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越女暮作妃二十二
是夜。 太极宫。 万春殿。 侧殿内。 王皇后闻得有惊风之声时,已是披衣而起。 身侧小侍听闻她起身相唤,立时也赶了来侍奉,然她却手一挥,只是满头微汗地问道: “红绡呢? 红绡哪儿去了?” 小侍左右看看,这才呐呐道: “回娘娘的话儿,红绡jiejie今夜未当值,当是还睡在自己个儿的房里。” “传她来,本宫要见她。快!” “是!” 不多时,红绡应召而来,刚刚行了一记礼,便被王皇后传至身边,细细密密,轻语几句。 红绡听毕,目光一敛,不动声色一颌首,便立时退下。 王皇后看着她离开,这才长出口气,仰面重重倒在榻上,满头大汗。 一刻钟之后。 太极宫。 立政殿。 媚娘微垂首,披衣听着文娘传来红绡之报,半晌才点点头道: “知道了,你叫她万事小心。 眼下不同以往,宫里可是有韩王的眼线。 若是一朝失了事,只怕治郎也难能保得住她。” “娘娘放心,红绡的本事,大可自保。” 文娘轻道。 媚娘点头,又叹道: “这便好…… 我只是怕她出事。 只要不出事便好。” 文娘点头,又应了应,这才退身出去。 媚娘吩咐完,转身看着身边闭目而眠的李治,忽然轻道: “治郎以为如何?” 李治双眼紧闭,似仍沉睡,可口却突然张开,徐徐道: “若论自保的本事,红绡自然不必担忧。 可问题是,她此刻面对的不止是皇后,还有韩王叔。 若是没有些外力相助,怕是不妥。” 媚娘点头,又叹道: “说起来这皇后也真是被逼急了,竟然连韩王的人也敢往宫里引…… 当真是引狼入室了。” 李治依旧闭着眼,好一会儿才道: “那你便设个法子,替她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物都给清一清罢! 免得坏了宫中的规矩。 王德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他终究也是老了,能少叫他cao些心,就少cao些心罢!” 媚娘点头称是,接着便有一只有力的手臂伸来,紧紧地抱了媚娘在怀,放下,另外一只手伸来将她如花娇颜扳至自己面前,李治这才睁开眼,看着她笑笑地说: “好啦…… 都已经安排好啦,你便好好儿歇着罢! 左右嫣儿也是睡了,弘儿也是睡了。 你也该睡了。” 媚娘摇头,恬淡一笑,头一低,眉一柔,温顺地依入他怀中。 李治含笑看着很快睡着的心上人,足足盯了她一刻的工夫才肯转开眼睛,望向天花板,面容忽冷道: “德安何在?” “主上。” 黑暗中,走出德安修长的身影来。 “传朕的旨,明日里就叫影卫把韩王叔往宫里送人的路子给断了,一条都不许剩,明白么?” “是。” “还有,明日传朕的话儿,召上官仪入内。另外,要他将上官庭芝也一并带了来!” “是。” 次日。 太极宫。 内侍省。 大内侍监王德房中。 正在审阅着新一季宫中诸项使用杂计册目的王德,突然听得到门外传来阵阵熟悉而又急促的脚步声,于是立时抬头去看。 果然,掀了风雪帘子进门的,可不是明和又是谁? 见到师傅,明和也不敢造次,先好好儿地打了揖子做了礼,然后才上前一步看了看王德。 王德会意,伸手摆了摆,左右侍奉着的小监们便个个退下,不多言语。 待房内净空只剩二人,明和才再上前几步,立于王德身侧低声道: “影卫那边儿,今日里有些动静了。” 王德点头道: “若影卫动手,那必是主上的意思了,咱们可得好好儿配合着。 怎么样? 扫出几个了?” “目下里是七个。 左右两个内阍,暖阁里两个执扇,三个净香的。” 明和低声道: “虽都不是些高位份,可依德安哥哥的话儿,似这般的出身位份,却是最好动手做些事来的。” 王德点头,又道: “这才是正经儿的行家手段。 这些子人,看着是身份低微,不受重视,可实实在在却是掌握着些要紧的关卡,不只能够方便传递消息,要紧的时候,还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若依了萧淑妃跟皇后那样的,必然是要往贴身人物上打主意。 可她们却也不想一想,越是朝夕相处,越是极有风险。 似这般的兵行险招,没有当今主上,或者是先帝,又或者是昭仪娘娘那等的本事,还是别用的好。” 明和自然晓得,王德这是在传授他宫中生存之道,心里自然感激,连连称是。 王德顿了顿,又道: “传了令下去,但凡是被影卫清扫了出来的人,一律都丢到野狐落里去埋着就是。” 明和应了声是,刚要再说,却又被王德打断: “不过记得,一定得派几个得力的,心腹的小监,去那儿仔细盯着,看看到底是谁都看这些人。” 