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命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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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见他盯着窗外,久久不动,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安斯比利斯利落地转身抱起它,从窗户里钻了出去,冲进雨幕。 猝不及防被浇了一头凉的黑猫:“……”说好的疯病有起色了呢? 怕对方发现,安斯比利斯跟得不远不近,保持着既不会被对方甩掉,也不会对方发现的距离。滴滴答答的雨水是他的掩护,对方走了一路,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前方出现一簇灯火,对方的身影在火光的亮光中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了。 黑猫黄绿色的眸子一瞪,紧张地挺直了脖子,显然也看出了那人是谁。 安斯比利斯安抚它,嘴唇凑在它的耳畔,压低声音道:“没关系。” 黑猫不敢出声,但内心在咆哮:怎么会没有关系他去的方向就是大巫的住所 它想到的,安斯比利斯自然也想到了。 他抱着黑猫,慢慢地靠近了那座陈旧破败的老屋子。要不是黑猫信誓旦旦地表示大巫就是住在这个鬼地方,他几乎以为这是一座被废弃的空屋。 空屋里的灯火一跳一跳地,勾勒出两条长背影。大概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有人出现在雾灵山,屋里的人都没有太防备。 安斯比利斯竖起耳朵,静静地聆听着。 …… 听不懂。 说的是中文。 唧唧咕咕咕咕唧唧…… 安斯比利斯和黑猫站在墙根边,抬头听天书。 尽管安斯比利斯及时撑起了结界,阻止了雨水继续滴落在黑猫的脑袋上,也不能阻止它已经变成了一只落汤猫。 它难受地摆了摆头。 水珠弹在安斯比利斯的衣服上,发出轻不可闻的噗噗声,融在落雨声里。 但屋内的女声突然用中文说:“谁?” 门猛然打开,高登瞬间出现在墙根边。 早在女声响起,安斯比利斯就将黑猫藏在了书从后面,自己披上深灰色的斗篷,飞奔着引开高登的注意力。 极具西式风格的斗篷果然让高登想也不想地追了下去。 他们离开没多久,女声又道:“还有谁在那里?” 黑猫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感觉到一股极强的气遥遥地针对着自己,若有什么轻举妄动,就会穿射过来。 它犹豫了下,慢慢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木屋的门又敞开了些许,一个窈窕的女人撑着一把伞,慢慢地走了过来。雨水飞溅在她的裙子上,又被轻轻地弹了开去。她走到树前,低头看猫,半晌,嘴角微微翘起:“是猫呀。” 黑猫认出她就是上次与自己见面的大巫,想到木柱在她手里,灵机一动,讨好地摇着尾巴。 大巫蹲下身,冲它伸出手。 黑猫怯生生地看着她,活灵活现地演绎了一只既害怕又期待的小野猫。 她低声道:“乖。” 黑猫终于迈开脚,走到她面前。她微微一笑,脸倏地冷了下来,冷哼一声,拎起它的后颈就提回了木屋。 摇摇晃晃的黑猫:“……” 进了门,大巫将它往桌上一丢,径自关上了门,自言自语道:“早点走也好。” 黑猫趁机打量着木屋。一里一外,两间房,装点得极朴素,与自己上次见过的一模一样,只是没看到那根木柱。不知是防着高登才没有拿出来,还是不防着高登才没有拿出来。 以欧西亚的身份与她接触的上次,它并不知道她和高登私下有接触,因着迈卡维长老的介绍,对她很是信任,但是这次,它不得不提防。再联想安斯比利斯说过的,迈卡维长老的奇怪举动,让这件事像环环相扣的链子,像是越来越扑朔迷离,又像是越来越水落石出。 大巫把它放在房间之后,就没有再理它,自顾自地拿出了一些奇奇怪怪地罐头,又拿出一个大碗,从罐头里东抓一把西抓一把地凑了一大碗药材,然后放入砂锅中,放到了屋檐下淋雨。 听着雨水滴滴答答落入砂锅里的黑猫:“……”只见过拿药材出去晒的,没见过拿药材出去淋的,中国人的巫师真奇怪。 做完这些,大巫总算有工夫搭理它了,将它放到桌上,低头看着它:“你叫什么名字?” 别说听不懂了,就算听得懂,它也答不出。 