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光似箭,回首望时已百年五
次日晨起。 当媚娘再度醒来的时候,周围已是一片安静。枕边,也还带着些李治留下的温度,与他衣衫上惯染着的淡淡药香。 微一皱眉,她起身,慢慢坐直了身子,看着周围,才徐徐开口叫道:“明和何在?” “娘娘。” 听到声音的明和,立时上前一步,行了礼,然后才道:“娘娘可是要更衣起身?还是莫要罢!刚刚秦太医还着人来传话儿来着,说是娘娘近些时日,顶好是将养着,半点儿也不要动了下榻之念的。” 媚娘摇一摇头,却道:“本宫自是知道这件事。本宫是想问,治郎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他?” 明和一怔,眨一眨眼,才愕然道:“娘娘,今日可该早朝了。” 闻声,媚娘倒是松了口气,点一点头道:“是……本宫倒是忘记了。”再摇一摇头,她这才缓缓下躺。而明和见状,便立时上前来,小心扶着她,看着她躺下。 “弘儿如何?” 既然李治无事,她的心,自然也便放在了儿子身上,于是便问道。 明和点点头才道:“太子殿下一切都好,今晨知道娘娘身子微有不适,本便要来入宫看探娘娘的。可是因着主上不允,便作了罢。” “那便是最好……这些日子,不止是他,所有人,能不出入这立政殿,便都不要出入这立政殿的好。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本宫只是因着染了些风邪,脸面上不太好看,不愿见人便罢。这样的话儿也说与治郎听。不过多半,他是不会肯不来的。” 媚娘苦笑着摇一摇头。 明和却道:“娘娘,依明和之见,主上一定要来,才像真的娘娘没事。否则只怕那些人又要做些妖了。” 媚娘想一想,也点头道:“你说这话,倒是有理。无论如何,此番之事,都得好好儿瞒着,别叫走了半点儿风声。明白么?” “是。” 看她有些累了的样子,明和便向着媚娘深行一礼,放下纱帐,嘱咐了一句刚刚招进来,很是信任的小侍儿小高宝。便转身走出内寝来。 玉明在外正好也和玉如一道,将**外外的事情打点妥当,见他出来,二姐妹便上前一步,走到一处去悄声而议。 “如何?” 发问的自然是玉明,她一向最沉不住气,何况如今这等事态? 明和摇一摇头:“一切倒算还好。只是娘娘身子这等情状,万万不可叫旁边人知道。那些宫外的事,也不能来让她生了烦恼。咱们却得替着娘娘上份心了。” 玉如点头道:“这都好说,平常做惯了的。就是太子殿下与二位小殿下那里……” “主上这些日子,只怕也要累着些儿,自己带了太子殿下,也把二位小殿下交与姆娘们了。总之你们两姐妹有时间,便多去看看二位小殿下。他们没事,太子殿下便更没事。日里有那位李小娘子跟着,午后是元舅公看着,夜里又由着主上亲自调教着,断然不会出事。” 明和这一言,却叫玉明忍不住笑出声。 这般情况下她这一笑,自然是惹得二人注目不止,于是便自收了笑意道:“不是,却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想到那位李小娘子,那般人物,实在是本事大得紧。竟能让咱们太子殿下老老实实地听他的话儿,半分也没有违逆的心思。” 明和一怔,看了眼若有所思的玉如。 “说起这个来,我倒还真觉得玉明说得不错。那位李家小娘子,实在是个有本事的。看着人活跳跳的,却轻易就把太子殿下教得好得很。这些时日进益颇多呢!” 玉如这一番话说出口,明和立时便扬起眉,好半晌不说话。再开口时,却已变了味道:“玉如jiejie,若是明和记得不错……那位李家小娘子,可是大足了咱们太子殿下十岁呢么?” “这个……倒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玉如微觉奇怪,皱眉看着他:“那孩子,可真的是个好孩子。” “这个自然。孩子是个好孩子,就只可惜,大了一点儿。若是她再年少上个三两岁,又何尝不是一段佳话?” 明和勾唇一笑,又想了一想,也不等玉如与玉明回过神来,却自己又笑道:“不对。这话儿若是让主上听到了,只怕便要说,便是大了二十又何妨?只要太子殿下喜欢便好。” 玉如眨了好半天的眼,才失笑道:“你这可是胡想了。别的自且不提,那孩子却未必便有这份儿心。何况你又怎么知道,主上便不会在意她大足了十岁的事实?为人父母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儿找个好样的。何况太子殿下文华武德,才容绝世。这样的人儿,主上必然要为他好好儿选一位太子妃的。而月明那孩子……” 玉如的笑容消失了。 玉明见她如此,心知有异,便轻道:“jiejie,你熟悉李统领家里的事情。怎么,那孩子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她并非李统领亲生骨rou,这一桩,你们总该知道的。” 玉如此言一出,却惹来玉明与明和一同摇头:“便是又如何?毕竟还是李家人。” “问题便在此处。” 玉如叹道:“她是李家人,可也是无论如何上不得台面的李家人——她的父亲,是李统领的弟弟。而这个弟弟,也并非是李家亲生的——若强论起来,只怕他的出身,比起李统领来要尊贵些。” 玉明一怔:“怎么?这孩子的生父,并非李家人?” “不,他也是李家人,不过却与咱们的天子李氏一般的李家人。这位李统领的弟弟,生父却正是当年的江夏王。 当年江夏王因事获冤而去,留下月明那孩子的生父,本来要被贬出京。却因卫国公怜悯他年幼多病收他做了义子,这才得保了性命,得延了后嗣。 所以月明这孩子论起来正是江夏王嫡孙。 你想一想,太子殿下与月明同出陇西李氏,根缘皆为天子一脉。便是她血脉再薄,也终归是同宗。如何能相成一桩美事?” 闻得此般内情,便不说玉明,就明和也是惊叹之极,又有些迟疑道:“却不能罢?明和听娘娘说,当年江夏王虽的确将自己的儿子留在京中由卫国公照应。可这个孩子,却非他所亲生。而是收养的战中孤儿啊!” “那便更不允可了。依我大唐例律,太子殿下身为国储,其位贵重至极。哪怕便是身侧一个小小承徽也要五代家世清白,七世之内无罪籍——你想一想,这月明出身不明,来历不清。便是勉强挂上江夏王嫡孙的名头,也是罪臣之后。如何能好好儿与太子殿下相处?” 玉明再一摇头:“何况,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最知她性子像极了咱们娘娘,且不论她心许咱们太子殿下这等事,几乎不会发生。便是发生了,你们且想一想,她能容得太子殿下三嫔五侍么?若容不下,却又硬要许了心,你说这不是两人一生痛苦?” “这个jiejie倒是多虑了。” 玉明却不赞成道:“之前太子殿下便说过了,他是万不肯妃妾一堆的。他说成日里书读得都累不轻了,再找一堆的女人来成日里宫中吵来吵去,他是万万受不起的。所以一定一定,他也要如咱们主上一般,一生一妻。” “越是这样,月明便越不可能与太子殿下相守一生——别忘记了,那是咱们大唐的太子殿下。而他身边的女子,便是下一个皇后娘娘。如今咱们的皇后娘娘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罪?若是月明真成了太子妃,只怕更有甚而无减!那些大臣连咱们娘娘这等出身清白的都容不下,又怎么容得下她?他们二人此生注定无缘。你们也不要再这里打什么如意算盘。还是尽早儿地把月明送出宫去的好!免得时光长了之后,真惹出什么祸事来,到时咱们可就真的愧对皇后娘娘了!” “是!” 她这一番话,却说得二人心服口服,齐齐应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