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雏展翅,却遇寒雨六
瑞安眯了眯眼: “唐临此人,为官清廉,又是士门高第,再不当与李义府这等野心之人有何瓜葛的呀?” 卢光明点头道: “光明也觉得奇怪,是以便有意查了一查。 只可惜,这二人皆是谨慎细微之辈,光明竟再不得详细,只是觉得……似乎这二人之间,唐临却是那个把握着一切之人。李义府…… 却似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唐临手中。” 瑞安闻言一怔: “可知是什么方面的事?” 卢光明想了一想才道: “打听得不甚仔细,不过似是与什么女子有关。” 瑞安心下立时明白,便点头道: “当真是多谢卢大哥了,此番事态,若得传入内里,必然可派上大用场。” 卢光明闻言,心下却是甚喜: “再不必谢,当年若非文德皇后娘娘,再无今日卢光明!些许小事,光明还是办得到的!” 他虽这般说,瑞安还是自怀中取了一张契纸与一串钥匙交与其道: “这是来时,主上特别赐与卢大哥的——主上听说卢大哥近日正愁着不知如何安顿初入京城的卢大嫂与几位小侄,于是便将昔年延康坊的一座连铺小院着咱家交与卢大哥…… 卢大哥可别推辞,这是主上的旨,违不得。” 卢光明闻言,感激得只是含泪点头,先起身在地上朝着太极宫方向三跪九叩行过大礼后,才恭恭敬敬接了东西来,喜不成言—— 天知道此刻的长安城中,一幢小小民舍已是数万钱之数,更不必提一座连铺小院,还是延康坊的—— 要知道,莅临西市的延康坊,可是以十数万一间屋起的。 李治赏赐倒也平常,可难得的是身为大唐天子的李治,竟然还能记得当年曾经与他有些恩惠的小小狱官,更时刻惦记着他,还替他解决当前最为难的困处…… 这才是真正的难得,这才是无上的荣宠。 卢光明想着,泪流满面,直觉便是此刻李治旨令其死,他也是义无反顾。 一个时辰之后。 太极宫。 云泽殿里。 徐惠与媚娘正寝前细语,便闻得瑞安回报。 媚娘闻报后,便垂首细思片刻才轻轻道: “果然,主上还是防着那李义府与许敬宗的。不过如此也好,能得此二人之助,想必似唐临这等有功有能,却一直不得重用的臣子,也可多近主上了。 你这便去回复罢!” 瑞安点头便退下。 看着瑞安离开,坐在一侧的徐惠轻轻咳了两声,由着文娘拢了拢衣裳,这才道: “主上的心思,我知道。可是媚娘,你的心思,怎么我这一回却看不明白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媚娘不答,只是坐下,看着文娘又替自己上了一杯茶,然后才道: “大理寺卿之位,眼下唐临只是代行。而那前任大理寺卿……惠儿,你可还记得是谁?” 徐惠一怔,猛然想起: “是……太子妃族兄王礼?你是想……” 媚娘轻轻点头,然后才道: “这就仿佛是一盘棋,眼下咱们有主上垂怜爱护,太子妃有身后母族。 看似咱们更占上风,然而实则不然—— 毕竟主上此刻,还不曾真正拥有一切的权利。 而太原王氏,却是当真朝中宗族甚多,一旦纠葛起来,咱们与她其实却是各占一半江山。 所以眼下咱们最紧要的便是帮着主上将这朝堂之中可用之臣,全部驯服,收为主上所用。这样一来,主上才能真正掌权,咱们也才能真正后顾无忧,放手复仇。 是以惠儿,眼下便是一子一卒,咱们也要争到底。 因为说不定,最后咱们便是因为这一子。” 徐惠却想了一想,忧道: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王礼便甘心让位?王氏一族也甘心让位? 大理寺卿何等高位,他们再不肯放过的。 再者若是咱们动静太大,只怕反而会坏了主上大计。” 媚娘想了一想,却含笑道: “那便让他们甘心让位便是。” 徐惠一怔,不解其意: “你想做什么?别绕了。” 媚娘含笑,半日才道: “我虽身处禁宫之中,也曾听得这唐临颇为神断,据说其审议之下,再无冤狱……却不知那王礼如何?” 徐惠恍然: “不错,若唐临果有这等本事,那主上若要起用于他,便必然要从此入手。 只要能够让朝中大臣们看到那些狱囚们对王礼与唐临二人评判之不同…… 那便是王礼有天大靠山,也留不住这大理寺卿之位!” 媚娘点头,又想了一想才道: “只不过此事若成,却还需要费上一番心思—— 想那王礼身居大理寺卿高位这般多年,想必其于大理寺中已是盘根错节,摇撼不易动的参天大树一棵。 之前王礼因家中有丧之事请暂休时,所以选唐临为代大理寺卿,为的便是唐临于大理寺中却无半人可以依靠使用…… 所以,咱们眼下最紧要的,却是送一个可以使他用着的人与之为靠。 而这个人,又断然不能为王氏一族所收用。” 徐惠想了一想,却叹息道: “这等人……现下哪里能寻得呢?” 媚娘淡淡一笑: “咱们寻什么?只要告与主上便可。” 徐惠一怔,立时醒悟—— 可不是? 别人不知,她们却是清楚的。 当年李治尚为晋王之时,手中便有一本英才册——此乃他母亲文德皇后长孙氏多年心血积累而成,后期交与李治之后,他更是着意令人暗中走访查询,没少添补。 这也是为何李治总是能在最需要的时刻,找到最适当的人才之故。 所以,只要有这英才册,哪里还愁没有什么可用之人? 徐惠这才松了口气,含笑轻轻一咳,然后道: “那……只怕还是得六儿跑一趟了。” 媚娘含笑点头。 …… 片刻之后。 方看着瑞安离开的李治,便又闻得德安来报,道六儿求见圣上。 李治一怔,这才含笑看着王德道: “今日倒是稀罕,她从来不肯这般紧着来的。” 王德也笑: “许是有什么紧要时,方才忘记交代瑞安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