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零章 天之眼
随着真龙之血的崩散,鬼哥的知觉再一次随之向外扩散,如一缕轻烟般逸出轮回阵法,穿过万岳遮天的封印,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念堂中的鏖战。【】 数千尊大阿修罗的虚影屹立于血海之中,施展种种惊天神通。血海之内,成千上万的剑仙虚影分八部盘坐,无数剑影汇在一处,如大河奔流也似,跟随着当先一柄巨剑,一次又一次的将血海撕开,将其中那条黑龙刺得千疮百孔。 最中心处的阿修罗王与那白衣男子已经化为了一团黑白交杂的光球,难以想象的力量在其中相互撕咬。这二人每一息间身影都会变幻上千次,绝非当世任何目力能窥见,但鬼哥此时超乎寻常的知觉,却似将他们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修罗王已经衣衫褴褛,除了头面遍体已经血rou皆无,露出一身白花花的骨头。若仔细看来,骨头之上也已经充满了细小的裂缝。 这并非是受伤所致,而是因为慕容青远这具rou身还不够强大,即使有修罗王魂念,也远远无法承受非天圣矛的反噬。可即使如此,他仍是不停的挥矛进击,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 非天圣矛化做重重矛影,矛势千变万化,如急风暴雨。而白衣男子的刀法同样不遑多让,总能避重就轻的将其化解,却能稳稳站在原地,半步都不曾退过。 纷乱的矛影刀光之上,显示出二者贯注的绝大神力。但这两大强者的力道,竟然没有丝毫逸散,只能听到连成一片的兵器撞击之声。 二人看似旗鼓相当,可实际上却是修罗王主攻,而白衣男子则采取纯粹的守势。虽然白衣男子避实就虚,在cao纵八部剑魂之上也就更为犀利。 可此时他手中的莲柄长刀已经崩出无数缺口,像一条豁牙的锯刃,却仍在毫无花假的与非天圣矛碰撞,硬生生将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尽数格开。 二人都清楚,那条黑龙便是修罗王寄念的宿根。而这白衣男子的宿根,却是整个轮回阵法。虽说阵法已经大半残破,但阵眼之位仍被白衣男子死死占据。此刻黑龙之躯不断受到重创,已经撑不了多久。修罗王唯一的优势,便是这柄绝世神兵。 但慕容青远的rou身太弱,难以承受巨力的反震,而被灌注了海量灵元神元的神玉阳骨却让白衣男子如鱼得水。修罗王始终无法击破他的防御,倒是他手中这把长刀先出现了崩豁。 不过非天矛绝世之利,在修罗王驾驭下又迅若雷霆,以白衣男子之惊天手段,也只能勉强格挡。若失了兵刃,却是万万避不过的。 于是这场惊世之战的胜负,已从僵持进入了尾声。只看是八部剑魂先斩杀黑龙,还是修罗王先击破对手的兵刃。可鬼哥的知觉就在这时从二人身上扫过,让二者同时身躯一震,就此各退了半步,原本古井不波的面容都出现一片可怖的颜色。 但鬼哥的知觉并未就此止步,而是继续向更广阔之处散去。 在一片虚空之中,他看见了一片十数万里方圆的银光。在这银光中心之处,有一个僧人盘膝闭目而坐,此僧面上一片愁苦之涩,似乎正陷在巨大的苦恼之中。 当鬼哥的知觉扫过,这十数万里的银光猛然闪烁,然后便熄灭一空。此僧蓦然睁开一双金色的眼瞳,嘴唇与合什的双手都是颤抖不止。 此时的修罗炼狱,已然残破不堪,到处是沟渠坑洼。从高空向下望去,成千上万的修士与魔卒或追逐或混战,规模大小不一。 不过这些魔卒此时大多都已陷入了沉睡,如同一尊尊俑塑。即使还能动的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既没有无穷无尽的魔气,也没有太过癫狂的杀意,更加没有清醒的神智,似乎只会在遭受攻击之时自行反击。 “王兄!有这个魔将级的傀儡,以后你我兄弟就可以傲视同阶修士了。哈哈哈哈……”一个绿袍元丹修士望着眼前贴满了灵符的傀儡,难抑兴奋的大声叫嚷。不过他笑声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一柄利刃冒着青光从他口中穿了出来。 一个黄袍老者从他身后出现,一掌将他的尸身震得粉碎,然后阴恻恻道:“宁兄此言有理,只是可惜,一尊傀儡怎么够两个人分呢?” 在这片修罗炼狱的另一个角落,数十名修士围绕着一堆小山样的乱石,正展开一场混乱的厮杀。于两块高石之上,一男一女遥遥相望。 