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逝冢承
“下手还真是有够重的。”亚丽莎一边专心致志地涂抹着药水，一边对着脸颊上青肿的巴掌印啧啧称奇，“不过，都是里恩你活该，谁叫你用不雅的姿势抱着人家女孩子不放。” 面对如此无端的指责，里恩下意识地瞪大无辜的双眼，发起了反驳，“亚丽莎，你要知道，正面被胸前的铠甲高速撞上，绝对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不说仍然隐隐作痛的鼻梁，撞击后产生的眩晕感可是直到现在还有残留。”里恩一本正经地从原理上，剖析着自己刚刚在冲击过后，绝对不可能产生温香软玉在怀的遐思。 “的确，亚丽莎，我觉得里恩这受到了些许轻伤，已经算是女神庇佑了，高空坠物的冲击力恐怕比之奔马也是不遑多让的。”在一旁警戒着的劳拉出声附和道，勉强恢复红润的面色又苍白了些许，显然是勾起了她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你们啊。”万般无奈地在里恩和劳拉两人之间来回扫上了数次，亚丽莎拍了拍额头，徒然地感叹着：“两个迟钝的家伙，还有微妙的反应，结合后的杀伤力果然远远大于单纯地叠加。” “嗯哼。”杜芭莉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三人之间的闲聊。 “杜芭莉，你没有受伤吧。”久别重逢后，即便场面有些尴尬，但劳拉还是亲切地伸出手，向杜芭莉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恩，当然。就算没有某个家伙多此一举的添乱，我也是能够轻松地完成顺利着陆的。”仰着脑袋用鼻孔不忿地看了里恩一眼，杜芭莉握住劳拉的手摇摆了几下，直到身后恩奈娅幽怨的目光刺得她寒毛直竖，她才回过了神来，“，劳……亚兰赛尔家的女孩，我才不是为了和你叙旧才来到这里的。”此话一出，杜芭莉感觉到，除了爱奈丝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起了自己。 “那个，总之，我们铁机队啊，这次是奉了殿下的命令……这个，呃……”思量着应该如何开口的杜芭莉，结结巴巴了半晌，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再也看不下去杜芭莉丢人现眼行为的恩奈娅，只好将这位铁机队的头牌拉到一边，亲自上阵和里恩商量了起来。 ……………………………… “联手么，虽说铁机队的诸位多次向在下表达过善意，但终究，你们三人是有着结社背景，我不可能如此轻易地相信。”里恩双手虚握，十指相对，心中也颇为纠结，贸然将对方推到对立面，是非他之所愿“还请让我看到贵方的诚意。” “里恩……”对杜芭莉颇有好感的劳拉刚要上前，便被亚丽莎拉着右手拦了下来。 金发少女郑重地摇了摇头，低声叮嘱道：“先等等。” “哦，那要怎样舒华泽阁下才愿意相信我方的诚意。”恩奈娅巧妙地斟酌起修辞，驾轻就熟地试图掌控谈判的节奏，“我可以起誓，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和结社现在执行的计划并没有直接的关联性。” 这可惜，里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未立即笃信她的话语。少年的目光扫过恩奈娅诚意满满的微笑，以及爱奈丝木讷着毫无表情的面容，最终还是落在了因为被恩奈娅夺去主导权，而一脸气馁地碎碎念着的杜芭莉身上，“能让我和杜芭莉小姐单独谈一谈么。” “哎，我么，当然可以，有什么小花招就尽管放马过来吧，我才不怕呢。”还不待恩奈娅出声制止，好不容易觅得机会的杜芭莉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了下来。 “算了，大家在场也无妨，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花招，杜芭莉小姐，请直视着我的眼睛，然后认真地回答我的提问。”里恩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在身后两对凛然的目光注视下放弃了原本和杜芭莉单独相谈的打算。 “哼哼，如果是催眠术的话，别指望我会中招哦。恩奈娅不会告诉你的，我也绝对不会说的。”