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银子事件
初三,夏家本家来人给夏家老爷子和夏老太太拜年,夏老太太半个好脸色都没给,夏老爷子则继续当起了闭口翁。 来人是夏家老爷子的亲侄子,夏家老爷子的大哥夏勇的大儿子夏承业。 给两人见了礼,夏老太太也不说留饭的话,夏承业笑着退出正房,跟几个堂兄弟打了招呼,踏着积雪回了家。 老太太在屋里嘀咕,“年年初三来拜年,拜的啥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呸!” 夏老爷子吧嗒吧嗒抽着烟,好一会儿抬起头看了夏老太太一眼,“老婆子,要不让老大去一趟吧?” “去啥去?”夏老太太啐,“你忘了他是咋把咱从祖屋赶出来的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来看了两次你就心软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大哥出钱给咱们盖了这泥坯房,咱现在还在草棚里跟猪一起睡觉呢!” 夏老爷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低头又吧嗒吧嗒抽起烟来。 过了破五,老大夏承平来找夏老爷子,说要回镇上,一来,家里没有读书的气氛;二来,过完年,同窗之间女眷肯定要来往应酬拉关系,他要赶回去早做应酬计较。 夏老爷子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你们自去吧,不用cao心家里,考功名要紧。” 夏承平应声,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只定定看着夏老爷子,夏老爷子奇怪,“还有事?” “爹,应酬是要银子的,您还没给银子。”夏承平狠狠的皱着眉,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每次都要自己提才给,不知道自己出门在外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吗?真是…… 夏老爷子恍然,“老婆子,给老大拿银子……多少?” “最少也得二十两!” 夏老爷子却是闻听他的话吸了一口冷气,“要、要这么多!” 夏承平的脸已是沉的能滴水,“爹还怕我把钱吞了不成!” “你别急,我就让你娘给你拿,这就拿……”夏老爷子瞧着儿子脸色难看也不敢多问,又唤了声夏老太太。 “叫叫啥?还让不让人消停会儿了?”夏老太太跺着脚进屋,看了眼夏老爷子,“叫我干啥?” “给老大家的拿二十两……” “啥!”老太太眼睛一瞪,蹬蹬几步走到夏老爷子和夏承平跟前,“老大,你要多少?多少?” 夏承平拧眉看了夏老爷子一眼,夏老爷子眉头一皱,敲了敲烟杆子,“问啥,让你拿就拿,老大有用!” “我咋不能问了?那钱可是我辛辛苦苦攒起来的!你一张口就要二十两!不给我说个道道来,门都没……”老太太叉着腰,冲着西屋骂了起来,“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还想扒拉我家的银子,夺我的棺材本!你还要不要脸……” “爹!”夏承平怒声,“这秀才、举人我不考了!让几个孩子也别折腾了,都回家种地算了!免得让娘觉得我们一家子都想划拉她的棺材本,背着这样一个名声出去,儿子还念什么书?当什么官……” “老、老大……娘不是说你……”老太太被儿子这一顿脾气发的有点不知所措,目光转了几转落到夏老爷子身上,夏老爷子瞪了她一眼,对夏承平道,“行了,你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过就是说说,你别往心里去……”说着,皱眉瞪夏老太太,“还不去拿银子……” 老太太嗳嗳应着,小脚疾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看夏老爷子,犹犹豫豫的道,“十两够不?” 