黑猫只能喵喵地叫。 大巫威胁道:“你若是不开口,我便剁了你的四肢,将你丢出去喂老鼠”在她想来,一只猫若是落到喂老鼠的境地,自然是比分尸还要凄惨的。简直死得毫无尊严。 奈何黑猫还是听不懂,依旧专心致志地卖萌。 大巫变着法儿地威胁,始终不起效果,有些纳闷:“难不成是一只普通的猫。” 她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笑道:“我有办法试出你到底是猫是妖了。”翻起榻板,从里面挑挑拣拣,拿出了几样东西。 黑猫的眼睛直接直了。 木柱 大巫还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拿出了它的任务物品,将东西放在桌上,先举起一面铜镜,口中念念有声:“唵嘛呢叭咪……吽” 铜镜里的黑猫奇怪地抬头看着它。 大巫愤恨地咬着镜子:“到底猫妖是假的,还是照妖镜是假的。” 她放下镜子,又拿出一条绳子,抓住黑猫,飞快地在它身上绑了个蝴蝶结。 黑猫身体半抬着,一条后腿翘得老高,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的目光正诡异地落在自己双腿之间时,脑袋轰得一声,很快翻身趴在桌上,并暗暗祈祷安斯比利斯千万不要再这个时候出现 大巫不知道它的心情,以捆妖绳也没用,终于死了心,拿着大木柱放在地上,将黑猫放在木柱上面:“如果你能够在上面睡一整晚不掉下来,我就相信你是一只普通的黑猫。”这当然是毫无依据完全任性的折磨了。 黑猫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知道,木柱被它抱住了 好幸福 直到第二日,高登没有出现,安斯比利斯也没有出现。大巫盘坐在榻上一整晚,好似在闭目养神,但是黑猫分明听到了凌晨的时候,她的喉咙里发出了非常清晰的呼噜声。 一想到自己曾经将希望放在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大巫上,它就整个猫都不怎么好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六点多,太阳就从窗外照进来。 大巫伸了个懒腰,扭头一看,黑猫还站在碗口大的木柱上,且在局促地伸懒腰。 居然真的一晚上都没有掉下来。 大巫觉得自己又得重新评估它到底是猫还是妖了。 她打开门,将放在门口的砂锅拿了进来。里面竟然盛了一大半的水。 她拿出炉子生了火,将砂锅往炉子上一放,就不管了,拿出根柳条站在门口开始刷牙。 黑猫想到安斯比利斯在的时候,会用专门定制的小牙刷给自己刷牙,就觉得心里酸溜溜的,有点落寞。 大巫刷完牙,拿了条好像毛巾的东西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就丢在原来的地方,也不洗,也不搓。 …… 懒到这种程度,就不要指望对方会给自己洗脸了。 黑猫低头舔了舔爪子,开始洗脸。 药烧了一天,大巫除了时不时添点水,添点火之外,继续盘坐在床上,不过这次她没有打呼噜,而且黑猫明显能够感觉到,在她入定之后,四周的气息不一样了,说不出来的……清新? 到了晚上,大巫终于良心发现,将黑猫从木柱上取下,丢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果子给它。 黑猫嗅了嗅,犹豫着要不要吃。 大巫看着它的表现,又喃喃自语:“猫果然要吃老鼠的吗?” 她将砂锅取下,将熬好的液体倒入一个瓮中,放到了木架上。木架上面还有很多其他的瓮,只是,刚刚放上去的那个,黑猫觉得有点眼熟。它看了看其他的瓮,又看了看这个,猛然记起,这个分明是当时自己来求治疗安斯比利斯疯病的药时,对方倒给自己的那个 当时,它以为大巫事先炼制了各种各样的药,像药店那样,根据客人不同的需求,给他们相应的。可事实上是,它以为的治疗疯病的药竟然是大巫前两天才炼制好的? 她怎么知道自己要什么药? 黑猫觉得自己好像揭开了一页谜底。它看着大巫从屋子里走了出去,侧耳聆听了一会儿,确定她走远之后,立刻跳上木架,爪子推开了其他瓮的盖子,然后发现,都是空的 也就是说,大巫是特意炼制好那瓮药等待自己的 虽然自己事先写信联系过大巫,可是信中并没有提到安斯比利斯的病情,只说遇到了一点儿麻烦,仰慕她在巫术方面的成就,前来求助。她完全没有理由事先猜到……
