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成鸳鸯,再得瑞兆三十八
是夜。 立政殿。 媚娘安安稳稳地在李治怀中,微闭双眼,享受这片刻幸福。 不知为何,李治却突然长叹一声。 “治郎怎么好端端地,叹起气来?” 媚娘眼也不睁,只是伸手将李治抱得更紧了些儿。 李治沉默,良久才道: “你是故意叫我发落他的么?” 媚娘不语,然而李治却依然感觉得到,怀中的她,身子微微一动,然后便如孩子般地紧紧抱住了他。 李治再叹了口气,也将她抱得更紧些,这才喃喃道: “其实便是你不这般做……我也不会疑你的啊! 是他先找上的你,论起来,本与你无关的。” 媚娘依然不言不语,只是沉默着抱紧李治。 李治不问,也不再多言,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 次日。 朝后。 李治正在带着德安等人梳理卷宗,便见瑞安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见着李治便是一叩首才道: “主上,韦大人那边儿有信儿了。” 李治眯了眯眼,看了眼德安: “说罢!” “是,那韦大人说,此番虽则是刘弘业有心借此机会谋得私仇,不过到底也是揭出了些事…… 那鸿胪寺多年来不法收受,却也在其中!” 李治立时眯了眼: “鸿胪寺……” 他轻轻念了一念,却看了眼德安,德安会意,立时便着清和去传李云入殿。 不多时,李云到来,李治也不多言,只手书一封密旨,交与他道: “拿上这道朕的手书旨意,去找大理寺的狄仁杰!” 李云会意,立时退下。 是夜。 立政殿。 媚娘闻得瑞安来报,不由沉默,良久才轻轻道: “你说治郎…… 已然是预备着要对长孙太尉动手了?” “是!” 瑞安欢喜道: “这下子,主上多少也是能如己愿了……” “不一定罢?” 媚娘一边儿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儿缓缓起身,看着殿外: “他…… 当真是打算借此机会对长孙太尉有所动作么?” 瑞安一怔,却道: “那…… 那是何意?” 媚娘不语,良久才轻轻道: “我记得,那个李义府,正好这几日在朝中理事……是也不是?” “是。” “你去传他……我想见他一面。” …… 次日。 朝后。 禁苑之中。 一身猎装的李治听毕了李云的回报,默默点了点头道: “告诉狄仁杰,继续查下去。” “是!” 又停了片刻,李治不见他有要退下的意思,不由疑道: “怎么?还有什么事?” 李云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道: “主上,武娘子昨日……” “不必说了,朕不会听任何关于媚娘的回。” 李治断然地阴着脸色道: “她有何事,自有瑞安来说,你不必理!” “是!臣知罪!” 眼见李云退了下去,侍立一侧的德安不由上前一步,悄声道: “主上,是不是德安去问一问?” “不必,她做的事,朕多半也知道些。” 李治淡淡抬手,轻抚着面前的一朵菊花道: “说到底她也是为朕好……而且她做的事,正是朕希望有人做的……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德安闻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退在一侧守着。 不多时,却见王皇后带着一队侍女诸从,前来园中。 意外见到李治,王皇后惊喜异常,上前一步道: “参见陛下……” 李治却未曾料及在这儿见到她,一时之间有些怔忡,不过很快地,他便沉着应道: “许久不见,不知皇后近来如何?” “妾谢陛下关爱。” 皇后面上泛起两朵红云,刚欲说些什么,却见一个小侍匆匆奔来,急道; “参见陛下!陛下不好啦! 淑妃娘娘身子大不安!” 李治正愁无可脱身,闻言当时眼前一亮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速速带朕前去!” …… 看着李治远去的背影,皇后染成丹蔻色的指甲,深深地,深深地陷入了掌心rou中。 良久,她才寒声低道: “怜奴……” “在!” “既然她连这个时候都不安分…… 你便安排着,教她好好安分些时日罢!” “是!” …… 是夜。 立政殿中。 媚娘正由着文娘梳理长发,预备着更衣入寝,便见瑞安匆匆奔入,附于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立时,她沉下脸来,看着瑞安: “何时动的手?” “左不过今日下午。” 媚娘眯了眯眼: “好端端的,她为何突然要对萧淑妃动手?” “似乎……是因为今日午后之时,主上在禁苑园中遇上了皇后,还没说上两句话儿呢,淑妃这边儿就传了信儿来,把主上招走了。” 