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凤终还朝八
青雀扬了一扬眉: “若是如此,便看着兄长们争家产,自己却摆出一副壮士解腕的气势去报仇?这是在护着诸位兄长呢…… 还是在明着糟践诸位兄长是些只顾自己不顾家人的混帐呢?” 李治闻言,只是窘迫,嘿嘿直笑。 半晌,青雀也终究念着弟弟如今已然是天子,不当如此受迫,便话题一转道: “说起今日之趣事,还有一桩,却是叫青雀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急着说与主上听一听,好解一解青雀心中疑惑。” 李治便请他直言。 青雀这才道: “明空大师说,那感业寺中有个女子,心里是切切念着主上的,务必要再回宫,见上主上一面。此番也是因为青雀过去时一番布置,知道主上心里念着她,急着逼她设法回宫的。 所以此女也是颇为意动,还许下诺言,说眼下有些人事牵扯,否则早就设法自行回宫…… 而且还说什么,最多半年之后,便可设法回宫云云…… 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李治一怔,心知他意之所指,心中狂喜,嘴上却只淡淡道: “此女如此说,想必是有些把握的。” 青雀却摇头叹气道: “问题便出在这里——说起来虽然是此女颇受主上关切,可到底她身边还是有许多豺狼虎豹。虽然身边有些厉害朋友相助,可终究人单势孤。 再者她的那位尊贵朋友事机烦忙,有些事也更是不好插手的…… 青雀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这般肯定,自己能够半载之内,便行回宫的?” 李治想了一想,却似有所悟,轻轻道: “四哥也说了,她此刻已然知晓,自己身边皆是豺狼虎豹。 可是不知那些豺狼虎豹,背后却皆是共奉一主么?” 青雀摇头,这才若有所悟道: “难不成她想效法主上,行那引狼攻虎之计?只怕不成罢? 她毕竟只不过是一介小小女子,一无背景二无依靠,能指得什么?” 李治却含笑道: “谁说她无依无靠?四哥,你可忘记了,她背后可是立着两座天下最大的靠山呢!” 青雀一怔,立时省悟,也是微笑: “若果如此……那倒是轻松。 只是那些豺狼虎豹皆非凡品,都是成了精了的。要引得他们互相攻诘,实在不易。” 李治却长笑一声道: “要引得这些成了精的东西相互攻诘,若正面相对,却是属不易。非但不止是不易,还是痴心妄想。 可若是咱们先一把火点了虎窝,再在虎窝边印上狼的脚印,在狼窝里留下豺的气味…… 你说四哥,豺狼虎豹,虽然个个成精又是强辣之辈。可是说到底也是乌合之众。本就各自存着心思的…… 如此还不起反?” 青雀一怔,思虑半晌,却是终究哈哈大笑道: “妙!妙!若果如此,那必然是要成事的。只不知这般行事,却要从哪一个开始呢?” 李治不假思索地笑道: “其实也简单。眼下只要有一个人,能够得了个可得朝中诸事的高位……那接下来的事,便好行做了。” 青雀扬眉,看着李治道: “却不知是何人?” 李治含笑道: “此人姓张,却是当今朝中诸公,都要称上一声张师的。” 青雀恍然: “张行成?” 李治含笑点头。 永徽元年正月十九。 朝。 因朝中侍中一位长久空缺,许敬宗有请李治,可于三位太师之中,择一进位。而许敬宗更有奏本道,三师之中,以张行成曾于高宗登基之时,代理此位,向有良议,当以晋之。 李治思量之后,以为合情合礼,乃再与长孙无忌等诸臣商议。 长孙无忌等臣虽因此等小事本属意料之中——无论依礼依例,只要张行成挂于此职之上再过半载,便可当职,实在不必如此特特提议。是以颇觉意外——可却也都知此事合理,乃同声附议。 李治遂依诸臣之请,提前允立张行成为侍中,兼刑部尚书一职。原刑部尚书,王皇后族伯王仁厚却是暂且留用于刑部,只待日后改为他职。 诸臣再谢天恩。 …… 朝毕。 天空中又飘起了大雪,又起了风,风卷着雪花,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一时间诸臣却也无法各归其位,只得依着令,似一群冻坏了的鹧鸪般缩着颈子,躲在太极殿前的门楼下,看着大雪纷纷,再遣了各自身边的小童各归官舍,取了避雪的东西来,好行走动。 诸臣聚在一处,难免便议及今日之事。 头一个于志宁便是奇怪,和气向许敬宗道: “许大人今日之奏,却是替张兄添了些福祉。” 此言一出,诸臣虽然各自装做不在意,却都竖着耳朵听许敬宗如何回答。 许敬宗如何不知诸臣之疑?于是便只看了看左右,低声近了于志宁,小声笑道: “敬宗哪里有这般才智,想到此事?不过是前些日子陛下叨念着刑部尚书王仁厚却不是个得力的,入职至今这么久,却连个东南西北的事情都分不清。 可是到底也是皇后族伯,必然要给足了颜面的,不能随便选一个低于王仁厚出身的人来。 所以想来想去,这满朝之中能代这王仁厚之职,又能让他太原王氏一族心服口服的,却也只有张于杜三师了。 只是于师已然身居他职,陛下实在不忍看着于师再多劳累,杜师亦是近八旬高龄,更是不擅此道。所以思来想去,也只有借着提前正了张师之职,再加进刑部尚书一位,这才算罢了。” 于志宁闻言,便面露不悦之色: 虽然论及家世,张于杜三人,确是不若太原王氏一族显赫。可说到底,这三位却是两朝太师,论功论德,都已然是天下大德大圣之境,远非一个氏族大家能并论。 何况还是刑部尚书这样职位。再加上张行成如今,却是三耆之首,位高德重,便是权称大唐天下的长孙无忌也要让上三分。 李治如此,虽然是为了朝堂之计,可无形之中岂非也是将张行成这等人物与那太原王氏一个不成器的,全依靠着家族名势,裙带攀附才登上高位的王仁厚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