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决定
采薇从房顶飞落下来,看了眼往院外去的身影,转身,脚下一顿,静静注视着屋内的男子。 南宫玄立在左侧石柱前,长身如玉,再不是素日里的冷漠跟漫不经心,面色柔和、唇角轻扬,好似夜里悄然绽放的优昙花,静雅、幽香、舒心而安宁,让人只看一眼便再挪不开眼睛。 像是被感染一般,采薇不自知地笑着,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世子露出这样的笑容,上一次是因为一个小姑娘写的词,这一次……似有什么极快的从脑中掠过,采薇垂了垂眉眼,轻步走过去。 “世子。” 南宫玄敛了神色,转眸看向采薇,吩咐道,“你去打听一下蒋府这几日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世子想知道,何不直接问三少爷?”察觉自己说错话,采薇赶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走了一步,采薇复又回身道,“世子为何要帮她?”替她隐瞒也就罢了,还送她如此珍贵的东西。 南宫玄微微一笑,眼神清冷一片,淡淡道,“王府丫鬟仆众多,武功在你、采苓、临安之上的更是多不胜数,你可知道我何为偏让你们三人留在我身边,且任何事从不隐瞒你们?” 采薇垂头道,“奴婢不知,请世子提点。” 不知?南宫玄失笑,正色道,“我留下你们是因为你们比其他人知道分寸,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采薇,你从来不是多话之人,今日是怎么回事?” “奴婢多嘴,请世子处罚。”采薇扑通跪下,低着头,身躯挺得笔直,嗓音不卑不亢。 “你起来吧。”待采薇谢恩起身,南宫玄道,“蒋府门禁森严,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 “是,奴婢记下了。” 采薇行了礼,转身往外面去,走到院子中央,她停步,微微偏头看了眼仍立在原地的男子,苦涩一笑,飞身离开。 回到风雨楼已是子时一刻,临安、采苓正坐在桌前边饮茶边说着什么,看到他回来,忙敛了笑,放下茶杯,猛地站起,摸了下嘴,行礼,束手而立,神色谨慎而小心。 微微瘪眉,南宫玄一扫二人,直径走到桌前坐下,自行倒了半杯茶喝下后,方道,“你们做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很让人害怕吗?” 两人快速对视一眼,摇头否认,神色依旧严谨,欲言又止,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们今儿都怎么了?一个个……”见两人突然跪下,南宫玄奇道,“我说什么了,你们就给我跪下,赶紧起来。动不动就下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世子对你们怎么了。” 两人起身,神色不改,眼睛直往着一处瞧。 “你们俩到底在玩什么?有什么便说。”眼角余光瞥见放在右侧柜子上的包袱,南宫玄抬手一指道,“哪里来的包袱?是父王送来的吗?里面是什么?拿过来我瞧瞧。” 临安眼睛一跳,赔笑道,“时候不早了,世子累了一天,还是早些歇着,明儿再看不迟。” 采苓附和道,“临安说的是。世子稍等,奴婢这就下去打水上来。”说罢转身欲走。 “是要我自己动手吗?” 采苓身形一顿,询问地看向临安,用眼神问他该怎么办?临安摇头不知,心下惴惴不安。包袱里的东西若被世子看到,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幺蛾子。皇太后也是,王爷跟世子都不着急,她做什么着急。 “世子……” “你们俩给我站在那,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动!”南宫玄眼睛一瞪,沉声命令道。 两人顿时一停,一动不动,动作古怪且滑稽。 拿过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放着数十支画卷,南宫玄皱眉,抬眼看向二人,“谁送过来的?” 因着现在背身而立,世子又命令不许动,临安只得扭着脖子,恭敬道,“回世子的话,是皇太后方才让吴公公送来的,说这些姑娘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让世子您……好生看看。” “你们俩刚神神秘秘,就因为这个?”南宫玄举起手中画卷问道。这些日子不见皇祖母再提选妃之事,以为当日她只是随口说说,岂料她竟将人家姑娘的画像都弄来了。 “是。” “你们不一天到晚不想着盼着我娶个世子妃回来吗,这些画像不该正合你们的意?”南宫玄好笑道。 