媚娘也是立时皱眉: “是么?多半是治郎自己的心思了…… 他也是的,明知皇后正欲借此良机亲近他一番…… 如此一来,岂非明着叫王萧二人不合?” 瑞安却诧笑道: “jiejie这话从何说起? 向来主上不都是如此希望她们二人内斗的么?” “可眼下却不是这等时候啊……” 媚娘皱眉道,片刻又叹气: “罢了…… 治郎向来如此,治理前朝之事,他便是头头是理,可一涉及后宫……那不闹个惊天动地,只怕他是不肯收手的。 可眼下这等情景……哪里是能叫他挑得起火来的时候呢!” 叹了口气,媚娘道: “说到底,还是前些日子刘弘业之事…… 教治郎心里坐下了不安…… 唉! 想不到我千防万防,左算右想…… 到底还是被治郎落了心病。” 瑞安一怔却道: “jiejie这是什么意思?” 媚娘不语,良久才轻轻道: “你可知为何我定要你去见治郎,将这刘弘业一事,告知与他?” 瑞安摇头。 媚娘轻轻道: “那是因为,若是我亲口对治郎说及此事,便成了是我在向治郎请求…… 请求他出手相助刘弘业。 那治郎心中,又是何等滋味呢?” 瑞安立时明白,叹道: “也是……说得也是啊…… 若主上的心性,想到这一层上去,却是理所当然…… 便不是主上,多半这等事,也是不好…… 那jiejie的意思是,此番主上之所以挑得皇后与淑妃内斗,却是在迁怒么?” 媚娘点头。 瑞安想了一想,却也道: “若果如此,倒也无妨罢? 一来可教主上松泄些心郁,二来也可叫皇后与淑妃斗个两败俱伤…… 好事一件啊!” 媚娘却摇头,忧心道: “问题是,眼下却不是这等合适之机啊! 须知眼下治郎正一心二心地处置关陇一系之事……此时若再教氏族一系继续内斗下去…… 那些真正意存不轨的人,便必然要借此机会,大兴其势了。” 瑞安悚然而惊: “jiejie指的是……” 他未说完,却只看着媚娘点头,于是急道: “那……那如何是好?” 媚娘垂首,微微思量一番,然后突然拿了纸笔,仔细书信一封,交与瑞安道: “你去将此信交与治郎一观,然后告诉他,这是我请他托影卫代传与濮王殿下的信……明白了么?” 瑞安领命而去,只留媚娘一人在原地忧道: “但愿…… 但愿只是我一片心机白费才好……” 一个时辰之后。 太极殿中。 李治坐在殿上,手捧一本书卷,仔细阅着。 一侧。德安垂手侍立。 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中书卷,淡淡问道: “媚娘那封信,你也看了,如何?” 德安先回了应,这才道: “武jiejie所忧极为中肯。 主上此番……却是有些过激了。” 李治叹了口气,半晌才道: “此番媚娘却是误会了朕……便是朕再如何不喜那刘弘业,这公私是非,朕还是分得清…… 今日之事,其实也是朕有心而为之…… 你可想过若是二派渐衰之后……高阳公主跟她后面站着的两个人,会无所动静么? 朕要的,便是他们这个动静。” 德安一怔,却讶然道: “主上莫非是意图引蛇出洞?” 李治不答,半晌才道: “料敌机先,始终不若将敌掌握于朕之手中。” 德安想了一想,始终还是觉得,此番李治如此之态,多半还是因着媚娘之事而迁怒…… 不过到底李治向来善于反败为胜,化不利为己利…… 倒也无谓了。 于是,德安便笑着应和两句。 李治眼见他如此,知道这种连自己都说服不得的话儿,多半他也是听信不得,索性便由得他去,然后举高手中书卷挡了脸才道: “媚娘这几日身子可大好些了?” “平日里吃着药呢,大好多了。” “嗯……那,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掺过去了罢?” “还是一如既往,万春千秋二殿里,总是少不了的那些脏东西往立政殿里送。 不过文娘谨慎,瑞安机灵,加之六儿又是极忠于jiejie的,这些东西,一应是近不了jiejie的身子。” “如此最好…… 对了,那些皇后母亲安排着进宫里的巫人,可处理得如何了?” “眼下却全都是咱们安排着的人物了。 主上安心,既然是做长久之计,必然是稳妥为先……所以每隔两三个月,才悄悄儿地以一人易以人…… 便是在咱们没有动手之前,皇后处的巫人便是这样换法……总是不教长久,是以也是没起疑的。” 李治这才点头道: “如此甚好……不过也差不多……” 他看着瑞安,目光中微有深意: “该到收网,得鱼之时了。” 瑞安一怔,却立时点头笑道: “主上英明!” 永徽元年十一月初十。 太极宫中忽传奇事。 万春殿中皇后王氏,平素吃斋礼佛之事甚多。 然一朝竟被宫人揭发,其素来所奉之佛,实为巫术,且颇有借此法以行咒害之事。 一时间宫中纷纷扬扬,尽是议论之声,更有萧淑妃处传出议论,道曾于某年某月某日云云,于千秋殿中发现咒杀用之草偶。 立时,萧淑妃上表哭诉其伤,众议纷纷,皆指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