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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鬼公子

    其实洪图今年二十有七,比鬼哥还大了十岁。但他老子正与鬼哥兄弟论交,他便不免小了一辈。

    其实洪图心中颇有不忿,不但先前那个什么玉公子的到来,生生压了他一头,如今还要向个小要饭的俯首弯腰,只是碍着父亲严命,不得不从罢了。

    但鬼哥那是何许人也,哪会在洪图这等人面前拿大。

    连忙上前道:“龙公子这可太折煞小弟了,虽然我与令尊交情深厚,称呼却是由不得我。洪大少爷就莫再取笑我小人得志了,这世叔二字,切莫再提。若觉得瘟死鬼还算入眼,叫一声文老弟足矣。”

    鬼哥这么一说,洪图倒还真觉这个小瘦猴子会说话,胸中倒也平静了许多。当下笑道:“闻兄是家严的异姓手足,自然是洪图世叔,这人伦倒是千万不能乱的。”

    鬼哥也是笑道:“小弟也知道大龙头说一不二,咱们这样,在大龙头面前,小弟就占个口舌便宜,私下里还是以兄弟相称。”

    洪图得了这个台阶,也不再坚持,转口奉承道:“早听说闻兄仁义过人,怪不得连吴长老都对你赞不绝口。咱们自己人,这些都是小事。”

    鬼哥何等精明,听到这就知道,洪图绝不仅仅是为来迎接自己,于是便静待下文。

    洪图介绍身边二人道:“这位是罗直意兄,乃丹青之道的国手,雅号墨公子。此一位白明夷兄,暗器功夫出神入化,人才仪表在我五人中,最是英俊风流,号称花公子。”

    黎州五公子都是黎州地面上的年轻俊彦,后起之秀,鬼哥倒是早对他们又羡又妒,此时久仰大名云云,倒也不是假意。眼见洪图一身锦龙袍,气质英悍。而罗直意身着墨衣,偏是衣缘雪白,整个人在夜色中也似闪闪放光,面貌身形挺拔儒雅。

    白明夷更是嘴角永远挂着微笑,虽然白衣上处处绣着鲜花,丰神俊朗中更透着大气。仪容气度,确是个个让人心折。

    鬼哥客气一番,罗直意笑道:“我看闻兄弟也是个爽快人,咱们就不闹什么虚文了。其实你闻兄弟的大名,罗某刚知道半个时辰。不过洪老爷子的眼光,想必是不会错的。”

    白明夷也点头道:“所以我等商议,想与闻兄交个朋友,还望闻兄不弃。”

    鬼哥连忙连连拱手道:“二位都是黎城大名鼎鼎的人物,如此折节下交,兄弟只怕高攀不起,怎敢不识抬举。”

    洪图微笑道:“闻兄还是没有听懂,洪某就不绕弯子了,我等欲请闻兄与我兄弟相并。从今以后,黎州五公子就变成六公子了。”

    鬼哥知道,黎州五公子无论哪一个,都有极深的背景。不但武功精湛,为人更是高贵倨傲。不由汗颜道:“就凭小弟这点道行.。”

    洪图止住他道:“闻兄连空玄这等盖代凶人都不放在眼里,单论胆量,你就有这个资格。”

    鬼哥刚要再谦虚几句,洪图又接着道:“不过闻兄可能不知,家父虽是有意为鬼哥打响名号,但不服者却大有人在。单说今日这个宴会,闻兄便不可掉以轻心。所以众兄弟商议对策时,便想到了这一节。今晚之行,小侄不便时时伴随,就由罗白二位兄弟助你一臂之力。”

    鬼哥暗忖,原来是有人看着洪大龙头捧老子,要暗中使坏。怕是洪老哥怕我受人暗算,这才吩咐儿子找人保我,免得当众出手。不过居然请出黎州五公子来,恐怕也是下了血本。而且这个什么狗屁宴,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合计,这个好大人情倒是却之不恭了。不过老子打记事就要饭撒泼过活,哪像什么公子了。

    鬼哥偷眼打量三人英姿,暗暗自惭之时。白明夷笑道:“我们几个思量许久,才为闻兄弟想到这个好名号,老弟就叫做鬼公子,你看如何?”

    鬼哥一怔,顿觉鬼公子三字说不出的顺心,喃喃念了几回,亦感朗朗上口,不由得连连点头。说道:“众位大哥的美意,兄弟要再说个不字,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如此今日全仰仗诸位的帮衬,日后文某必有报答。”洪图三人都是点头微笑,这才并肩与鬼哥相携前往聚贤楼。

    聚贤楼宽阔的大厅热闹非凡,近百张桌子几乎是座无虚席。鬼哥从洪图的口中已然知晓,这些都是三帮五会的人物,却不知竟来了有几百人之多。

    不过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黎水帮的精干帮众,否则一群江湖汉,酒过三巡发起性子来事小,便打坏了聚贤楼一桌一凳,也算失了黎水帮的面子。

    门口接待的伙计高声叫道:“鬼公子、龙公子、花公子、墨公子到!”

