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初立,暗涌流晦三十
许敬宗冷冷一笑: “别的还好说,就是这一点,切莫提起罢! 你也不想一想,若陛下果然是个好此道的,何以至今未曾封宫? 不过……” 许敬宗若有所思道: “你这一说,倒是让老夫想起一件事:宫中盛传,说这陛下在为太子时,便颇不喜这太子妃。相反,对那良娣萧氏倒是喜欢得紧……” 总管立时会意: “大人的意思,是去与那萧良娣见上一见?” 许敬宗点点头: “陛下至今未封宫,名义上说是因为先帝大孝,说不定……他也别有心思呢?” 总管惊道: “难不成陛下想立良娣为后?可……可那太原王氏一族却如何肯呢?” 许敬宗摇头: “太原王氏再大,能大得过天子?想当初老夫便曾听人秘言,道这陛下当初迎娶太子妃时,便是因为先帝诏令不得不从。 阿大呀!老夫混迹官场数十年,这等人心还是看得透的。 这陛下看似温柔仁懦,其实骨子里,只怕是个最倔强的。你想,虽然陛下至孝,当初先帝圣意不可违,不得不迎娶太子妃。 可现在不同了。 现在他是陛下,是天子。要立谁为后,那还不是他想不想的事情? 所以呀,说不定这萧良娣还当真鸾服易凤袍,也不一定呢!” 总管点头道: “大人这一说,老奴倒是想起前些日**里的传言来,说那荆王元景之所以得了眼下这司徒之位,便是因为陛下登基前一日以陛下与某位前朝旧妃之事,拿着去喝问陛下,陛下被逼无奈,这才重用与他……” “怎么可能!” 许敬宗嗤笑: “当时老夫也在殿上听得清清楚楚,那李元景是说陛下与那先帝才人武氏之事……可这天下谁不知道,若非这武才人,只怕陛下早活不到今日。 他不过是感恩罢了。” 总管于是立刻陪笑道: “是老奴不知事了……不过大人,那咱们是不是去……见一见那萧良娣?” 许敬宗想了一想才道: “老夫记得此番进献中,岭南进贡了一串颇为漂亮的伽南手钏。你去取了,想个法子献进东宫里那位手中便是。” 贞观二十三年八月二十四日。 长安。 太极宫。 东宫。 宜春宫宫门外。 一身朝服的许敬宗抹着满头冷汗,跌跌撞撞地从里面的会宾角楼里走出来。 一旁立着的总管许大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着他,待问话儿时,却见许敬宗摆了摆手,示意直管往前走。 许大倒也机灵,立时便扶着许敬宗到一处凉亭里坐下,这才轻轻问道: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进去,怎么片刻就……” 许敬宗摇了摇头,满心中仍然是震撼——一如刚才初次见到萧良娣之后的震撼。 然而他必竟是个聪慧的,于是片刻之后,便起而低声吩咐许大道: “走,回府!” …… 一个时辰后。 看着许敬宗这般神气,许大实在担忧,便又问了一遍。 许敬宗更了衣衫,喝着热茶,这时才心定了些许,于是便慢慢道: “唉……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夫再也不曾想到,那荆王竟然是当真抓到了些什么……” 许大一怔,这才惊道: “怎么,难不成那武才人是……可为何大人知道呢?” 许敬宗看了他一眼,轻轻道: “若是你也见过那萧良娣,便知道了……天下间,竟然有这等相似的女子。而且又是最为陛下所宠爱的女子…… 你说,一个女子,这般像那武才人,宫中又有流言传出陛下与那武才人有私,陛下又这般宠爱一个像她的女子…… 这纠合起来,却是为何?” 许大惊道: “因为那武……那……那可如何是好?这等事,若是传了出去……大人,咱们是不是得小心着些,莫与那武才人有什么瓜葛?” 许敬宗想了一想,反而笑了: “不瓜葛?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许大茫然,看着许敬宗。 “天助我也,我一心想着得窥陛下心思,如今好不容易让我知道了个定然能得陛下欢心的……老夫如何不好好利用呢?” 许大恍然: “大人的意思是,借武才人之力……可是她现下身居深宫,咱们却无法像那身居东宫的萧良娣一般,可借口先前有物落在东宫,请萧良娣代寻这样去见她呀?” 许敬宗想了一想,却淡淡道: “的确是难。可若当真有心,那天下再无甚难事的。 阿大,你去替老夫安排一下,与那徐充容之父见个面! 有他在,想必老夫不日便可得见这位武才人之面!” 许敬宗得意笑道。 阿大恍然,立时便去安排。 …… 是夜。 太极宫。 太极殿中。 李治一身银青滚边的素白衣袍,端坐在玉案之后,看着那些奏疏。 王德与德安在一侧侍立着。 不多时,明安快步奔入内,向着王德小声说了几句。 王德皱眉,点了点头,这才向着李治前来,先叉手打了一恭,然后才附在李治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李治立时沉了脸停了笔,问道: “他怎么知道的?” 王德急忙叉手,恭声道: “今日午后,许大人说他有些甚么紧要物事落在了东宫之中。又因太子妃病体不安,不宜打扰,便求见萧良娣。然后……” 李治咬牙,丢了笔,低头寻思半晌,才道: “可有什么动作?” “回主上,许大人已然着人去设法借着徐充容之父,能够安排与武才人见面了……主上,现下如何是好?” 李治咬着牙: “这段时日本来想着将媚娘放在云泽殿里藏着,或可一解目前之危。 加上时长日久,那些人忘记了她的事情,她便也得安了…… 这个许敬宗……” 王德见状,想了一想却劝道: “其实主上也不必如此气愤。说起来,这也未尝不是武才人的一个机会啊!” 李治一怔,看着他: “机会?” 王德点头,乃道: “主上现下在朝中势孤力薄。这许敬宗虽然不是什么良臣,可是才干智慧却是也有的。若能良加利用,未尝不是一把利器。 只是他一心不走正路,那主上若是要用之,势必便要以邪对邪。 可说到底,主上您乃一国之君,有些事虽然您知道当做,却终究不宜出手—— 武才人便不同。 她身为一介女子,眼下又是多事之秋,与这许敬宗相谋互利,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说不得有这许敬宗相助,她还能得逃出眼下这困境呢?” 李治想了一想,觉得也不无道理,于是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