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零章 轮回一瞥
怪物刚出元胎真元不稳，这一点大小妖族都看得出来。仙兵化形与cao纵禁制已是它的极限，当它发现鬼哥是一个无法速杀的对手后，便也在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拖到他彻底融合体内的几股力量。 但同样的事其实鬼哥早就在做了，不过他的所在更隐蔽安全，方法也更加高明。 可如光阴入魂或者化演魔天这等事，焉能一蹴而就。照鬼哥初时的估计，要完全达到浑然无碍的程度没有几百年是不行的。 照夜梵宫内的形势，他不会有这么长的时间，只能尽量先熟悉一下，找个机会斩杀大敌才是首要。然而当他开始行动之后，却发现这个过程还要更乐观一些。 当他沉浸在这一寸光阴之中，无数的梵天记忆似流云过眼。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记忆的流速竟是随他心念的喜恶而时快时慢的。 梵天由生至灭计人间一千六百余万年，在鬼哥的最大承受力下只消七八息便能略览一遍。但若要不论巨细一概遍观，则恐怕再过一千六百万年也不能得其万一，因为鬼哥与真正的天道差距根本是无法计数的。 但这一点反而让鬼哥无以复加的兴奋，因为他发现此刻时间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把尺子，用以测天道之大固然远不够用，但用来量他自己却是轻而易举。 浅显一点来说，他拥有了影响时间的能力。在这片隔绝天道法则之地，他的魂力便是光阴之力。他虽不能让自己的圆融修为的速度变快，却可以让外界的时间变慢。 上古夜叉国大能以夜谛海中那一寸光阴为核心，并以重重梵天之力为阻隔，使得这夜叉国产生层层的时间落差，配合小界壁与空间断层以求避开天道。 这个布局是完美的，但想必他们对接下来的变化准备还不甚充足。可这也难怪，谁人又能预料到无数年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如今这个中心已然姓了鬼了，他稳固婴力协调身体与灵脉，在魔身演化魔天的同时还指点鬼仆吸取夜叉武仙王的遗尘。 鬼玉冥王留下的是一卷冥律，其中记载着数道冥界法则，用以统治界下鬼民。这实是一件无上瑰宝，若非透过鬼仆这个亲历者的眼睛，鬼哥绝不可能识别。 鬼哥的绝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夜谛叉上，即使以他现下的眼光，这件无上神兵仍让他震撼不已。三股叉锋对应过去现在与未来，它仿佛是为了毁灭时空而生的，天地之间根本无人可以驾驭。其中那不可测度的毁灭之内让鬼哥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一瞬间他元婴的轮回印记即时崩灭，仿佛被夜谛叉就此贯穿。 鬼哥并非没见过世面的人，像修罗圣矛那样的绝世凶兵都曾正面挨过一下，但夜谛叉的可怕似乎还远在修罗矛之上。 幸而此叉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月，其上布满了数之不尽的重重封印，当把它与黑剑放在一处时，这股强大的毁灭之力才有所收敛。鬼哥只能将这二物一齐投入了冥律内的鬼界之内，深埋于死尘之中。 这一惊非同小可，鬼哥过了不知多久才回过神来，但随即便又有异样的感觉，在他的视野里多了许多从所未见的东西。灵与神本身只是天道破开虚空的碎片，灵继承了破碎余力，不断在运动扩张，神则继承了虚空的特性，在沉静中慢慢聚合。它们本身并不出奇，但它们运行的轨迹，却带给了鬼哥难以形容的玄奥之感。 然而他能看到的还不仅至于此，世间万物皆是由神灵而成，当这种神灵勾勒出的轨迹具体到某件事物之上，它们的经历会如同时光的剪影，一一浮现在鬼哥眼中。 如鬼哥的目光来到替身七魇时，竟然看见了他一系列的前尘旧事，甚至可以回溯到其出生之际。 然而这仍非尽头，继续向前回溯至其母胎方形的那一刻，跟着那道投胎的魂光穿过难以测度的黑洞重归地府，在那黑暗大殿之上的判官笔下回勾之中，这道魂光还化为一个老汉之魂，在一个牛头阴官的拘役下回到人间，重新落回那病榻上苍老的身躯。然后他坐了起来，于风流云动中变得年轻起来，又拿起刀盾回到了血腥的战场之上。 这是……轮回！ 鬼哥一眼看穿了七魇的前生，他不禁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尽管他曾在轮回阵法中渡过了几世，可他始终认为那只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幻术，并不觉得轮回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刚才这一眼，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他忽然无比的激动，有这样的目力，自己久而成疑的身世将不再是谜了。 鬼哥迫不及待的运足目力看向自己的身体，但入眼一阵金亮，只能看见的一个圆圆大大rou坨，是那个被自己吃掉的金太岁。 再深一层透过血rou直见骨骼时，晶莹如玉的空尘阳骨蓦然将一股扭曲的光华反射回来。鬼哥只觉双目如被剜去一般剧痛，大叫一声连忙捂住了眼睛。 如今鬼哥的目力可以看见灵神的轨迹，从而直见轮回，可心中的沮丧却是无以复加。他冀望就此解开身世的疑团，却未料成也阳骨败也阳骨，如今在真正的逆天造化中成就的空尘阳骨，反而成为了他目力的最大障碍。身为第一个领教空尘阳骨的人，他竟差一点被自己闪瞎了眼睛。 鬼哥冷静下来后仔细分析了一下，毫无疑问这种目力的变化是来自于轮回印记。