除非她像梅塔特隆一样拥有控制时间的能力,预先到未来看望过自己。或是像神那样,全知全能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另一个知道他要做什么的人泄露给了她迈卡维的长老。 可是太奇怪了。 哪怕把迈卡维的长老设定成一个朝令夕改喜怒无常的精神病,也还是太奇怪了。 它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一幅拼图大半的面目,偏偏缺失了几片关键的,以至于迟迟不能将这幅图完成。 到底是什么? 它想着想着,身体猛地腾空而起,还没回过神,已经被一个熟悉的怀抱带到几十米外。 当大巫拎着条活的老鼠回来时,发现猫不见了。 …… “所以,到底是猫还是妖呢。” 她很烦恼。 安斯比利斯抱着黑猫一口气跑回了京师。 黑猫安静地伏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它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紧张恐惧和愤怒,所以清楚地知道,这一刻,顺安斯比利斯者生,逆安斯比利斯者生不如死。 “我差点又失去你了。” 安斯比利斯将它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连最隐秘的地方也没有放过,确定完好无缺,才松了口气,用下巴蹭了蹭它的脑袋,又用脸颊蹭了蹭它的脑袋,然后紧紧地搂着,一点缝隙也不留。 黑猫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用尾巴甩了甩他的脸。 安斯比利斯换了个姿势,继续抱着。 黑猫:“……”好吧,至少给它的鼻孔留了个位置。 一人一猫缠缠绵绵地抱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安斯比利斯彻底冷静下来。 “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安斯比利斯眼睛紧紧地盯着黑猫。 黑猫一边想着对方盯着自己肚脐以下菊花以上的画面,一边无辜地摇头。 “真的?”安斯比利斯道,“连碰都没碰?那你是怎么走进她的屋子里的?你自己走进去的?” 被抓进去的? 自己走进去的? 哪个选择更好点? 尽管黑猫很纠结,但表面看来也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而已。它下意识去找木枝,安斯比利斯阻止了,那出早就准备好的炭笔和纸板。木枝粗糙,说不定就会扎根刺在尾巴上。黑猫的毛又密,拔刺也不方便,若是剃得光溜溜的…… 黑猫看着安斯比利斯拿着板子,眼神渐渐地不对劲起来,莫名得菊花一紧,不由地叫了一声。 安斯比利斯被它的叫声引出回忆,看着它小小的毛茸茸的小样子,意兴阑珊地说:“嗯,你要说什么?” 黑猫卷起炭笔,就说自己想着木柱,才…… 它突然大叫一声,前爪拼命地刨地,然后一脑袋塞再刨好的坑里不动了。 安斯比利斯被它吓了一跳,紧张地抱起它,阴冷地说:“她对你做了什么?” 黑猫欲哭无泪。 曾经有一个带走木柱的机会放在它面前,它没有珍惜,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它一定把爪子狠狠地插在木柱里 等黑猫哀怨地解释完来龙去脉,安斯比利斯也沉默了。 自从黑猫离开他之后,他就陷入了极度狂躁的境地。能够考虑到黑猫的安危,躲在一边等大巫离开再进门已经是所剩无几的理智的功劳了,哪里还想到在屋里逛一圈。 一人一猫对视了一会儿,心里都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有些事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怎么都没有办法改变。 比如说,注定欧西亚与大巫相遇的时候,会看到那根木柱如果安斯比利斯进屋的时候看到木柱,或黑猫提醒他拿走木柱,欧西亚必然就看不到了。 又比如说,巫族族长给了他们一件深灰色的斗篷,安斯比利斯在遇到欧西亚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正好穿着,然后还自报家门为约瑟夫米勒。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和欧西亚在1890年发生的冲突依旧会发生? 安斯比利斯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