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歃血为盟(二)
或黄,或黑,或青,或绿,一块块军阵井然有序,以台为心,分布开去。见过上万的军阵,又哪能比过四十万军吏的瞩目,拥如此大军,又哪能割舍这至高无上的权利?! 十七人,没有一个还能保持平日里的矜持。 鸟瞰天下,英雄何在?高台上,仗剑八尺男儿! 曹cao环顾左右,压制不住胸中那此起彼伏的激动,踏前一步,手捧将印令旗,雄浑之声大喝,“请诸侯盟主渤海太守,祁乡侯袁绍登台!” “请盟主登台!~~” “请盟主登台!~~” 一浪又一浪的呼喝自高台上四下传出,五方旗起,金鼓为乐,袁绍整衣顿甲,束紧佩剑,一抖披风,缓缓登台而上。 这即便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但能成为四十万大军名义上的主人,得天下认同,握生杀,直抵西京,袁绍依旧忍不住内心深处的颤抖。 登上高台的最后一步,袁绍终于收拢脸上的那点喜悦和兴奋,脸色肃然,环顾众人默然拱手而礼。 曹cao上前,又手捧黄绢,递到他的身前。 袁绍点了点头,展开檄文,回过身来,整肃仪容,面对茫茫大军,高声念道,“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绍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上三牲,歃血!”读罢,袁绍眼中霎时闪过一道利芒,一扬手,军号战鼓再起,军中祭酒司仪抬猪,牛,羊鲜血淋漓登上高台,各取铜盘,高托跪在十八人身前。 卫宁伸出手来,闻着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有些犹豫的沾上两个指头,而观其余十七人,早蘸血抹上嘴唇,皆神色肃然的看着他。更有甚者还微微咧开一笑,不想嘴上那些朱红渗到牙间,更似一个茹毛饮血的恶鬼。 看向他的眼神,很期待,很焦急…… “很红,很暴力!忍了……”卫宁一咬牙,也不顾那血浓味如何呛鼻刺人,紧闭嘴巴,抬起双指很是悲情的向嘴唇抹去。 霎时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便险险让他呕出水来…… 众诸侯满意了,袁绍看卫宁窘迫模样心里没由来得一阵舒爽,拔剑在手,高高在上,耀武扬威,凛然大喝,“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杰,必无二志!” “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口号一出,四十万大军齐喝,昔日卫宁见识过河东勇士那数万人的呐喊,在此时此刻,又哪有数十万人的震撼。 歃血亦必,而一切会盟礼仪也已完备,在一片仰天彻地,而毫无停歇征兆的呐喊声中,袁绍点了点头,当即引了其余诸侯下得台去。 登台誓师,鼓舞士气,是这个时代,每次大战必不可少的东西,但人人明白,这不过只是一场走秀,而真正实质上的问题,却是马上该要展开了。 袁绍既为盟主,中军大帐中,自是坐在主位,其余众人各依名爵官位依次坐下,卫宁凭着他侯爵,太守身份,却是跻身前头,反观多次挑衅的袁遗不过区区一郡太守,混了个接近末尾。 行酒过数巡,却是曹cao按耐不住当先挑开话头,道,“今日既立盟主,各听调遣,同为国家,匡扶社稷,勿以强弱计较。而我等四十万大军齐集,还望盟主早定计较!” 此话一出,众人却也不再进行没营养的废话了,袁绍放下酒樽,环顾众人,脸色肃然点了点头道,“绍虽不才,既承公等推为盟主,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国有常刑,军有纪律。各有遵守勿得犯规!” “而今大军以整,士气高昂,军心可用,粮草也已准备妥当。绍既为盟主,孟德倡义军,可为副盟主,卫侯军略不凡,又代杨刺史来,可同为副盟主。我弟袁术,总督粮草,应付诸营,勿使有缺!”袁绍顿了顿,又道,“我军势大,董卓老贼必有防范,洛阳屏障汜水,虎牢有重兵把手,现需一人为先锋,直抵汜水关挑战,扬我军威而挫敌锐气,其余人等可各据险要,以为接应!” “副盟主……嘿!”卫宁心里冷笑一声,眼光却是盯向孙坚。 