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越女暮作妃十一
德奖见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倒也点了点头,柔声道: “其实主上一片恩重,萧妃娘娘如何不知? 只是到底……” 李德奖不必言,李治也心知他之所意,点头叹道: “到底三哥可说是死而为朕,三嫂心中有怨,也是难免。 朕明白,师傅日后若见了三嫂,自可向她带句话儿—— 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的。” 李德奖闻言,半晌不语,良久方道: “难为主上了。” …… 另一边,后堂之内。 难得见到素琴与两个孩子的媚娘,自是心中欢喜,与母子三人又是一番玩乐,又是一番好说,又着令文娘去传了话儿与李治,竟说自己今夜要与素琴并床夜话,可教李治不必再来了。 若非是素琴面儿薄,又念着德奖,只怕今夜李治便当真是孤家寡人,对月长叹了。 好在媚娘也并非便是那等沉溺于一时之情的小儿女—— 她也不过是长久未得见故人,宫中虽则事事处处皆有李治在,可到底也是没有个知心贴己说话儿的,自然要与素琴更加亲好些。 说了一会儿话,便见有侍送上茶点,媚娘便含笑自着文娘与瑞安等人抱了李弘与嫣儿,还有素琴膝下所出的两个孩儿去玩,自己却与素琴姐妹二人独坐在**里说话。 拉了一会儿家常之后,媚娘便道: “如今我看你事事处处都行事妥贴,可见竟是李家的福气。” 素琴却笑道: “哪里便是什么福气了? 不过是旧年里跟着媚娘jiejie还有大jiejie学得的些本事。 再者德郎也是家中无长,自然便容着我坐大了。” 媚娘听她如此对自己坦然已对,心知这个孩子一如当年的素琴一般,半分心性儿也没见改,更是欢喜,二人便好生又是一番絮话。 说了一会儿,便见有一侍匆匆奔入,附与素琴耳边说了几句,素琴便皱眉道: “怎么偏偏便是今日?” 她看了眼媚娘,见她早已离得远远儿地,不似有意相听之念,心中感涕到底是帝妻风范,便正色点头道: “我知道了,你且去罢。” 及后,她看着侍人走下,便向媚娘行了一礼道: “jiejie,素琴有一事,只怕要jiejie相助为好了……” “你这是哪里话来?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 媚娘含笑道。 素琴叹了口气,摇头道: “其实说起来,也真是羞煞了小妹,家里妯娌之间的事,竟闹到此等不堪之地。” 媚娘扬眉,意有所明: “你是说…… 李家大嫂娘的事?” 素琴点头叹道: “看来jiejie也知道了。” 媚娘不语—— 其实身为后宫女子,往来走动得最多的,还是诸家门第里的贵妇千金,自然这些事,她是详知不过的。 只是一点,她素常里便不耐烦听那些家长里短,东西不安的事情,又事事时时关切李治,自然少闻这些。 但饶是如此,李家的事,她也知道一些。 卫国公生性豪侠,一生只衷情于夫人红拂女。 而她也为卫国公诞下两子,兄弟二人更是亲密无间,关系切要。 只是奈何长子性颇柔懦,又有些过仁之嫌,之前曾因先帝在时争储一事时涉与太子承乾有所交集而被流岭南。 后又因先帝念其无辜,又身为卫国公之嫡子,便着事令使其迁吴郡。 而正在吴郡之中,陪伴他多年的元配夫人尹氏故,又是时逢落魄不得意,被当地一名有意邀攀国公府的韦姓氏族的远系,一普通官绅相交,竟至得许其女。 而这女子竟然与其父一般,都存着些另样心思,自卫国公逝后,德骞受卫国公爵袭,她更一发地防着无论名气才华都远在德骞之上的德奖。 前些日子德奖因护刘弘业之事入京之时,还曾一反平素里向来不求恩典的例态,向李治恳请恩准着封侄儿承嗣长兄之事—— 显然,却是为了避嫌了。 媚娘点头,垂首合着茶碗道: “这位韦娘子,我也知道些,好似也是性情不太妥帖的。 难为你了。” 素琴叹气: “性情不妥贴倒也罢了,可她又是个防人之心甚重的…… 总以为meimei有心图什么…… 殊不知若是我……” 她看一眼媚娘,便再不言语。 媚娘淡淡一笑道: “殊不知若是meimei果然如此,那当初便不会弃了帝妃之荣,转而下嫁德奖师傅了。 需知便是治郎心念媚娘与惠儿旧义,或者不与meimei实幸,却至少也会与meimei无上之荣,甚至光明正大地将meimei转认为义女,嫁个公卿之家,以meimei身份,也是适有所得。” 素琴垂首,半晌才道: “meimei也只是心烦而已。” 媚娘点头道: “看来,meimei是希望jiejie与你一个两全之法了?” 素琴抬眼看着媚娘,诚恳道: “jiejie,我是真心把大嫂娘与大伯当做亲人的。 实在是不愿与他们相逆。 jiejie机慧过人,可有什么法子?” 媚娘想了一想,却含笑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素琴眨眨眼,好奇地看着她,半晌才凑过头去。 是夜。 内寝。 李治看着瑞安将香点上,淡淡道: “所以,你就把朕刚赏你的九凤玉镯给素琴了?” 媚娘看着李治的表情,伸手抱了他的手臂娇憨笑道: “治郎生气了?” 李治拢了拢手中的简卷,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气什么?明知你不喜欢那个东西。” 媚娘眨眨眼,看着李治小声道: “那治郎没有生气啰?” 李治抬眼看了看她,失笑,丢下简卷于榻边小几,伸手搂了她在怀中,点头道: “知道怕了便好…… 我还以为这天下间便没有你怕的事了。” 媚娘撇了撇嘴,不言语,好一会儿才道: “若不如此,只怕那韦氏会不信呢。” 李治点头叹道: “也是…… 难为师傅了。 若论起武功文治,师傅哪一样都比他兄长强上许多,奈何他生性淡泊名利,实在不喜此道。 再兼之又有韦氏刻意以长嫂的身份相压,自然他也无可奈何。 你将这九凤玉镯给了素琴,韦氏一旦见过此物,自然知晓她与宫中高位妃嫔有过交集,更知素琴多少也要受我庇护,无论是如何,她都不会再难为素琴,是也不是?” 媚娘含笑点头,飞鸟依人般地偎入李治怀中: “治郎英明。” …… 的确,韦氏不但认出了素琴手上的镯子,她甚至还知道了赐与素琴此物的人物是谁。 同样地,她也将自己所见,告诉了一个就连李治与媚娘都没有想得到的人—— 她的闺中密友,旧贺兰氏夫人,也是媚娘的jiejie,武顺。 …… 次日午后。 一辆往新丰县粼粼而来的奢华马车上。 应国公夫人,杨牡丹子看着自己心爱的长女: “你确定那赐与李家少夫人九凤玉镯的,必是媚娘?” “除去她,那元氏还能得谁的赏呢? 母亲,别人不知,咱们可是见过他,也知道他李德奖可是当今圣上的心腹。 自然要见心腹的时候,只会有自己眼下最喜爱的妃嫔在了。 而这九凤玉镯论理论制,都只当赏与皇后,正一品夫人的四妃,又或者最次也是二品嫔位。 所以……” 杨氏点头,满意地看着依旧明艳动人的武顺: “所以,这一次,便不算是咱们违了圣命了…… 这可是圣上自己出了宫来见咱们的。” 武顺点头,淡淡道: “正是如此。” 她描绘得精致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