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初立,暗涌流晦十七
近侍想了一想,却忧道: “若果如此,这今上却是个不必防备的主儿——这般心智,也当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更不宜为君…… 只是那濮王…… 殿下,这濮王却是不可不防啊! 他可是个有谋有略手段狠辣的主!” 元景点了点头,恨道: “不错!李泰这小子,跟李元嘉是一路货色——咱们已然在元嘉身上吃了大亏,万万不能再栽在这个小子手上!” 元景提起弟弟元嘉,胸口依然怒火冲天: “李元嘉这个jian滑东西!竟然暗算本王!走着瞧!早晚有一日,本王要将这些帐,一笔一笔地都讨回来!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却是让李治继续如现在这般孤立着……无论如何,李泰上位,于咱们都不是什么好事!” 近侍便道: “那殿下,咱们该当如何?难不成还要依靠韩王?” “他是肯定不能信了!眼下他还有大用处,咱们还不能与他撕破了脸皮,所以这吃亏现眼的事儿,咱们还得继续装着做下去……” 李元景想了一想,乃告近侍道: “此事,只怕还是得想个法子,让长孙无忌与李泰斗个你死我活,咱们就等着坐收渔利便好!” 近侍恍然: “不错!若以眼下看,长孙无忌也是最不想让李泰上位的……不过咱们却如何让他们二人斗起来呢?” 李元景想了一想,却冷笑道: “说起来,之前那武媚娘中毒将死之事,不是长孙无忌下的手么?若是他知道那最后设计纵得药神仙(孙思邈)入宫的是李泰…… 再让他知道,此番李泰三番五次示好李治,又暗中上表与李治,乞求得个高位…… 你觉得长孙无忌会如何?” 近侍恍然,大喜,叉手行礼道: “殿下英明!小人这便去办!” 贞观二十三年七月十四。 夜。 长孙府。 长孙无忌看着长孙冲奉上的密信,面色沉沉如水。 阅毕,他交与长孙冲,命焚之,然后便长叹不语。 长孙冲见父亲如此,便轻声问: “怎么,是不是荆王府里又有动静了?” 长孙无忌摇头,只是微微苦笑道: “唉……若是如此便好了。偏偏……唉……” 长孙无忌又叹了半晌,才示意长孙冲自己去看。 长孙冲阅过密信之后,大惊失色道: “怎么……怎么当今主上要封……封濮王?这怎么使得!!!” 长孙无忌摇头,半晌不语。良久才道: “也不能怪主上,毕竟当今朝中,可为他用的人真的是不多。不过无论如何,他也不当再起复青雀!难道他全然忘记当年正是青雀掐了他的颈子威胁他么?” 长孙冲忧道: “父亲,现下咱们该当如何?” 长孙无忌想了一想,良久才道: “前些日子太极殿之事,只怕那元景元嘉二人早就生了些嫌隙。若是主上此番有心利用,那咱们要使得他们二人翻脸,那是再轻松不过的事…… 只可惜主上现下只是一心二心地想要维护好了自己羽翼,全然不知荆韩二王才是最大的危胁…… 唉!主上如此,却是让为父有些心寒呐!” 长孙冲劝道: “主上年轻,再者未登基前便遇上这些事,他想要维护羽翼也属正常。父亲为大唐故,不能不多多替他打算哪!” 长孙无忌默默点头,想了一想才道: “既然主上觉得眼下最要紧的是三公之位不可缺人……那咱们便奉上一位便是。冲儿,你明日早朝之前,抢先一步去见你姑爹,劝他万万不可依着主上性子胡来,再把这之间的利害说与他听…… 劝你姑爹无论如何也不可奉青雀为司徒。至于到底奉谁么……” 长孙无忌想了一想,便点头道: “论理论据,这三公之位,为父占了一席,剩下的自然当是懋功与禇相的。” 长孙冲不解: “可是李绩已然表明了,不愿位列三公啊?” 长孙无忌淡淡道: “为父当然知他是当真不愿……不过眼下这般事态,咱们也不过是拿了他一并当个幌子罢了。明白么?咱们的目的,却是要奉得禇相为司徒。至少不能让那青雀占了一席。 冲儿啊!青雀与那吴王却不同,他与今上同母兄弟,出身正宫,又是素有文治之名。之前所以争储不成,不过是因为得罪了朝中大臣。 如今今上初初登基,帝位不固。若他得了实权,那…… 后果不堪设想!明白么?” 长孙冲点头,乃道: “儿子明白! 父亲,儿还是这般去驿馆寻姑爹罢!否则明日早朝之前再去见姑爹,只怕时间仓促。” 长孙无忌点头,长叹一声,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离开,才轻轻道: “稚奴呀稚奴……舅舅这般,也是为你好…… 你莫怪舅舅…… 莫怪呀……” 贞观二十三年七月十五。 李治登朝。 今日十五,依制,当正装大典,也是可议三品以上公卿大事的时候。 甫一坐下,李治便从冕旒后看了眼跪在群臣中的姑爹,睦州刺史张琮。然后示意王德。 王德会意,乃一甩拂尘,扬声道: “诸公有事可表,以奉天听——” 声音悠长而绵延。尾音还未绝于耳,便闻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老臣张琮,有疏启奏!” 李治心中淡淡一笑,便抬手: “宣!” 张琮乃出班列,长行一礼道: “臣有疏请奏陛下。今有三公九卿之位,缺漏甚多。大唐国柱稀疏,当以新补。臣……”张琮看了眼李治,终究还是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然后长声道: “臣请主上,以中书令禇遂良进补司徒一位……” 李治目光一凝,沉默了片刻既道: “张卿所言,颇有要理。三公之位,确不可缺。禇相身为先帝所命首辅要臣之一,也是当得起这司徒一职。 然大唐有制,三公之位,若非天子亲脉,功有高著者,便不可为。若是立了禇相为三公之一…… 张卿以为,英国公(李绩)又当何处?” 李治声音柔和,然内里自有威度。加之张琮本便因有违李治之望,心生愧疚,一时竟不得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