果不其然,孙坚建功心切,袁绍话是刚完,便迫不及待的离座抱拳高声道,“坚愿为前部,为大军扫平前障!” 袁绍颇为欢喜,江东之虎,孙坚骁勇,天下闻名,有他自告奋勇,成功几率便可大增,“文台勇烈,可当此重任!” 卫宁眼光炯炯,琢磨着是不是要趁孙坚先行,而在后面尾随弄些好处。 “余等各约束兵马,三日后,举兵直逼虎牢!”袁绍拍案已定,取出令箭授予孙坚,后者抱拳环顾众人,豪饮满杯,掷酒樽于案上,这对袁绍一礼,抖擞披风,按剑虎虎生威而退。 “文台行事,雷厉风行,果乃乃将门之后!汜水关有文台亲出,破之不难!”袁绍看孙坚大步流行而走,赞赏点了点头,却对众人道。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更有甚者隐隐觉得孙坚抢了头功,而心中诡谲连连思踌。 “嘿……还没开打,就在争夺功劳了?”卫宁见众人各有心事,又是冷笑一声,“却不知道,陈宫布置如何了?” 卫宁微微看了看西北,心里略微还是有些担忧。 …… 洛阳相府,董卓自入洛阳,见识过远比西凉奢华无数的京师,却好似没了昔年那些百丈雄心,渐渐沉迷在女人美酒之中。 董卓并不是一个懂得内敛的英雄,而其出身豪强的低俗,注定他在窃取了大汉最高权利之后,忍不住跌落进去。 他可为枭雄,但不是英雄。 李儒收到汜水关八百里紧急公函,急急而入相府之时,却还见两个妖媚歌姬,仿如水蛇般纠缠在董卓身上。 李儒眉头高高皱起,心里越忧心,低声咳嗽一声,勉强将董卓迷离眼神唤回半丝清明,这才焦急道,“恩相!如此紧要关头,怎还饮酒度日啊!” 董卓骤然听到李儒暗有责备之意,当即大眼怒瞪,脸色不虞,但终究他此刻还未彻底沉沦,见李儒焦急神色,心中微响,勉强生硬道,“我为大汉丞相,掌天子,有何大事!” 李儒脸色越加难看,自曹cao逃离洛阳时,他便早要董卓提防,而后又忙于谋划平定韩遂之变,无暇东顾,没想到,昔日的野心家,到了此时此刻,竟然还不知道事情变化…… “曹cao自行刺恩相事败,逃往陈留,假以檄文邀约天下诸侯共起大军西逼洛阳!如今袁绍令孙坚为前部,攻打汜水关甚急,今有汜水关紧急公文在此,言袁绍与诸侯会盟酸枣,合共四十万大军啊!如此大事……恩相为何不知?”李儒一脸急色,几乎失了礼数,不由得声音也高了几分。 董卓这却是听得清楚了,李儒神色不伪,脑中酒意霎时醒了大半,“什么!那些山东诸侯胆敢反我!为何没人告我!为何没人告我!” “来人!让众位将军前来议事!”董卓脸色阴晴不定,冷若寒霜,当即大力一把推开身边两名狐媚歌姬,恼然大喝。 “唉……此必有小人蒙蔽,恩相如今位极人臣,然却如履薄冰,天下觊觎者何止万人!此人……该杀!”李儒眼睛颇为恼愤,阴毒神色却是骇人杀气。 洛阳丞相府中,得董卓紧急传唤,帐下李催,郭汜,徐荣,华雄等辈或是早知诸侯会盟大军压境,人皆整装顿甲,一派杀伐。 沉溺酒醉灯迷,董卓也终于依稀恢复了往日的雄霸睨睥,众将齐聚,饶是董卓李儒等辈脸色也颇为难看,任由李儒细细讲解了各种情势,董卓环顾左右,见众将脸色若有若无皆有惧意,不由得拍案对庭外大喝一声,“来人,将周毖,伍琼押上来!” 未几时,早有甲士将侍中周毖,校尉伍琼两人捆缚而入,两人挣扎不已,而押解亲兵顿然一脚踢向两人膝弯,铿锵跪地。 董卓眼睛掩盖不住浓烈的杀气,怒声斥道,“昔日,你二人进言,那袁绍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让我以一郡太守示好于他!如今如何!我竟信你二人谗言,以至如此养虎为患!不杀你二人,难平我心中所恨!” “丞相息怒啊!袁绍得丞相厚待,必是有那山东诸侯怂恿逼迫,袁太守必然身不由己……我二人尽心为丞相谋划,何来二心?”周毖眼中闪过一丝仇恨,但嘴上却是闷苦冤屈叫唤道。 “哈哈……”董卓惨然一笑,他实在不明白只要服从他的,他无一不是宽厚相对,荣华富贵一律予之,但结果,曹cao,袁绍,甚至是眼前这两个人,最后都是恨不得屠他而后快。 “我以于你二人府中收出与袁绍互通密信,你二人,竟还想愚于我!数月间,你二人数次蒙骗,我竟引以为真!以至山东逆贼反我,确是才知不久!我待你二人甚厚,为何负我,为何负我!” 董卓猛然起身,仗剑在手,全身肥rou因为愤怒,而激动的上下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