明和一怔,虽不明白,却也点头道: “是。” 王德看了看他,淡淡一笑: “觉得奇怪不是?” “倒也不是……” 明和见问,自然也是无不可言,笑道: “师傅要把人丢在野狐落,明白地就是给韩王殿下设个套,看看他派的人是不是宫里的。 若是宫里的,自然便方便咱们进一步深挖细找,务必替主上把这些杂碎都清干净了。 可若如此,那暗卫必然早就知道该这般做。 师傅,咱们这么行事,是不是不必?” 王德点头道: “主上行事缜慎,自然早有安排。 只是主上的安排再精全,却也免不得有些疏失——这一点,便是主上自己,心中也是明白的。 毕竟此番对上的,可是韩王。 否则,他又何必特特地将这消息放与你知道,再叫你传话儿与师傅呢?” 明和一怔,立时恍然,含笑口称是,便转身离开。 次日。 午后。 韩王府。 大雪下了整整一日夜,将园中已是堆得尽满。 李元嘉悠闲地坐在暖阁之中,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雪光,点了点头,又笑道: “果然不一样。” 一侧沉书侍立一旁,看了看窗外,问道: “殿下……” “你看那初雪时的残荷,与今日之残荷,可有何样区别?” 李元嘉伸手指着窗外隐约可见的湖面笑问,沉书努力瞧了几眼,却碍于自己所立之地,并不能看得到残荷,只得硬着头皮道: “属下愚钝。” 李元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然后淡淡问: “如何,都处置好了?” “七日之内,必然见效。” 沉书回。 李元嘉点点头,又问: “不过今日,本王可是听说,咱们安插在万春殿里的人物,可都被洗了个干净啊…… 是王氏自己下的手?” 沉书断然摇头: “应该不会。 这两****身上的药效还没过呢,怎么也不可能折腾起这么大的浪来。” 李元嘉又点头,道: “那看来,便是咱们这位陛下的手笔了。” 沉书心里一沉,轻轻问: “那殿下,是不是昏君发现了……” “应该是。 不过也无妨,本就是些为了引开他们视线的棋子,只要主帅不失,那便无事。” 沉书闻言,忍不住问道: “原来殿下早在宫中另有安排? 却不知此人可为殿下大用?” 李元嘉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看,却失声笑了笑: “这样的事,你可别问下次了。 否则本王便要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就是咱们那位小陛下,安排进本王身侧最大的隐子了。” 沉书只觉全身汗水刷地一下全部冒了出来,连连点头,口口称歉。 李元嘉倒也没有多与他计较,只是扬扬手叫他不必再说,然后问: “那些小侍监既然都处理了,是不是就往野狐落里去了?” “殿下英明,确都是往野狐落里去了。 那咱们是不是该去看看,人到底是谁动的手? 说不定能从伤口上看出些什么来。” 李元嘉却哈哈一笑道: “不必,不必。 那些影卫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自不留下半点痕迹。 你去看,只是中了咱们这位小陛下的圈套,露了自己形迹而已。” 沉书眨了眨眼: “殿下的意思……沉书不便去,但这野狐落,还是得去?” 李元嘉点了点头,笑吟吟道: “你方才不是问本王放在宫中最大的那枚隐棋在哪儿么? 本王能告诉你的,便只有一件事: 他的地位非常重要,重要到了能够通过这些死棋,来往外传消息的地步。” 沉书闻言,惊得瞪大眼: “利用……利用这些死尸?” “正是。好啦,你且不必问,日后自然知晓。去找几个得力的人来,本王要他们去把消息取回来。” 沉书依令离开不久,便有一道黑影闪进来,静悄悄地立在元嘉背后。 元嘉百无聊赖地抚着手中的暖炉,好一会儿才问: “可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沉书没有问题,他下手很干脆。”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早做定论。俗语云百炼成钢,试炼一个人的忠诚,必然要下些狠手。 今日你们去野狐落的时候,多留意些。” “是!那么殿下的意思是,要通过此番属下是否暴露一事,来看一看沉书究竟是不是那昏君的耳目?” “他实在太厉害了,不防,本王也不能成事啊!” 元嘉长叹一声,扬扬手,着令他退下。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