二十两银子,简直要她的命啊! 夏承平袖子一甩,冷声道,“光县太爷家就要二两银子买孝敬,人家还不定搭理;县丞家也得一两,恩师家要一两,同窗家怎么也不能少了五百个大钱的礼,二十两还不见得够用!娘若不想让我考这个秀才、举人,当这个官,别说十两,十个大钱就能把我打发了!” “考、考、考!当、当、当!娘就是嘴贱,秃噜了,儿子你别生气,娘这就去拿,这就去拿,啊!”老太太一瞧儿子真生气了,再不敢多说话,吭哧吭哧进了里间,捯饬半天,从旮旯里抱出一个褐红色的小箱子,又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锁,拿了两个银锭子出来,后将箱子锁上放回原处,又找了块布将银子包起来,就往外间走。 没走出门,又顿住,摸了摸怀中的银子,心疼的都要掉下泪来,这是她攒了好久才攒出来的银子啊!呜呜…… 老太太极其不舍的将银子抱出来,夏承平去接,她缩了回去,红着眼又摸了一遍银子,才别过头将银子塞到儿子怀中,闷出一个字,“给。” 夏承平接了银子掂了掂重量,脸上露出一抹笑,“娘放心,今年府试我一定能过,再过了院试就是秀才!爹娘就等着跟儿子一起享福吧。” “我要当老夫人!”老太太忙抬起头,讨价还价。 夏承平眉头一蹙,看了夏老爷子一眼,夏老爷子也正笑眯着眼看他,他神色一正,很是郑重其事道,“儿子当了官,爹娘自然是老太爷、老夫人!” 老太太的眼睛亮了亮,脸上的笑容便与夏老爷子像了十分。 夏承平一回西屋,夏老爷子便瞪了夏老太太一眼,“你说你,儿子要银子是为了啥?还不是想早点考上当官,你非要说那不中听的……” 老太太笑呵呵的摆手,“我就是心疼银子,又没说不给!”说着,凑近夏老爷子,帮他换了烟草,点着了递给他,神神秘秘道,“老头子,你说大儿子跟二郎谁会先当官?”
夏老爷子狠抽了一口烟,在烟雾缭绕中笑的眉目慈祥,“谁先当上官都有咱们的老太爷、老夫人当!” 老太太一怔,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呵呵笑着盘了腿,与老爷子唠起了李家长刘家短来。 西屋,夏承平拎着银子进屋,一把扔到了炕上。 “拿到了?”赵氏欢喜的扑过去,解开布包瞧了瞧,脸上的笑容又浓了些,给夏承平倒了杯水递过去,“娘咋舍得给了?先前听她骂我,还以为不给了……” 夏承平皱着眉看过去,她忙收了口,想换个温婉的笑,结果面部表情转换太快,抽了! 露出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笑容,偏还扭捏着捻了帕子放在唇边,“老爷辛苦了,咱们今日启程还是?” 夏承平嘴角抽了抽,别开头,“今日就走,快些收拾东西吧,用过午饭就走。” 赵氏点头,“是。” 四郎与十娘面面相觑,想笑不敢笑,两人同时转过身,肩膀剧烈抖动。 大郎瞧见弟弟meimei古怪的模样,摇了摇头,继续垂首看书,“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四郎与十娘抖动的肩膀一顿,又剧烈颤抖起来。 赵氏与夏承平在炕头说着另一桩事,“县太爷与府城的曹家是姻亲,县太爷家嫡枝的二小姐嫁给了曹知府的大儿子,咱们如果想走曹知府的路,就得先搭上县太爷……” “不容易……”夏承平摇头,“县太爷连老师都不见,我……” 赵氏笑,“我还打听到一件事,保准能让县太爷奉老爷如座上宾!”说着,趴到夏承平耳边将自己偶然听到的事说给夏承平听。 夏承平先是高兴再是皱眉,临末,瞪了赵氏一眼,“你当我是娘呢!这么昧良心的事儿……” 话未说完,便觉当着妻子的面说自己亲娘不好,遂住了嘴,冷声道,“此事休要再提……” 赵氏有些不甘心,夏承平又一眼扫过去,“那可是你十月怀胎的亲骨rou,你也狠的下心!” 闻言,赵氏一怔,察觉到夏承平的怒火来源,噗嗤笑出声,再凑到夏承平耳边嘀咕了几句,夏承平露出深思的表情。 半响,看着赵氏,缓缓道,“这……倒是可行。” 赵氏心满意足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