采苓回答道,“我们的确盼着世子能早日成亲,这样王府能多些人气,世子也多个人嘘寒问暖,可我们希望将来的世子妃是世子真心所爱之人,而非世子勉强娶来的。” 他们三人自小跟在世子身边,对世子自是尽心尽力,终究只是一下人,许多事多有不便。何况,有了世子妃,不仅能让外面那些传言不攻自破,世子兴许也能因此开心起来。 心下暖意,南宫玄看着桌上画卷,皇室子弟,婚姻大事从不由自己做主,皇祖母疼他,这些年才凡事由着他顺着他,从不勉强,如今,皇祖母送来这些画像,这一次怕是躲不掉了。 “世子不看看吗?” 皇祖母心中早有人选,或许就在这些画卷之中,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去看? “世子……”采薇从外面进来,看到屋内二人,不禁诧异,“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打听清楚了?” 采薇点头,回禀道,“世子记不得记得前些日子有关蒋府大小姐的传言?传话的人自称是饶阳县人,跟傅家是邻居,肖氏派人去查,发现那人根本不是饶阳县的人。” 顿了顿,采薇又道,“半月前,一年轻女子找到他,给了他些银子,让他把那些话传出去,而收买他的人便是慧姨娘屋子里丫鬟,白药。肖氏去质问慧姨娘,慧姨娘不承认,两人扭打,慧姨娘抓伤肖氏的脸,自己也气得急怒攻心昏倒过去。蒋靖和问肖氏事情经过,肖氏突然发了疯一样冲过去给了七小姐一记耳光,指甲划伤七小姐左脸。” 果真跟肖氏有关!南宫玄眸光微变,接着道,“后来如何了?蒋靖和是如何处置肖氏的?” 采薇道,“蒋靖和让人将肖氏送回庭芳苑看管起来,说没有他的允许不许消失踏出宁芳居一步。” 南宫玄自顾点点头,低眸沉思许久,吩咐采薇道,“挑个可靠的丫鬟寻个借口给七小姐送去,让她凡事多帮着七小姐一点,还有,让她小心些,别让七小姐察觉。” 临安采苓愕然,面面相觑,疑惑不解。 “世子若信得过奴婢,就让奴婢去吧。” 采薇淡淡出声,又吓了临安采苓一跳,南宫玄也微微有些吃惊。采薇行事谨慎,武功极高,他本想让她去,又怕她不肯,没想到她竟自己开口,有她在,他也能放心些。 放心?南宫玄唬了一跳,很快恢复如常,道,“你去吧。” ×××××× 万没想到南宫玄给她的白绢里包着的是两张人皮面具,用法已经写在纸上,事无巨细。她却不能留下,倒不是害怕,而是这东西太过特别珍贵,重要的是,她不想因此与他牵扯太多。 “绣得如何了?” 春柳抬头笑看了蒋梅娘一眼,将手中白绢递过去道,“小姐,您看看行是不行?” 因着那一幅梅开五福,不少有钱人家的夫人太太去云锦坊问,白玫说云锦坊只有一位绣娘懂得蜀绣绣法,不能多绣,每月只能绣两幅。她们虽然失望,却也没多说什么,留下定钱,选好喜欢的图。 白玫挑了两幅让宁姝冰送来,一幅蝶恋兰花,一幅松鹤延年,一幅是廷尉左监夫人送给婆婆六十大寿的寿礼,另一幅来人只交了定钱,说半个月后去取,并未留下姓名。 春柳从前跟云氏学过女红,学得极快,短短几日便已经学会蜀绣三种针法。蒋梅娘接过白绢,白皙玉指从绣了小半的兰花上轻拂而过,低眸瞧了瞧,针脚细密工整。 蒋梅娘笑笑道,“春柳,你真的令我很意外,不到十日,你就学会了三种针法。” “都是小姐教的好。”她不知道小姐为何要绣东西赚银子,但只要是小姐决定的,她都会帮小姐,所以打从小姐告诉她蜀绣绣法后,每日回到屋内她都会利用休息时间琢磨蜀绣绣法。 “我可没教你。”如何不知道春柳的努力都是为了她?这份情她记下了。蒋梅娘把白绢递过去,在春柳对面坐下,道,“时间还早,不用着急。慢工才能出细活。” 春柳点头称是。 突听得一声吱嘎轻响,春柳把白绢放进针线篓,起身将矮凳放回原位,又一步跨到床边把针线篓放在床侧,回身,束手立在蒋梅娘身后,动作迅速,行云流水。 “七……七小姐已经醒了?”转过屏风,红姑见蒋梅娘静坐在窗前愣愣地盯着窗纸,不由轻声问道。 蒋梅娘慢吞吞转过头看向红姑,脸上噙着笑意,眼睛却冰冷一片,“红姑进来有什么事吗?” “再过一刻钟就到未时了,所以进来看看七小姐醒了没有。”红姑略微伏低身子,道,“七小姐饿不饿?要不要奴婢让坠儿将饭菜给你送到屋里来?”眼睛直往春柳身后瞧。 “难怪肚子有些饿了,原来快未时了。”蒋梅娘低眸摸着肚子自言自语道。而后抬起头问道,“红姑今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给我?” 红姑道,“七小姐昨儿说想吃红梅朱香跟如意卷,奴婢做好了,还有荷叶汤、清蒸鲫鱼、莲蓬豆腐。七小姐等着,奴婢这就给你端上来。” “红姑……”待红姑回身,蒋梅娘站起身,犹豫道,“突然想吃面条,红姑可以不可做给我?” 想吃面条?七小姐这几日怎么了?每回她做好她想吃的,她又说想吃别的。红姑微微皱了皱眉,心下不耐,面上却是不显,笑着答应道,“七小姐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