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玉凤,终成涅盘十三
媚娘这边说完,那边瑞安已然是匆匆来到,上气儿也不接下气儿地立在媚娘身边,好半晌才喘匀了气儿道: “jiejie,大事不好!” 媚娘也是不多理会,只是点点头,轻轻问道: “是杨昭仪,不,是杨婕妤那出了事罢?” 瑞安虽然已是服侍媚娘多年,也是自小便跟着李治,可仍然是对如能未卜先知的媚娘,吃惊不止。 不过到底是跟了多年的,喜怒哀乐,自然都埋在心里,于是轻轻一点头道: “是,杨婕妤…… 杨婕妤她…… 怕是不好了。” 媚娘点头,看了看六儿,六儿会意,这才点头退下。 然后,媚娘转头过来,对着瑞安先将身子坐正,才轻轻道: “说罢,到底怎么回事。” 瑞安点头,先是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六儿离开的方向,然后才道: “今天午后时,杨婕妤便依着判例,移到了后苑之中。 可是也不知为何,刚到后苑,便传出她与杞王殿下忽然不见的消息。 后来杞王殿下倒是在前苑里的弘文馆里找着了,可是杨婕妤却没找着,直到方才,才听人说,是在后苑里的金水池旁寻到的。 据说,是因为不小心,要护着杞王殿下的缘故而失足落水……” 媚娘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只是淡淡地问: “死了么?” “没……不过只怕也过不得多少时日了,说是风寒入内,又是阴邪侵体的…… 到现在,还发着烧,昏迷不醒呢!” 媚娘点头,却也不动声色道: “那治郎知晓么?” “也是方才知晓的,只怕此刻,已然是往那里赶去了。” 媚娘再点头,半晌才轻轻道: “瑞安,那杨婕妤所住的地方…… 守卫如何?” 瑞安闻得媚娘这等一问,却是一怔,不过很快便会意道: “若是论起来,其实也是松怠。 不过好在咱们总是有密道相通……若是jiejie想去,倒是也方便。” 媚娘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却轻轻道: “太极宫的密道,还是别叫太多人知晓的好。 否则以后,这场戏,便要难做下去…… 还是想个法子,从小路抄过去罢! 另外…… 你可与那个治郎召入宫中,为我诊断的秦鸣认识?” 瑞安一怔,却小心道: “倒是也说过几句话…… jiejie想寻药么?为何不找孙老神仙?” “正因为孙老哥是有道之士,我要的这些东西,他不会给也不能给…… 倒是那个秦鸣…… 既然这般急着亲近治郎,想必却也是个急名近利之辈……有些东西,向他来讨要,总是方便。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媚娘看着瑞安。 瑞安闻言,倒也点头道: “jiejie这般说,倒是也当真没有看错了那秦鸣,还真就是个急财近利的。 好,瑞安这便去,却不知jiejie要寻的,是什么药?” 媚娘莞尔一笑,看着前方道: “我要的…… 是能让人状若疯狂的药,和能让人死里逃生的药。” 媚娘这句话,却叫瑞安一时怔忡,不过很快,他便点头道: “好,瑞安知晓了,这便去!” …… 是夜。 后苑,昭庆殿中。 一身漆黑的媚娘,在进殿之后,便立时脱下了身披着的大氅,立在这个貌似自己的女子身前,仔细地打量着她。 这些年的宫中生活,眼前的杨氏,已然不复当年的清雅动人,灵气十足了,而那副曾经似极了自己的容貌,也是在各种各样的浓妆重压之下,变得老僵而平凡,甚至是有些叫人瞧着乏味…… 媚娘看着这张脸,不由得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像她这样活着,一定不要…… “你…… 看得很得意么?” 突然,一阵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深思。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吃力地张开双眼,目光如黑洞般意图吞噬自己的女子,微微一笑: “不,怎么会得意呢? 想到……多少年之后,也许我也将会是这张一张脸,心里自然是得意不起来。” 杨婕妤咳了一声,艰难地起身,媚娘没有上前搀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榻上挣扎几番,最终力颓,只能将头靠在枕靠上,仰视着自己,一壁喘息道: “我还以为,你会很得意。 毕竟眼下,这宫中最得意的,最当得意的…… 都是你。” 媚娘没有立时回答她,只是徐徐走到一旁的圈椅边,缓缓落坐,然后理了理衣裳,慢条斯理道: “杨婕妤这话…… 说得媚娘当真是百般不解。 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最好的姐妹…… 我有什么,可以得意的?” 杨婕妤冷笑一声,又喘了好几口气,才轻轻道: “是么? 你当真不知? 还是自己装着不知? 眼下…… 眼下这宫中女子,斗尽心机,出尽百法,为的…… 为的都不过是陛下的垂怜…… 可是…… 可是你…… 你却一个人,牢牢地把陛下的心,牵在手里…… 你…… 你不就是因为眼下,眼下四妃之位已满,你去争,也是必然争不上的,所以…… 所以才要把我这个占着仅次于四妃之位,九嫔之首的昭仪扯下来……好…… 好借机一步有登天么?” 媚娘闻言,倒也是一怔,思虑片刻,却也点头笑道: “对啊…… 杨婕妤不说,我还没曾想到这一层上去…… 的确,眼下杨婕妤既已失位,那这昭仪之位,论起来,我也是能当得了。” “你……你……无……” 杨婕妤万不曾想到,媚娘竟这般不加遮掩,不由怨恨交加,看着媚娘,恨恨地欲骂,可是那一句无耻,却也怎么都骂不出口…… 原因无他,媚娘那黑漆漆的眸子,竟是叫她有了几分怯意—— 几分只有在面对李治时,才会出现的怯意。 半晌,媚娘才冷冷一笑: “婕妤要骂,尽管好骂。不过眼下,有一桩事,对婕妤而言,却是比天还大,只等着婕妤做决断了…… 却不知婕妤如何做思呢?” 杨婕妤喘了口气,咬牙问: “什么事……” “婕妤的生,或者是死。” 媚娘看着她,微笑道: “你是要生,还是要死呢?” 杨婕妤恨恨地看着她,半晌才冷笑道: “你会让我活着么?” “为什么不让你活?” 媚娘状极讶然地看着她: “陛下都要你活着,为什么我不让你活?” 杨婕妤看着她,却有些怔然道: “你……还要继续装下去? 今日推我落水的,可不正是你宫中那个叫文娘的贱婢!?” 媚娘却冷笑道: “一,文娘非我之婢,而是先帝太妃徐氏的家婢。 徐jiejie眼下还未出新孝,论起来,她却是半步都不会离开徐jiejie灵前的……杨婕妤说那推你的是文娘…… 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还当真是高看自己。 二,文娘对徐jiejie之死,我对徐jiejie之死,徐婕妤对徐jiejie之死,甚至是陛下对徐jiejie之死…… 根本都是看得一清二楚,到底怎么回事,却是与你半点无关,是以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来借此害你。 三,也是最紧要的一点,今日寅时三刻,文娘便被王公公带着,去了昭陵,为徐jiejie安陵事宜做些准备,到现在,也还未曾归还。 眼下那昭陵里耳目众多,不止是宫中诸侍,便是前朝礼部诸位要员也都在……你觉得,文娘身为徐jiejie身侧首侍,会离开么?” 杨婕妤哑然,却半晌才道: “竟……不是她? 那…… 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