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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千零六十六章 回返

    张仁抓着缰绳的手猛然一紧,侧目去望郭弈道:“弈儿,你看出来了?”

    郭弈点头道:“师傅,曹公称公,在中原来说算得上是件大事,但是对师傅而言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才是,师傅又何必这么急着赶回去?交州新定不过年余,正需要师傅在此间坐镇以安人心,如此轻离只怕会有失计较吧?”

    张仁低头沉思了许久,轻轻摇头道:“弈儿,我心底的许多事是你们根本就想像不到的,这趟我赶回去也是有我自己的打算。别的你们不用管,安心帮我把交州建好便是。我要办的事情办妥之后,可能会留在夷州一段时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交州来。现在我等于是把交州和南蛮都交给了你们三个跟我跟得最早的徒弟……好好做吧,我信得过你们三个。”

    再望望郭弈和赵雨,张仁忽然打趣道:“你们两个都老大不小的了,要成亲就赶快。至于你们成亲之时如果我不在,喜酒日后补给我也一样。哦对,可以去珠崖把赵雷请来主婚,哈哈!”

    郭弈闻言眼巴巴的望向赵雨,赵雨却微嗔道:“师傅——!”

    “哈哈哈……”

    张仁笑着双手乱摆道:“刚才多喝了几杯,现在居然有点醉意了。你们先回城去吧,我进车驾里小睡片刻,哈哈哈……”

    说完张仁便打马到车驾前钻入车中,避开赵雨的白眼。郭弈和赵雨也驻住了马,目送张仁的车驾就此离去。

    却说张仁钻进车厢里,里面除了貂婵之外,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正趴在貂婵的膝头小睡,却是张仁的四徒弟,荀彧的幼子荀粲。张仁入车后吵醒了荀粲,荀粲醒来时揉了揉双眼,见是张仁赶紧行礼道:“师傅!”

    张仁拍拍荀粲的小脑瓜道:“你接着睡吧,休息够了之后的路上才会有精神。”

    貂婵问道:“世清,你这么急着赶回去到底有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吗?”

    张仁轻轻摇头:“你先别管,到了广州再说吧。”

    旧日的交州北部,广州新城。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年,张仁早期培养出来的大批的内政型人才在这段时间里发挥出来的功效可不是一般的大,再者原先为了躲避战乱而来到交州的移民也多,有心吸纳之下人力不愁,所以现在的广州城已经颇具规模。

    张仁的车仗队伍入城时引来了不少的百姓围观,拍手叫好者大有人在,看来张仁在广州这里的名声挺不错的。张仁在马上微笑着向百姓拱手致礼,心里面也着实有些飘飘然的感觉。神色虽说刻意保持着平淡的微笑,谈不上十分自鸣得意,不过身旁的貂婵在事后说很想吐。

    来到新落城的府衙,张仁才刚刚坐定,一个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面的人冒了出来,却是泉州太守刘晔刘子阳。实际上张仁去交址时起,身在泉州的刘晔就经常会兼顾一下广州的事,最起码初期设建设广州的物资就有许多要从夷、泉两州调运来。而且在广州的港口落成之后,从泉州海路乘船到广州,打一个来回也就是十来天的时间,刘晔完全能顾及得到。

    刘晔一露面张仁便挥退闲人,厅中就只剩下张仁、貂婵、刘晔,还有荀粲。喝了几口茶,张仁问道:“北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刘晔的眉头锁得很紧,沉声道:“曹公在去冬今春击破马超后回到邺城,以董昭为首的一派建言曹公称公,而以荀公为首的另一派在拼命的阻拦,双方争执不下,曹公也尚未下定论。不过在我看来,曹公并不是仅仅想称公这么简单。”

    张仁道:“子阳你的意思是?”