男子道:“成仙子,就为了几十尊魔卒傀儡,你就与我小金山开战,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女子道:“朱老妖,这些傀儡是我仙云宗七名弟子的性命换来的,你们凭什么来抢。莫要再和老娘说什么道理,咱们还是手底下见分晓。” 男子笑嘻嘻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凑齐三十六尊傀儡,我拿什么跟大长老交差。念着你我当初那几晚的交情,多余的五尊你们可以带走,你看如何?你再犹豫一会,你门下的这几个小辈,可就要折光了。” 女子忿然大怒,袖中一片白雾洒开,登时将这片乱石全数覆盖,其中的轰鸣与惨叫便交杂在一起。 修罗炼狱中的傀儡在数千修士的扫荡之中,近半已被制住。只有中心试炼大道之处,还有魔气腾空而起,元婴级别的灵力撞击不断从该处传出。 围绕着修罗天宫坠落之处,数千修士形成一个大圈正在向中心逐步蚕食。可随着傀儡数目的减少与捕缚难度的增加,修士之间的抢夺与战斗却渐渐多了起来。 在炼狱的某个角落,遍体鳞伤的云北雁正按剑而坐,争取每一息疗伤的时间。可即使他躲在了堆废墟深处,也难掩身上那浓郁精纯的灵气。数息之后,便有一根金杵从天而降,砸在他栖身之处。 当云北雁一闪身从中驰出,才发现周遭四个气息强大的僧人已经将他围了个结实。他只得露出一丝苦笑,随即与强敌战在一处。 而沿着炼狱的山岭,焚天上人与荒沙妙木三人正在狼狈的逃窜,在其身后一柄铜黄巨剑却是飞驰追赶。 三人奔逃了数千里,终于在一座小峰之顶停了下来。因为此处站着一个三丈高如铁塔般的赤膊大汉,散发着一股如洪荒野兽般的神力波动。而在大汉肩头,却坐着一个干枯瘦小的老者,但这老者手中此时却持着一根三四尺长的大烟袋,在那烟袋下方,却挂着一小条银色幡布。正是大衍门的葛老者与巨汉石敢当。
焚天上人倒吸一口凉气道:“我早该想到,如景道友这般人物,绝不可能仅仅想将我们驱离此地。只是没有料到,连葛老与石神上都到了此地。” 后方的巨剑疾驰而至,一袭青衣的景道人现身出来道:“不错,贫道虽比三位略胜一筹,以一敌三却是留不下三位,只是想让三位不生散逃之心罢了。趁人之危,莫怪莫怪。” 妙木魔君咬牙道:“三位都是元神大成,为何不顾颜面的为难我等?” 葛老者喷出一口烟雾嘿嘿冷笑道:“颜面?若是让你们堂而皇之的带走圣种,老夫才真的没脸见人。说吧,那个秃驴在哪里,如何进入一念堂。若有半个字的假话,我这幡上便可再添三个元神了。” 石敢当侧首怒喝道:“说好了我要两个!尤其这个修土灵的小家伙!” 鬼哥的知觉扫过此处,似是在一瞬间将整个修罗炼狱尽收眼底。每一具魔卒傀儡,每一个修士都不例外。他看到所有的围攻与厮杀,不择手段的豪夺巧取,残肢断体血rou横飞,灵力魔力神力搅成一团。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坑,冒着冲天的腥臭之气。 不过他也看到了一些奇异之物。像是在一堆土石深处,这块散发着丝丝魇道气息的小石头,在他知觉扫过时竟生出一丝呼唤般的灵光。 像是在已经不复存在的幻云锁魂大阵废墟之中,一个如同土石般的木鱼,在他灵觉扫过时登时生出一丝雷电。 在巨大冰蛟的心腹之处,隐藏着一个绝妙无比的阵术,还有那向他发出乞求一般哀鸣的濒死蛟灵。 他的知觉来到了不知多少万丈的高空,感受着这片大地的辽阔与苍凉。仿佛自己一个呼吸,便能将这片大地的灵气吸尽。 这颗玄种,或者说其中的这滴龙血,在无数万年里吞吐着方圆数十万里的灵元神元,并非是因为贪婪或者吞噬,它只是为了感受自己的哀伤而已。这片大地之中,无处不充斥着那条苍龙的气味,甚至更远的土地更深的大海也同样如此。 让他感觉更强烈的是,在这高天无尽深处之处,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寻找着自己,只要自己一出现,他便要再次降下诛劫。可鬼哥寻了很久,都没有发现这双眼睛的存在。 他的知觉是伴随龙血的最后一次呼吸而出,却仍保留着最后一丝龙血之念,为的就是要寻找这双眼睛。在寻之不果,这丝龙念就要消散之际,这丝龙念竟然蓦生癫狂,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吟啸。这声吟啸并无其声,只有鬼哥听得见其中的忿恨与不甘,那是苍龙彻底寂灭之前的怒吼。 但随着这声无音的怒吼,天穹之上,真的睁开了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