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剑光撩人
这一剑的力量和速度,汇集了所有的仇恨和愤怒,虽然只是刺中了肩膀,但岳伦还是滚落在了地上,久久站不起来。他死也不会想到,此时的岳鸣山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因为,刚才的那一招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那三根折断的肋骨也深深地插在了他的胸腔内,人身疾患,五脏受损为之大也。 岳伦心觉不是岳鸣山的对手,纵然以死相拼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只好拼尽全力向门外爬去。人到了生死关头总会做出一些非常之事,岳伦爬的速度可以跟他的剑速相提并论了,一溜烟便跑的无影无踪。 岳鸣山见他消失后,放下了男人最后的一点尊严,手中长剑落地,安然的倒下了,书凡心中方寸大乱,刚走了母亲,现在父亲也奄奄一息,书凡发了疯似的痛哭流涕,跑到岳鸣山身旁摇着他的身子哭喊着叫着父亲。本已昏死过去的岳鸣山终就还是被儿子叫醒了,他凭借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颤抖地说着:“凡。。凡儿,叫舅舅来。。。”说完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岳书凡幡然醒悟,可他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去几十里外的百草寨呢?心中一点办法都没有。正当他发愁之际,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头戴一顶斗笠,浑身灰黑色的麻布衣服,但穿的很紧凑,显然是个练家子,尤其是他手里的那把剑,更是精美绝伦,完全跟他的打扮格格不入。 岳书凡也顾不了那么多,冲过去就要求他帮忙。还没开口,那男子嗅了嗅鼻子,好浓重的一股血腥味。便开口喊道:“岳鸣山是否在此?”书凡愣住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又来了个仇家,心里顿时凉透了,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人见他不言语,又问道:“你!哑巴?”书凡揩了揩眼泪,点了点头又死命地摇了摇头,随后哭喊道:“快救救我父亲吧!他快死了。”那人这时才仔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个血人儿,但却一点恻隐之心也没有,便要离去。 书凡心中急了,大喊道:“你找岳鸣山干嘛!我知道他在哪?”“什么?快说!告诉我他在哪?”那人说话间一点愤怒之色都未显现出来,书凡颤抖地说道:“你。。你先告诉我你找他何事?”那人也不遮遮掩掩,大方地说道:“比剑!”书凡追问道:“不是仇家?”那人继续冷言冷语道:“不是!” 看那样子不像是假的,书凡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只要不是仇家就好,平日里不知多少人上门来找父亲比剑,都被岳伦挡了回去,早已见怪不怪。此时书凡却在想另外一个心思,转念说道:“那你快救救我父亲!”那人听了只当没听见,扭头就走,书凡急了,知道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赶忙说道:“我父亲就是岳鸣山,你要。。你要找他比剑得先救了他的性命!” 那人顿时停下了脚步,把头再次转了过来,怀疑地看了看那血人,又瞪了瞪那个小孩儿,书凡心领神会,死命地在那里点头。那人总算是信了,问道:“如何救他?”书凡眉目渐舒,叹了口气将百草寨的地址告诉了那人,那人正要抱起倒在地上的岳鸣山。不远处便冲过来二十几个手持利刃之人,看样子都是快剑门的门徒打扮。 为首之人左肩扎着绷带,显然就是方才的岳伦。那戴斗笠之人停了下来,转身朝向那帮人,岳伦的人马很快杀到,正要去抢岳鸣山,那人提声呵斥道:“谁敢!”众人刹时间都将目光抛向了那人,岳伦倒有些怒了,大骂道:“快滚开,这是我门中之事,你是何人?胆敢插手?” 那人低笑了两声,朝着他握剑的手看了看,随后说道:“你,不配与我交手,想活命的快滚。”岳伦大怒,朗声道:“哥儿几个,给我杀!”二十几人一拥而上,吓得小书凡赶忙躲在了角落中,那人也不慌张,将脑袋轻轻下垂,叹了口气,随即拔剑,剑光一闪,四五人倒在了他面前,谁也没有看清他使出的招式,而此时剑已入鞘,就好像从来没有拔出来一般。 众人吃了一惊,都不敢再往前冲,岳伦额头上的汗也渐渐渗了出来,因为他知道,不是剑未拔出来,而是剑速太快,根本看不清,这让他想起了当年的岳鸣山,那时候他还是岳伦崇敬的对象。他迟疑了一会儿,嘴角抽动着问道:“你。。你。。你究竟是何人?”那人头也没有抬起来,挥了挥手手说道:“江东,霍家。”随即便旁若无人地抱起了地上的岳鸣山便要往外走。 众人也不敢上去阻拦,岳伦此时脑子一片混乱,江东霍家?印象中并没有结识过姓霍之人,难道。。。岳伦的心跳声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颤抖地问道:“难道,难道就是传说中。。。”岳伦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不敢提及那人的名字。那人也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往外走,小书凡也跟在他身后。眼看着他几人就这离去了,岳伦使了使眼色,又上来了五六个人想要抓住小书凡,可刚伸出手,一道剑光再一次闪过,这五六只手齐刷刷地落在了地上,剑锋所到之处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岳伦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锅一般,那五六个人可都是他悉心栽培的徒儿,可以说是倾尽了他的精力,如今却毁于一旦。奈何身上有伤,不然非上去拼命不可。