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凤初还朝十四
明空一时无事,又是心中伤怀,便懒懒地坐在原地,只手托腮,不由自主地伸手入怀中,摆弄当年李治所赠的九龙璧。 “原来你一直把它戴在身边。” 猛然之间,一声熟悉得几乎让她落泪的声音,传入耳中。 明空一呆,抬头来看时,却正是李治! 一时间她又惊又喜,不由扑入含笑张开双臂的他怀中,难忍心痛地落起泪来。 …… 好一会儿,李治才哄得明空不哭,携手坐在火炉边。一边玉氏二姐妹与一同伴驾而来的瑞安早早儿地便守出亭外去,不意打扰。 明空先看了看走之前还在对自己欢喜傻笑的瑞安,回了个微笑之后才低声嗔怪李治: “治郎此番可是轻忽了……不是说好了,不来的么?” 李治轻抚着她冻得发冰冷的脸庞,一边紧忙拉了身上狐裘将她裹在怀中,搓揉着她冰冷双手替她呵暖,一边心疼不已: “我也没想到,自己终究是控制不了自己。” 温存片刻,明空终究还是忧心吴王,便将今日之事提了出来。 李治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竟然派了人在一侧听着,于是便静静听她言说。尔后才皱眉道: “说到底,三哥也是不会背叛我的……只是不知他今日这等心思,到底是为何?” 明空却不以为然道: “治郎当真还是重着些兄弟情分的。可是治郎,眼下的你,已然不再是昔日的稚奴,吴王殿下也不再是昔日的吴王殿下……治郎还是谨慎些的好。” 李治闻言,心中一暖,嘴上却笑道: “怎么对三哥你就这般不信?我瞧你倒是挺信得过四哥。” 明空张了张口,最终才叹道: “有些话儿,说了也许治郎心中不喜,可是还是得说。 濮王殿下……说实话,他自当年争储失利之后,无论是明面儿暗面儿上,对治郎已然不能再造成任何威胁。 相反,若是他一个不慎,只怕盯着他早已时久的那些大臣们,还会将他置诸死地方肯罢休。 治郎,虽然你一直不愿意说出口,只怕心里也是明白的罢?” 李治闻言,先是沉默不语,良久才紧紧将她搂在怀中,长叹一声道: “四哥为人,虽然精于攻谋朝略,可到底不擅兵权大事。 而一国之治,首当理兵权。是以若是四哥无兵权在手,无论他如何行事,都是徒劳。 虽然我也不想这么说…… 可四哥当年之事注定只是文人一腔美梦,白白替后来的父皇设计造了一场势。这也是当年为何四哥必然失败的缘故。 而且自当年之事后,我看四哥对此事也是明白得紧,所以是当真息了心,再无生出些争位之意。 此其一。 其二,也是最要紧的……当年四哥年少气盛,没少得罪那些大员。就连舅舅对他也是从来不抱立储之心—— 若非如此,否则以当年四哥之宠逾诸王,又是机慧至此,何以父皇却只能替他封了连氏族志都排在最末几位的阎家女为妻? ——这倒并非说四嫂不好,事实上无论才德容姿,四嫂都是可堪王妃之位的好人选。只是她的家世…… 唉!说到底还是四哥自己把诸家大臣得罪得太狠,是以才只能如此。 再者说,眼下虽然我有心要推陈引新,可究竟朝中老臣还是如日中天,四哥自己也明白,除非他有那个本事,能将整个大唐文武百官都清洗一遍,否则他再不能登基为帝。 相反,若是他有这等异动,当年那些心怀怨恨的老臣们,说不定就来个先发制人,对他下了死手,上表奏请我治他一个谋反大罪…… 那我也是保不得他的。 所以四哥才明白,眼下他唯一的活路,便只有好生助着我守住了这帝王之位,我们兄弟,才能都好生活着。” 李治言及此,也是目光黯然: “这话儿说起来,倒似四哥凉薄——其实我最清楚,他比大哥还疼我。” “这个当然是对的。” 明空不忍看他神伤,便故意闹他道: “否则前些日子,治郎又怎么会挑了濮王来故意气媚娘,要媚娘自己努力设法回宫?” 李治一怔,不由哈哈一笑道: “就知道没能瞒得过你。” “治郎也没打算瞒罢?” 明空冷哼一声,却道: “我便觉得奇怪,好好儿的,怎么濮王殿下跑来设计了那一排子——后来一想,这可不是治郎的主意,还有谁的? 明知我最经不得你激,还故意这般设计…… 治郎呀治郎,你当真是在欺负媚娘呢!” 李治闻得这般娇笑柔语,不由心神一荡,便低下头去,缠绵缱绻半晌,才复又抬头,轻轻笑道: “你总是最知我心的……那眼下,你便猜一猜,我接下来,打算如何?” 明空却笑不语,直到李治吓着她,说要呵她痒痒,她才笑道: “还能如何?今日吴王之事,自然是要早早儿寻了答案的。 若论这天下最了解吴王的,自然还是濮王殿下了! 治郎可是说过的,二位殿下从三四岁上就开始争,一直争到现在。还有谁比他们彼此,更熟悉对方的呢?” 李治闻言,闷闷一笑,也不多言语,便又是几次轻吻其额。 …… 是夜。 太极宫。 甘露殿中。 为着青雀入宫,李治今日早早儿便传下旨,道今日再不得歇任一妃嫔殿中,只是留居甘露殿。 闻旨,萧淑妃头一个便是失望至极的,忍不住便又是怨恨一番,好在有玉凤在一侧劝慰解气,又是替她出主意想法子,去整治那些不听事的诸妃,萧淑妃这才松了些气,不再言语。 此事暂且压下不提,只说这甘露殿中,王德与德安等人,早早儿便将宫里偏殿之中的小厅里,清出一块儿地方,又是旺旺地添了几盆炭火,又是温酒布菜,好一阵忙。 至戌时一刻,便见李治与青雀一道,身后跟着瑞安与青河等侍,含笑而来。 二监急忙带着诸侍先叉手行了大礼,得了李治免礼的准,这才起身,由王德含着笑意将兄弟二人引入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