    这一嗓子嚎将出去,丝毫不用什么内力,但高居五重顶楼之上也听得清清楚楚。大堂中的江湖汉纷纷把目光向门口投来,呼喝之声虽然压低不少,但议论的低语却是更加嘈杂。

    “嘿,他妈的,姓黎的胳膊粗拳头大,请客都要请出点风头来。”

    “可不是嘛,黎州五公子居然一下子来了四位。”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五公子之首的龙公子,其实就是黎老儿的犬子。”

    “就你胡庆这德行,也配说人家是犬子。他若是犬子,你怕也就是砣狗屎。”

    “我本来就是堆狗屎,你潘九也只配坐在狗屎旁边吃酒。”

    “自己人吵他妈什么吵?灌上黄汤就撒癔症。不过我看这黎州五公子也不过如此,后面那三个虽然气宇不凡,可是打头的怎么是只猴崽子?刚才喊的什么名号?鬼公子?”

    “对,是鬼公子。”

    “可是我怎么觉着五公子里好像没这么一号啊?”

    就在这些人议论之时,鬼哥已踏上了三楼的阶梯。他手下的一众小丐,已被齐三刀引到二层。而洪图等却如三星捧月般随着鬼哥,边说边拾级而上。

    鬼哥笑问道:“洪老大真是好客,我还以为单是为小弟开宴,原来却布了这么大一个阵势。”

    洪图面色阴沉,答道:“闻兄说笑了,家严确然是专为闻兄设宴,不过却有人想另做文章罢了。这也怪我黎水帮树大招风,这些人明里不敢与我帮做对,却时常弄些小伎俩出来。”

    白明夷微笑道:“放着龙公子在此,虾兵蟹将又能起什么风浪。”

    五公子虽然素来齐名,但并非尽为知交,如洪图便只与罗白二人有所往来,与另两位便无甚交情。其实就连请罗白二人来此相助,也如鬼哥所料,并非白请,而是奉上了重礼。

    不过这礼送的绝对不冤,罗直意乃是黎州州承次子,身份绝不比洪图差;白明夷更是武林世家之后,黎东别院白家,在黎州武林之中也是赫赫有名。

    这二人的人才武功,洪图都有所了解。而且二人也都知道黎水帮的势力,乐得与其交好,其实洪图号称五公子之首,与他二人就大有关系。

    既受礼聘,不但尽力行事,还对洪图大为推崇。此刻白明夷略作姿态,更兼其人俊逸,话里丝毫不露虚伪,倒显得一股从容大方,三言两语便将洪图捧得面露笑意。

    鬼哥也笑道:“龙公子若想炖鱼煮鳖,小弟倒是有几下散手。”此言一出,众人一齐大笑。

    一个老者也长笑道:“你文小哥的手笔,焉能算是散手。”

    众人抬头间,只见一身褐衣的吴尚贤右手拈须,左手后负,正笑吟吟的站在阶梯口相迎。

    鬼哥连忙拱手快步上阶道:“吴老前辈,您这可叫我们晚生后辈如何敢当。”

    吴尚贤一面与罗白二位一一点头示意,一面笑道:“如今天下,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的天下,老朽不过是想略沾几位的光彩。”

    罗直意躬身一揖道:“晚辈早就听说,吴老先生的瘦竹乃当世一绝,却从未见过真迹,若先生能在闲暇时指点一二,晚辈不胜感激。”

    吴尚贤摇头笑道:“公子的罗体行书早名满天下,老朽这点微末道行,焉敢班门弄斧,若是公子喜欢,明日老朽便送一幅到府上。”罗直意连连称谢。

    白明夷也道:“吴公墨宝,确是极为稀有,家父有幸藏有一幅吴公的《风竹海》,有时便连观整日而不出一语,曾赞说道,吴公笔下玄机,非惟丹青之皮,亦寓武学之骨,但最让家父叹服的,是其玄学之魂,就连家父,也自愧只及皮毛。”

    吴尚贤心中一惊,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是谦说愧不敢当。这幅《风竹海》,其实也并非是他原作,而是他凭借记忆,从其师的遗作仿来,其中确是蕴含了师门玄学总纲,就连他吴某,至今也远远无法参透。

    此画他当年赠予号称天南一仙的白家上代老家主白允明,以换其出手帮自己度过一次生死大劫。画中内容,他早牢记于胸。

    而这副画中所蕴师门玄术,却极难领悟,即使是门中毕生钻研的几位前辈,也只敢说是略窥其妙而已。但今日一听白明夷之言,却心知白家对此画的钻研,恐怕已到了颇深地步,不由得心下震惊。

    “西门当家果然了得,在下正阳会定州分舵黄峙,讨教一二。”

    宽阔的廊厅除他们之外,再无旁人。正前方的英雄阁厅门紧闭,其内不时传出呼喝之声。此时更是传来一句清晰的挑战之言,话语中气混厚。

    五公子都久历江湖,知道吴尚贤在此相迎,绝非只为客套,其中定是有什么原因。此时既然他没有请诸人入厅,自然是有其原由。

    吴尚贤微一侧目,旋即又笑道:“说到墨宝,老朽这里有一幅友人新作,原是要请二位世兄这样的方家品评一二。”说着便将袖中的一管纸卷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