岳伦要庆幸,他没有上去,因为他永远都不会想到,霍姓男子的剑有多可怕,如今显示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岳伦再也动不了了,刚才的那一招他看的清清楚楚,没错,因为那人手里抱着岳鸣山,所以剑招较之方才有所迟疑。正是因为看见了,所以才显得更加可怕,因为这一招,不,不能说是一招,只是用了常人使出一招的时间,他却使出了五六招来,剑光在风中闪动,忽明忽暗,辗转流离。变化无穷中杀气已到,每个人的伤口看似都一样平整,细细看去,却都各有不同。 那人将小书凡提上马后,朝着屋子内瞧了瞧,便要离去,可书凡此时却想起了屋内的母亲,心中一时伤心难受的很,大声哭了出来,迟迟不愿离去。那人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不想走了?”书凡再次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那人叹了口气,说道:“我知屋内还有一人,但已经没了气息,她是你何人?”书凡流着泪说道:“娘,她是我娘。” 那人一时之间竟有些动容,从来没有一股力量可以让这么冷血的人感到动容,除了母子亲情。或许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当年,自己的母亲,是啊,谁不是母亲生出来的呢,谁不是母亲手把手带大的呢,这世上你可以对任何人无情,唯独不能对自己的母亲冷漠。 那人压低了斗笠,显然是不想让书凡看见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再一次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屋中,将佟倩儿抱了出来,此时佟倩儿的尸体已经冰冷,但身体还是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清香,这也是书凡最后一次问道母亲的味道了,因为,母亲已经与他天人永隔。 岳伦像个死人一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书凡哭着对那人说道:“叔叔,我知道你是好人,快帮我杀了那个人,就是他害死了我娘,也害了我爹。”那人看了看书凡恶狠狠的眼光,没有搭理他,只是一味地将佟倩儿的尸体安置在了马背上,随后冷冷地说道:“我,从不帮人杀人,你,自己的仇,自己来报。”书凡一时语塞,不再言语,岳伦也常常舒了一口气。 马上驼了一个小孩儿和两个大人,再也无力承担那人的重量,他只好牵起了缰绳一步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江湖中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那人救岳鸣山是为了跟他比武,带走佟倩儿是感时伤怀,体己及人。那他救下岳书凡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二十年后,当他坐在江边垂钓之时,也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不为什么,算不算个原因? 是的,江湖上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原因,但他却是个例外,因为他是霍顶天。一个从来不按规矩行事的人,一个冷血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正义的人。霍顶天将岳鸣山一家带到了百草寨,佟牧之差点没昏过去,含着泪诊治妹夫岳鸣山的伤势,随后又将自己的亲meimei亲手安葬。 霍顶天问了问佟牧之:“他,什么时候能好?”佟牧之伤心欲绝地回答道:“好不了了,哎!再怎么样也是一年半载之后的事了,就算是好了,终就也只能是个废人了。”霍顶天有些错愕,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他只字未提,收拾行装,便要离开,因为他心里清楚,岳鸣山再也拿不起剑了,于他而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在此时,岳书凡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恶狠狠地说道:“带我走!我要跟你学本事,我要报仇!”佟牧之刚要去抱走他,霍顶天此时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问道:“你怕死吗?”这个问题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确实不合时宜,但对此时的岳书凡来说,却正问到了点子上,怕死吗?怕死就不能跟着霍顶天走,怕死也就报不了仇,怕死一辈子都只能授人以柄,苟且偷生。 岳书凡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怕!”佟牧之再一次流下了泪来,这是欣慰的泪水,他知道,meimei的这个孩子将来必成大器。霍顶天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说道:“把我的包袱收拾好,在门外等我。”书凡迟疑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忧心,此时的他倒开始有些像霍顶天了,像他的不苟言笑,或许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 岳书凡收拾好包袱后回头朝着父亲的床前看了又看,随后狠了狠心转头大步而去。霍顶天还在房中,对佟牧之说道:“这孩子。。”佟牧之打断他,说道:“你带他走!他在我这里等于就是死了,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霍顶天又说道:“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倘若这孩子有所不测,只能怪他命里福薄,与他人无关。霍兄,我知你必是仁义之人,我把他交给你,也算是了却了他父母的一桩心事。”霍顶天不再言语,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