    刘晔道:“曹公真要称公,以他现在的声名实力,谁又能拦挡得住?之所以一直在拖延着,只怕……只怕是想一口气挖出所有仍对汉室死忠的朝臣,然后找机会一个个的除掉。”

    张仁攥了攥拳头,心说难怪历史上曹cao会在称公一事上耽误那么久,而之后的称王却只几个月就搞定,闹了半天还有这么一层隐情在里面。在最后曹丕能轻而易举的逼献帝让位,底子可都是他老子曹cao费尽心力打下来的。

    沉默了一阵,张仁缓缓开口道:“如此一来,荀氏一族就危险了。以荀公的为人,哪里会愿意看到曹cao这个汉室外姓之人称公?”汉代刘氏的外姓最多只能到候,公、王这种爵位是刘氏的专利。

    刘晔道:“不错。不过以荀公的为人,明知是死路也一样会拼死阻拦。而有荀公带头,其他仍旧死忠与汉室的臣子也会极力去阻拦的……今日称公,保不准明日便会称王,甚至……”刘晔的拳头也开始往死里攥了。刘晔本就是汉室的嫡系,初出仕时固然有对几近倾颓的汉室失去希望。不过从现在的大局来看,曹cao统一北方后汉室稍振,张仁又搞出夷州、汶州增加了不少汉室的声威,汉室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刘晔这个汉氏嫡系,当然希望能看到刘汉的声威能沿续下去。曹cao真来这么一下,刘晔当然看不惯。

    张仁道:“我想曹cao那里的事是拦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进行补救,或者是用其他的方法把曹cao的野心压制到一个限度以下……子阳,以前我和你说的一些话你还记得吗?”

    刘晔拱手道:“主公交待过的话何止千句万句?晔一时不明,请主公稍稍提醒一下。”

    张仁随意的笑了笑道:“我曾经说过,或许我有机会把荀公给拉过来的。现在看来这个机会已经到了。”

    刘晔楞了半晌,许久才呀然道:“主公,难道在那时你就已经看出曹公权势日重之后,称公已是必然之势?”

    张仁心说我不是看出来,而是本来就看过。当然对刘晔,张仁不能这么说。低头沉思了片刻后张仁道:“怎么说呢,很多时候一个人的野心本来就是会不断膨胀的,特别是像曹cao这种胸怀大志,一有机会就想雄霸天下的人。他有这个本钱有这个能力,当然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子阳你想想,曹cao现在手中握有天下其半,身份上却还只是个食邑万户的候,会不希望拥有个合适的身份来明正言顺的支配这些地方吗?”

    刘晔默然点头。想了很久忽然问道:“主公,晔在此很想问一句,你心系汉室。当初你会叛离曹公,是不是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这一点才走的?”

    张仁语塞,他当初离开曹cao的因素到现在为止自己也说不清。想了想微微摇头道:“这件事我自己也说不清,不过在那个时候我觉得如果我不走早晚会引来杀身之祸,这算是个理由吧。”

    刘晔叹了口气道:“这事多说无益,徒增嘘叹而已。主公说想把荀公拉到这里来,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张仁道:“还能怎么做,马上帮我准备一下,我要赶赴许都去劝说荀公。”

    此言一出,厅中三人同时吓一大跳。貂婵立马就蹦了起来急道:“世清你开什么玩笑!?你要亲自去许都!?难怪之前你一直不肯说到底为什么要赶回来。不行,这太危险了,我不让你去!”

    刘晔亦急劝道:“主公万万不可!如今的主公可谓是曹公的心腹大患,除之方为后快。如今为了此事而冒然涉险,万一有什么纰漏三州地界又当如何?依晔之见遣一能言之人前去便可!”

    荀粲在张仁的面前跪了下来道:“师傅,你可万万去不得啊!如若信得弟子,就容弟子去许都劝说家父吧!”

    张仁看看这三个人,摇摇头向刘晔叹道:“你们啊……子阳、粲儿,你们怎么就不想想,以荀公的为人,真的只凭粲儿或是其他能言之人能说服得了的吗?我心里有很多的事你们根本就无法理解,而这些心事只有我亲自去和荀公面谈,才有机会把荀公拉到我这里来!”

