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雏展翅,却遇寒雨八
长孙无忌点头: “若论才德,唐临与那王礼相较,便是如珠比石,只是因为家世不若其之故,是以不得良机一展长才。 如今他好容易得了代大理寺卿的机会,当然是不想轻易放过。” 长孙冲便忧道: “那父亲,咱们是不是要帮一把那王礼?到底他是太原王氏的人,又是太子妃的族兄……” 长孙无忌却看了儿子一眼道: “冲儿,为父可是告诉过你的这江山,是大唐的。 大唐疆土之上,最尊贵的人只能是姓李的,也只可以是姓李的。” 长孙冲便闭口不言。 长孙无忌又道: “记得,若无天子李族稳坐江山,那也不会有咱们长孙一族的泼天富贵—— 所以,既然先帝与当今主上都是对这氏族一系颇为不喜,那咱们也当尽心尽力,为主上更要为先帝修剪一番这氏族诸家。 明白么?” 长孙冲心下一想,若果然氏族受制,那最得其慧的,确是关陇一派,于是欣然点头道: “儿子糊涂,还请父亲原谅。” 长孙无忌见状,心知他必然是又误以为自己是为关陇之故才有意相助唐临打压王氏,本待欲再行教诲,可一想如此也不是什么坏事,便不再纠结,只道: “你去且传我的话儿与阎大人,就说那狄仁杰既然有这等奇才,当不致其零落,可荐为并州都督参军之位……” 长孙无忌又是一番沉思后才道: “便叫他做个法曹之职罢!这等奇才,最适合不过,” 长孙冲想了一想才喜道: “正是如此!若其可为法曹之位,那依例半月之后,便当是入大理寺教习(就是像今天的地方官员回京学习)之时了! 这样一来,只要教习辩言(就是学习结束后的考试答辩,出色的可以留用大理寺,等于升官)出彩,那他便是可理当气壮地入大理寺了!” 长孙无忌含笑点头。 是夜。 太极宫。 太极殿。 李治闻得德奖来报,便是含笑道: “当真是辛苦师傅了。” 德奖笑道: “为国为民,何来辛苦?” 李治讶然,边看着德奖边从案几之后起身问道: “师傅似乎很是喜欢这狄仁杰?” 德奖点头: “不畏权贵,又是心怀百姓,所以才得罪了那个身为汴州长史妻舅的小吏,于是有了这般无辜之罪。” 李治点头,极其欣慰: “这般说来,他日此人,或可为大用?” “德奖孤陋寡闻,可是跟着主上这些年,也是见过了许多名臣良相。所以才敢忝颜列于主上之侧,与论贤佞。 若依德奖之见,此子之才,可类当年房相七分;其德可类昔日杜相(杜如晦)八分;最难得是其忠…… 恕德奖直言,若论其忠,则唯有当年与先帝共诛阴骨二氏的长孙大人可相提并论。” 李治深知李德奖虽然不似其兄善于官场之德,其行其能,尤其是识人之才确实承袭其父卫国公李靖,于是便惊喜交集道: “那依师傅所言,此人堪用,只怕还在唐临之上?” 德奖道: “唐临与狄仁杰,可谓前者华贵明珠,后者稀世和璧(和氏璧)。 明珠华贵,却钱帛可取;和璧无价,世间仅此一珍。” 李治闻言,当真是喜出望外,一时间满口里只是不停地道好。良久才道: “天佑大唐,再想不到竟然无意之间得此良才! 好!当真是太好!” 又是欢喜一阵之后,李治便对德奖道: “如此一来,朕却是要细细思量了……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要见一见这狄仁杰。师傅以为如何?” 李德奖想了想,点头道: “的确是该见一见,不过主上还是得细细想一想如何见他,如何安排才妥当。否则动静太大,只怕引得百官侧目却不好。” 李治点头称是,于是便着王德与李德奖设法不提。 …… 同一时刻。 太极宫另外一侧。 云泽殿中。 媚娘一壁看着徐惠服下汤药,一壁心不在焉地时时想着殿门外张望。 “看什么呢?” 徐惠见她如此,心知肚明,却还是有意调笑。 媚娘脸一红,然而在徐惠面前,她也不曾扭捏,便叹息道: “他今日不知得不得来。” “他?他是谁?” 徐惠心知自己被污清名的仇怨终将得报,当真是心中欢悦,便有意与媚娘轻松取乐。结果惹得媚娘一阵脸红,瞠目鼓腮发狠: “你当真要玩?” 徐惠见她如此急恼,便摇头笑道: “你呀你呀!老是这般,当真让多少人误会你生性狠厉狭隘,以后有你吃得亏!” 媚娘却笑道: “吃亏便吃亏,总是比被你无故笑个半死来得好。” 徐惠闻言,当真是哭笑不得。 于是半晌才摇头道: “也难为了主上,怎么容得你。” “谁容得谁,还未必一定呢!” 媚娘却哼哼一笑。 徐惠也不与她继续打嘴战,只是道: “今日主上事忙,怕是来不得。再者他若是日日前来,也会引人猜忌。” 媚娘本正因斗赢了徐惠心中欢喜,闻得此言,便是气头一泄: “我知道。既然他来不得早,那咱们便早些睡罢!” 于是姐妹二人便各自睡下。 ……. 话虽说得硬,可于媚娘而言,今夜却是漫漫难捱。 想着起身罢,又怕惊了徐惠,于是只得自己闷在睡榻上,侧转身子,咬下唇望着空荡荡的另一侧—— 她暗自纳罕,以前也不觉得这睡榻宽阔,怎么今日,突然便不习惯了? 想着,心里轻轻地念着李治,便微微有些朦胧。 正情思烦乱时,便闻得耳边再熟悉不过的笑语: “怎么,这般想我?” 媚娘起先以为自己竟致幻听,于是只不理会,捂了耳朵纠结。 可一双大手却伸了出来,好笑将她双手拉下。她这才发觉,耳边轻语,竟当真是那人来了! 惊喜交集之中,她倏然起身,瞪着坐在榻边,对着自己微笑的李治发了半晌呆,尔后才讷讷道: “你怎么来了?不是今日事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