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已成,凤展华彩九
媚娘却接口道: “不是越来越近罢? 娘娘,你身为正宫皇后,他又是皇长子,理所当然的国储人选,无二无他。 也只有这样,娘娘你这后位,便得永固。 后位一固,萧淑妃又因子受累,主上日后与娘娘之间的关系,只会一步步地往好处走。” 王皇后闻言,唇边终究还是露出一丝笑意: “果然,本宫来寻法师,是当真寻对人了。” 媚娘却不言语,只是垂首一稽。良久之后,她才徐徐起身,看着皇后道: “虽然明空已然是出家人,可毕竟还有家人亲眷在朝中…… 明空也是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一些—— 至少比现在好一些。” 王皇后会意,点头微笑道: “这个……自然。本宫自会打点妥当的。” 是夜。 立政殿中。 徐惠甫一从暗道中走出来,便被媚娘一把扶在怀中,嗔道: “早跟你说了,你身子不好,就不要来来回回地走动…… 怎么你就是不听!” 徐惠一壁咳着,一壁叫文娘将自己带来的点心茶食之属交与瑞安,这才跟着她坐下道: “我这身子,一时半会儿的,总也是好不了……老在殿里困着,也是难受。 倒不若出来走一走,逛一逛,说不得还好得快些。” 媚娘无语,也只能紧着忙着替她张罗到位,扶她坐下,这才轻轻道: “你来,可是为了今日我见皇后的事?” 徐惠见媚娘这般直接,倒也是一怔,尔后才点头道: “你也是知道我的……我总觉得,你与她交好,却不是什么好事。 你的心思我虽明白,可到底这王皇后防人也是防得深的……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是存着些眼下利用,日后一手相除的心思呢?” 媚娘却笑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 就是她今日回宫之后,便立刻将我与她相见之事大加添迭地传给千秋殿那一位耳中,我也知道了—— 她这一手,不过是玩着想要我与萧淑妃两败俱伤,她从中得利罢了…… 惠儿,我且与你打个赌。便是这陈王之事,只怕她也是早就动了心思,只是碍于此事颇失人心,一味地压着心思,等着人出头替她开了口,做了这替死鬼,她却白捡了好处呢!” 徐惠闻言,便叹道: “你呀你…… 都把人家心思摸出底儿了,还继续往里跳…… 当真以为自己万事不怕么?” 媚娘却柔柔一笑,握紧了她的手道: “自然不怕。有你在,有治郎在…… 我怕谁?” 徐惠却是忍不住一笑,尔后又道: “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说起来,虽说这将陈王嗣与皇后之事,是主上的意思,你也只是照办…… 可以我看来,只怕你也有些心思在内罢?” 媚娘想了一想,这才慢慢道: “治郎的心思,我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只怕是想着要立陈王殿下为太子了。 此事于情于礼,都是势在必行之事。只是奈何陈王生母出身不高,又是被治郎不喜的……所以为他寻一位出身高贵的嗣母,却是理所应当。 依治郎的性子,只怕他早在登基一个多月之时,便已有了立陈王为储的心思——毕竟忠儿是先帝最疼爱的皇长孙,治郎又是自觉于他有亏的。 所以他起先,是想着要是我能顺利立为她的妃嫔,便将陈王继嗣于我,这样一来,无论是陈王立储,还是我日后……” 媚娘打住不语,良久才轻轻道: “都是顺理成章了。可惜的是我当时实在不能再留在宫中,所以此事也只得做些变化了。” 徐惠闻言,却皱眉,想了一想,才小心翼翼道: “媚娘,有句话儿,咱们是姐妹,也不必多做隐瞒…… 你的身子,旁人看来,自是千般不禁万般不好。再难生得子嗣的。 可是咱们自己心里都清楚,孙道长曾与你明言的七年之后,子嗣繁盛时,便是两年之后了呀! 主上难道不知此事?” 媚娘却摇头,淡淡一笑道: “孙老哥算是个正直人物,只是许多事不想管不想理…… 可是这件事上,他却未曾瞒过治郎。 所以治郎自然知道我两年之后便可孕育。只是……” 她迟疑了一下,这才轻轻地道: “惠儿……我…… 我也不知自己想得对与不对…… 总之,我是觉得治郎会这般做的。为了我…… 为了我也许他是谁都能利用的。” 她的脸上,不知是忧是喜。 徐惠何等机慧?当然明白,骇然道: “难不成主上是在利用陈……” 她紧闭了口,瞪着媚娘也是一脸不敢相信的容色半晌,才突然叹道: “罢了……也不奇怪。先帝是那样,当今主上又是自幼跟着他的,何尝不会这样呢? 只是这样的事,对他周围的人来说,未免太冷酷了。 我…… 我实在难以想象,主上会是这等无情无义之人。” 媚娘看着她,徐徐道: “惠儿,或者我说这话,有些不当。可你也说了,他毕竟是先帝之子,自幼看着先帝为君为王长大的。 他的骨子里,始终还是那个帝王一脉传承的血统。所以他可以对任何人都做得绝情绝义……其实先帝之所以为先帝,主上之所以为主上,不就是因为他们能够狠得起来么? 惠儿…… 我…… 我不愿提当年的事。 可是你想一想,当年诸事,难道你与我,不是也被先帝利用着呢么? 还有当年的治郎…… 他之所以间接地将我引入宫中,又努力将我从先帝身边拉开…… 为的,不就是保住他的母亲,在先帝心目中永远是不可利用的人么? 为的也不是能够保住他们兄弟三人在先帝心目中,也永远是不可利用的人么? 惠儿…… 你想过没有,也许这才是治郎与先帝父子二人的真面目? 只是……” 她转身,看着窗外,目光中有一抹无奈: “只是你与我,都颇为幸运地成了他们的心中人,所以…… 所以咱们在他们心目中,便成了不可利用的那些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