来向太后回话,问他们为什么传错旨意? 站着的,是朝中三公,以及中书令等重臣。 她收到了安雨润的潜力传书,询问她百里幽为何回安然上任,很明显,她的旨意出了问题,可是偏偏部知道出在了哪里,冥冥之中,好偏离了轨迹,她的责问,却换回了朝中大臣的反对,尤其是现在,气氛格外沉重,让周惠觉得,她该好好考一下。 周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怒火已经平息,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只是终究一股怒气未平,半晌淡淡道:“卿等说得也有道理,只是终究是一面之词,事实真相,需要在场的人才能证明,一日不证明,封赏一日不定。”她端起茶盏,眼光浅而深地,从面前的人脸上,一个个扫过去。 西周主帅来证明?还是那些已死的士兵来? 嗯,墨然可以证明,他也一定会为那个jian人证明,可是他来得及吗? 安雨润一定已经将百里幽软禁,等墨然赶回丽京,再来回传旨,黄衣卫的探子们,已经足够将那个女人折腾丧命。 这就够了。 她垂下浓密睫毛,微冷地笑起来。 “谁能证明?” 满室静默,人人屏息,强权面前,呼吸也会被约束。 周惠唇角正要微微勾起。 忽然有人轻轻笑道: “我来证明。” 声音熟悉,带着笑,笑声却没有温度,让人听着,心里凉凉的。 宰相等人听见这声音,眼底却绽出喜意。 相反,座上周惠,脊背在一瞬间僵直。 眼里不可置信。他怎么回来了? 周惠的手指,紧紧扣在宝座上,琉璃黄金护甲抵在黄金把手上,将金面压出一点浅浅的印子,面上却慢慢浮现一个冷漠骄傲的笑。 “哀家忽然觉得,”她道,“咱们这大沥皇宫的宫禁,实在太随意了,哀家很担心,不知道哪天就会被突然冒出来的谁给杀了,那可怎么办?” 没人敢接话,还是那立于门口的人影,微微躬身,笑道:“太后玩笑了,微臣的出入宫禁之权,还是当初您赐予的呢,微臣自己心中也一直惶恐,既然如此,便请太后将此令收回吧。” 周惠偏头看着墨然,也在笑,“给你了就是你的,何必恶巴巴再拿回去?说到底我这大沥皇宫,对你这出入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的玄王殿下,实在也算不得什么,王爷你就不必再客气了。” “哎,玄王如今现在连自家家门都爬不进qu,只怕要令太后失望了。”墨然笑吟吟扶着腰,一步三摇地进来,慢吞吞地躬身,“微臣墨然,参见……” “起来吧。”周惠不等他躬下身,便挥了挥手。 墨然倒是规规矩矩施了礼,扶着他那想痛就痛想不痛就不痛的腰,微xiào站到一边。 可是等了半天,墨然都没有开口。 她正思索着,是不是先装傻,把事情扯过去再说,此刻众臣都不赞成她,再加上一个地位超卓的墨然,她一定更居下风。 她还没开口,墨然已经笑道:“太后,微臣急急赶进京,想要在您驾前证明自己,今日正好三公中书令及各部司堂都在,也好给微臣做个见证。” 周惠微微一怔他说的证明,是要证明他自己无辜?不是给百里幽证明? 周惠忽觉得心中喜悦砰然一炸,刹那间刚才还阴霾沉沉的殿堂都似亮了亮,重锦华堂,红毡翠羽,此刻都恢复了原有的光彩,灼灼地艳丽在视野里。 “王爷。”周惠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带笑,“虽然你在给朝廷的奏折上说明了原因,哀家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这事,不过也不必急,来人,给王爷看座。” 众臣眨巴着眼睛,不明白这样神奇的节奏刚才太后还阴沉着脸,唇枪舌剑来着,怎么一眨眼,就笑得这么温柔可亲了? 墨然躬身:“太后体贴下臣,微臣感愧于心。”把太监送上的椅子,往周惠宝座前拉了拉,笑道:“太后,此事另有隐情……” 一个时辰以后,墨然在那里巴拉巴拉说到历然不去镇守清水关 他在巴拉巴拉,所有人都在肚子里暗骂。 原来你老人家是和历然赌气,有意要给他个没脸,才闹了这一出空手套白狼,然hou误打误撞,驱逐了西周。 众人频频点头,墨然还在巴拉巴拉…… 一个半时辰后,屁股坐麻了的周惠,忍无可忍一摆手,中止了墨然对历然全方位多角度的言语攻击,沉吟道:“依王爷所说,你是凑巧经过天纪大营,因为不忿历然不遵朝廷发令,延误作战时机,随意污蔑部将,而将常大贵等人救走,随即因为发现西周异动,顺势带领常大贵等人攻入西周大营的?” “太后英明,总结得如此干cui利落,微臣自愧不如。”墨然由衷赞叹道,“微臣身为朝廷臣子,自当为太后,为陛下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万万不能眼见战事不利不作为,眼见战机在前不把握,便纵事后朝廷追责,微臣自愿领擅自调兵之罪,请太后责罚” 他一脸正气,众臣暗暗羞愧,觉得以前说王爷阴险狡诈,实在有点冤屈他了…… “历然弹劾你和南境总督杨旷勾结,以行省总督令强调他的兵。”