    建安十六年的冬天,许昌非常的冷。

    天空中阴沉沉的,显然是一场阴冷冬雨将要落下的前兆。可是整整一天过去,天空中却没有半点的雨水落下,如此不但阻隔住了本来能在这冷冬带来些许暖意的阳光,还使许昌的冬天更多添了几分阴冷之意。

    尚书令府的书房里,荀彧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又看看阴沉沉几乎没有什么阳光的天空,皱起眉微微摇了摇头,取过火折打燃点亮了桌上的三棱镜油灯。当把三棱玻璃罩缓缓的放下,荀彧想起这油灯是张仁前几年遣使入朝进贡时特意让人送给他的礼物之一,摇头轻笑道:“这个臭小子……先是在荆州骥伏了几年,一展翅到也混得风声水起嘛。单是夷、交两州就已经据土千里,那个汶州虽然说名义上的州牧是士燮,实际上也是在他的掌控之中。还真是想不到啊,当年那个靠在路边行乞求生,受尽了旁人冷眼的张世清,今日却也能成为雄据一方的诸候,令人不敢轻视。现在想想,我当年还真是没有看走眼啊。嗯,看走眼吗……”

    一想到这里,荀彧的目光又回到了桌上正在写给曹cao的信上。无奈中又摇了摇头,把身上披着御寒的棉衣稍稍带紧一些,再看看笔尖的墨水都已经冻住,置于房中取暖的炭盆也快没有了火光,便向房外唤道:“来人啊,往炭盆里加点煤石木炭,再去煮一壶热茶来。”

    侍从应声而入,加过煤石木炭后又赶过来想帮荀彧砚墨,却被荀彧挥退。桌上这封信是荀彧想单独写给曹cao的作为劝谏的,不宜被旁人看到。

    炭盆中加过些煤石木炭后火光重起,书房中也渐渐回复了些暖意。荀彧把笔搁在一旁,自己亲手砚起了墨来。一边用力砚着墨,一边望着桌上的书信苦思着该如何写这封信。

    正苦思间,门外侍从来禀报道:“启禀令君,少公子粲自交州归还,现在门外请见。”

    “去回复客人,我正在处理要务,暂不见客……嗯!?”

    苦思中的荀彧本没留心,突然一下才反应过来,呀然道:“再说一次,是粲儿自交州回来了!?”

    “正是粲公子。”

    荀彧砚墨的手顿时停下,心中疑惑道:“我让粲儿去世清那里拜师求学,这才多久?他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

    皱起眉稍稍想了一会儿,荀彧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愠意,向侍从吩咐道:“去让他进来吧。”

    过不多时,荀粲带着两个随行侍者来到书房。吩咐这两个侍者在门边等候之后,荀粲上前向荀彧见礼道:“不肖孩儿拜见父亲!”

    荀彧看了荀粲很久,也不让跪在地上的荀粲起身,就这样沉声问道:“粲儿,我命你去交州向张夷州求学,如今才不过一年有余,你却因何早早还家?”

    荀粲恭敬的回应道:“新年将至,师傅命我归家与父亲共度佳节,待元宵节后再行前往交州继续求学。”

    荀彧轻轻的拍了下桌几愠道:“混帐!交址至此往来至少需三月之数,汝即从师求学,当知时光如金,怎能徒然把时光浪费在这虚华之事上!纵有新春庆贺之意,着一家丁致信即可,何需亲来!?”

    荀粲小心的低声道:“孩儿知错……只是师傅有命,孩儿也不可不从啊。”

    荀彧叹了口气,语气也松缓了下来:“罢了,我不怪你。想想你那师傅的为人便是如此甚恋亲情,当年若不是……你起来吧。想你一路疲困,先回房去收拾一下,稍迟一些再去拜祭一下你的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