轮回印记虽在夜谛叉的压迫下崩灭，但实际上反而却更深层次的融入了元婴，至使自己的目力有了如此异变。 但这也仅仅是一种目力，而且还很弱小。除了自己的本体替身，其余事物上的所见便没这么通透，要强行看透距离需要非常之近，且对于双目的压力会激增十倍百倍，可以说似乎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当事实再一次证明了鬼哥并非天道，仍不过是个凡人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失落的。所以沐清波的运气就变得相当之差，这个时候他正被那怪物盯上。 本来凭冥道之力他还是有些抗争之能的，但此时甚闲的鬼哥单独关照了他一下。而高大壮对此略有感应，心神的震动让他格外显眼，在知觉凭白慢了数倍的情况下在劫难逃。 若非这怪物接下来便盯上了释身，鬼哥很乐意就此一个个将他们全部坑死，根本就不会露面。 但就在掌势打出之时，这怪物的身体陡然爆发出一阵绝强仙力，竟然强行从时间流速的扭曲中挣脱出来及时做出了防护。鬼哥固然十分惊讶，却也对其更加重视，因此立即决定亲自出手。 紫都巨大的身躯蓦然崩散，化为千万道紫色光刃，如一阵暴雨般向鬼哥处斩去。光明时轮净土被击得如乱鼓纷鸣，光芒晦暗不定，但释身于内却是纹丝不动。 魔身一声冷哼，周身一股战意轰然爆发，血光若焰火飞舞直冲而起，登时将一片紫光倒卷回来。至于鬼哥真身，却是未显任何神勇，凭得那紫光斩在身上直打出点点星火。 紫都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他这紫煞鳞光斩已是他五大杀招之一，那每一片鳞刃都是由他亲自打磨，并且每片之上都有他的紫都血毒。以往他自忖凭这一式神通便能力敌百神，即便仙士也不敢等闲视之。 可如今到了这几位眼前，直如下了一阵毛毛雨，根本没人当回事。那个大个子夜叉居然伸手抓住了一块紫鳞，一口就咬去了小半，似乎嫌味道不佳又吐了出来。 趁着诸妖没头没脑的神通乱打，紫都的真身却退到了后方，想趁禁制减弱时寻个机会逃出夜梵宫去。但还未待他靠近宫门，耳中就响起了一声冷笑。 紫都寒毛倒竖凛然回头时，却只见一道血色刀光已经闪到了眼前，他根本没有任何闪避的机会，身躯几乎被斜肩斩断。一条紫蛇元神刚刚遁出神宫，便被第二道刀光湮没了。 生生化灭斩！魔身七魇一式五刀，第一刀取的是那鹰首怪胎，此怪仗着手中仙兵倒是硬挡下了。其余四刀分取几大妖王，狮王黄魁当先中招，紫都是第二个。但紫都的身体太过强韧，这一刀居然没能将他一刀两断，实是让魔身有些不爽，因此他便又多得了一刀。 第三个中刀的是白婆子，然而她距离较远，身为禽妖遁速又颇有过人之处，这一刀居然只斩去了她半条腿。然而她还是笑不出来，当她发现体内的生机被一股魔力绞杀而迅速化为死气时，也只能同样放弃了躯体元神出窍了。 这一刀实在太快，快到群妖还没有来得及害怕就结束了。但更快的是鬼哥的真身，在魔身出刀之前，他便一步踏至了鹰首怪物面前，一拳直向其面门砸下。 怪物知道厉害，反应竟也奇快无比，横剑一托正抵在此拳来路之上。瞬息之间，让它窒息的拳劲便轰然而至，它的招架之势登时崩溃，身体贴着坚硬的地面疾滚出去。 鬼哥看了看拳头却眉头大皱，说实话这一拳的威力并不理想，远远低于他的预期。阳骨的每一次蜕变，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相去不可以道理计。 神玉阳骨与流金阳骨的强弱，恐怕就是要以十倍百倍计的。然而现下空尘阳骨新成，战力似乎却并没有如此大的进境。 他能确定自己的遁速比以前快了数倍，现下全力施展荒神步甚至瞬间能迈千里，出拳之速也迅捷如电，可纯论拳劲似乎比神玉阳骨至多重了三成。 怪物手中的仙剑并未按他的预想一折两断，反而只是微微一弯，便卸却了大半力道，生出的反震之力反而让怪物有机会与自己拉开距离。 鬼哥略有不满的摇了摇头，闪身之间又一拳向怪物打去。这怪物目现狠戾之色，尖啸声中殿中禁力再现，竟然生生的将鬼哥的身影凭空凝滞了出来，随即它张口一股炽焰迎面向鬼哥卷去。鬼哥只觉身体略微一重，嘴角却露出一丝不屑，轨迹丝毫不变的依旧出拳。 天地无用！ 这一拳出整个仙宫内轰然一震，如同法则般的禁制之力竟然也蓦然一松。艳红的炽焰在此拳之下竟然倏然熄灭，怪物反而只觉身体被什么压住了一般，只能眼看着钵大的拳头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狠狠的落在了自己面门之上。 令人牙酸的惨叫夹杂着骨骼碎裂之声回荡在夜梵宫内，但是根本没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所有的妖神都已被死亡笼罩，他们的叫声比鹰头怪物更响更惨。 原本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爪牙，比之人族之修法宝更坚更利，此时却如瓜如菜的被打碎斩断，毫无悬念的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中。 鬼仆连吼带叫的身影所到之处必是一片血rou横飞，然后便被死气所弥漫。魔身露出一脸受用的笑容，尽管立地从不沾血，他还是每杀一个就要擦拭一次刀身。释身一脸的悲悯，不断的拨动无稽牙琴，将那些死去的阴魂一个个收入净土。至于鬼哥本尊，似乎又找到了当年练菩提掌时的感觉，正追着鹰首怪物打的不亦乐乎。 而在这片嘈杂的厮杀之中，王座上那堆破烂蛋壳里，已经昏迷了多时的金雨轩睫毛悄然颤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