周惠淡淡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墨然惊诧地瞪大眼睛,“微臣从未见过总督令总督令不是在南境总督府大火之中被烧毁了吗?说起来这事也和微臣有关,杨总督为救微臣,没来得及抢出总督令,还请太后不要追究他的罪责,定要追究,便怪责微臣吧” 周惠瞟他一眼各执一词的事儿,他这边有南境总督作证,还有什么好争执的? “诸卿以为如何?”她微xiào,问在场众臣。 她的笑容和语气,就是态度,众人哪有不明白的,都纷纷表示,王爷此言有理,既然眼见大将被冤屈,又见战机,哪有不管之理?王爷身为朝廷臣子,在国家危急关头,没有为爱惜前程性命而明哲保身,高风亮节我等钦佩,应当为王爷报功嘉奖才是。 墨然一脸谦虚,频频道谢。 “如此。”周惠轻轻舒一口气,想着近日来确实常听说历然骄纵桀骜,看来此人不得不防,遂道,“王爷在此役中虽然有过,但过不掩功,救北严驱西周之功,还是要记上一笔的,哀家的意思,王爷是国家楷模,当率先垂范,赏罚分明。无令闯营调兵,有过,罚俸三月;救北严,大功,授王爷西北境边关总制一职,可在战时监督天历、上府两营军务。有监督及密闻奏事权力,无调兵作战权力,另外……”她补充道,“南境所有黄衣卫分局,不受辖制。”
“臣遵旨谢恩” 众臣也觉得这样处理很好,不过对于太后对黄衣卫的放纵,心中暗暗不满,却不敢言声,只得纷纷附和。 关于墨然干下的无法无天的破事儿,便这么轻松揭过了,惩罚小小,还赚了个总制,虽然没啥实权,但能对天历有所监督,已经完成了墨然此行的目的之一。 “好了。”周惠心情不错,又觉得疲惫,挥了挥手道,“此间事已毕,都散了吧。” 众臣便纷纷起身告退,周惠也懒洋洋起身,正在考是不是要宣召墨然等下进宫谈谈。 忽然她听见墨然,清晰地道:“太后,微臣刚刚证明了自己无罪,现在,微臣要证明百里幽,无辜。” 周惠蓦然浑身一震,如被雷劈 “百里姑娘,委屈你暂shi住在这里。” 总督府西跨院的一个小院门前,安雨润微xiào着,对百里幽让了让,将这座一看就是下人房的院子,指给了她。 “我的朋友和随从们住在哪里?”百里幽看看那只有三间房子的小院,确定这里除了她和恢宏里,别人很难挤得下。 “他们住在北跨院。”安雨润对远处随意指了指。 百里幽眯眼望了望,视线里根本找不见所谓的北跨院。 “此地简陋,我儿子去和他们住。”百里幽不由分说,将恢宏里往讪讪跟过来的杨旷怀里一塞。 杨旷赶紧接着,他知道这对母子,是玄王殿下吩咐过要好好照顾的,他不敢得罪黄衣卫,可他更不敢得罪墨然。 “小少爷住这里确实局促,本府去给小少爷重新安排。”杨旷不待安雨润阻拦,赶紧把恢宏里抱走。 安雨润怔了怔,这才发觉杨旷态度不同,奇怪,这位总督怎么会回护百里幽母子?不怕得罪黄衣卫吗? 不过她的主要目标从来都是百里幽,也不想和杨旷太多计较,毕竟还用得着这位总督。 “请吧。”她露出一脸微xiào,优雅地对百里幽伸手示意。 “你和我一起住?” “我觉得,这地方不适合我。”安雨润微xiào,伸手一指,“我住那里。” 百里幽一瞧,原来小院对面左右都有座小楼,比寻常楼要高,装饰精致华丽,像是望景楼,楼侧开窗,正对着小院,院子里一举一动都在那两座楼监视之下。 此刻有座楼二楼栏杆上,立着两个黄衣卫太监,正对底下虎视眈眈。 “杨大人今晚有贵客。”安雨润笑道,“邀我前厅作陪,百里姑娘虽然停职待勘,不方biàn参加夜宴,不过凭我的面子,让杨大人给你安排个角落,还是可以的。” “角落的位置,只怕还不够放你用来补妆的粉。”百里幽看也不看她一眼,“我就不占地方了。” 她转身,进门,啪地把门一关,关门声甚响,震掉了安雨润脸上一块粉…… 百里幽进门就睡觉。 小院看起来简陋,里头陈设也不豪华,但干净清爽,十分精雅,看出来好好收拾过,倒让她有点意外。 估计安雨润也不知道里头别有洞天,看外面脏兮兮乱糟糟,便以为里面也是猪窝。 桌上还有冒着热气的燕窝,百里幽一口没动,身在别人府邸,不是自己人送的吃喝她不会用一口。 床已经铺好,她舒舒服服躺下,心想董旷隐隐约约对自己还挺照顾,原因何在? 因为墨然? 百里幽静静思索一阵,又爬起来练功,练到精疲力尽才躺下,很快睡着了。 悠长一觉,醒来时四面漆黑,竟然已经入夜了,百里幽静静躺在床上,准备等下起来找东西吃,忽然眉头一动。 她感觉到四周似乎有异常。 她至今没有学系统的武功,内力更是无法修liàn,但独辟蹊径的精神修liàn,使她耳聪目明,和武林高手的水准也差不了多少,还更多一份“直jue预知”能力。 此刻她的意识脑海里,慢慢铺开四周画面,隐约一些黑影,从四面八方携带着什么东西在接近,这些黑影步调不一致,有人快,有人慢,但都带着森然的杀气,向她靠来。 本书首发于看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