还不待里恩开口，和他面对面坐下的杜芭莉，已然不打自招，这一次，就算是爱奈丝也看不下去了，抽搐了几下嘴角才恢复了平常的刻板表情。 “好了，请问吧，舒华泽阁下。”端正着坐姿，平复了良久呼吸，自觉准备充分的杜芭莉坦然地对上了里恩的双眸——深邃的瞳孔闪烁着淡紫的水色，宛如染上了一道神秘的幕布，吸引着人去探索隐藏其下的真容。骤然闪起的一簇火光，则又将其浸染成琉璃般的琥珀色，温暖而令人沉醉，牢牢地禁锢住杜芭莉的视线，也将单纯的她脑海中扫荡得一片空白 “请回答我吧，杜芭莉小姐，你们此行是否抱着恶意而来。”静静地等待了十秒，里恩最终抛出了一个简短而意味深长的问题。 “我……我当然没有，我以圣女殿下以及神速之名起誓，在到达终点之前，铁机队绝对不会站在阁下的对立面。” 瞳孔没有向右上方移动，面部的表情也十分自然，周身缭绕着的风也并无异常……原本，以杜芭莉的性格，就不是擅长说谎的类型，“既然如此，在到达终点之前，我会将铁机队视作同舟共济的伙伴。”至于到了最后，就各凭本事吧。 “我方也是如此。”好不容易从里恩的目光中挣脱出来，长舒了口气的杜芭莉，在驱除长时间对视应有的疲惫后，精神反倒是又振奋上了些许。 “首先，还是让我们交换一下各自的情报。”里恩挑选着重点，将自己梦境中的景象娓娓道来。 ……………… “好壮观。”即便最近的大部分时间都宅在莱恩福尔特的大楼里，只是偶尔出去在卢雷周边闲逛上一番。但在与里恩同行了许久后，亚丽莎的见识早已不是往昔可比，可就算是如此，她搜肠刮肚了一番，也不得不做出妥协，用如此匮乏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壮丽景象。 比不得艾辛格山脉中崇山峻岭的雄浑之势，亦非诺尔德高原上辽阔草原的苍茫之意，眼前的世界，很简单，也很纯粹，除了砂砾，还是砂砾，别无他物。 “荒原啊……”里恩意有所指地感叹着，自己的心象世界，在最初的时候，抛去苍焰，也只是一片荒芜的原野，而现在，除了迷雾之外，又多上了几缕清风，几朵流云。 “白色的。”一粒粒纯白的晶沙从劳拉的指间流淌而过，回归滋养它们的大地。就如她所说一般，缺失了太阳的天空，连带着它所映照下荒芜的戈壁，俱都是一片单调的苍白。 为何会和和梦境里迥异？就算是经过了两百五十年的时光流逝，被隔绝在世俗之外的此地，也不该有沧海桑田般的剧变。记忆里，两军交战的谷地，即使称不上富饶，也绝不是如此贫瘠。更何况，这儿，连一丝风的流动也无。不过，依照恩奈娅所说，此地被称作逝冢，既然是冢，倒是与眼前的景象颇为匹配。 “抓紧时间前进吧，路途似乎会很遥远。”视线极限的尽头，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枯燥景象，遗迹的内部，比里恩想象中要巨大得多。 “我们是协作者，又不是你的手下，不要做出一副发号施令的样子，我可还没承认你的领导地位呢。”如同小孩子一样贪看着风景的杜芭莉不满地嘟囔着。 “杜芭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是。恩奈娅你不要总是想老太婆一样唠唠叨叨的。”眼见得两位同伴都跟上了里恩前行的脚步，恩奈娅甚至又恶狠狠地瞪向了自己，杜芭莉只能愤愤地踢上了一脚身侧石柱，便要跟上，“啊……疼疼疼，什么东西么。”没料到，看似僵硬的石柱，在她随意的一脚下便轰然倒塌，砸在杜芭莉脑袋的头饰时，更是发出了金铁相交的沉闷响声。 “胸甲……使用的是250年前的古朴样式，和我梦境里，罗兰阁下率领的近卫骑士使用的是同一款式。”里恩手中明光闪闪的铠甲好似没有被岁月流逝镌刻下任何的痕迹，依旧保持着当年大战时的坚固与光洁。 这么说来，眼前几乎每十亚矩就会出现一根的石柱中，封存的莫非都是……锋锐的剑气划开了下一道石柱，里恩却是一无所获，第二根，第三根……一直连斩了十根石柱的里恩，没有从中得到任何有效的线索。太少了，若是真的每一根石柱中都封存着两军身前留下的甲胄和兵器，反倒能够解释为何眼前的荒原会如此干净。可偏偏，什么都没有。 “像这种程度，不对，是品质远在其上的铠甲，我都见识过不知道多少了。你看，比如说现在我身上穿戴，由于综合采用了各种甲胄的有点，不仅防护性能优秀，同时也完美地兼顾了行动的灵便……”趁着里恩专心捉摸石柱的间隙，杜芭莉拾起其他零散的甲胄，津津有味地品鉴了一番后，顺带洋洋得意地卖弄起了自己的见识。而作为她唯一的忠实听众，两眼放光的劳拉显然也是兴致十足。 恩奈娅则是和亚丽莎凑在了一起，有着钝感同伴的两人意外地有共同语言。同为射手的她，对于亚丽莎手中的导力弓也颇感兴趣，甚至饶有兴致地拨弄起了自己的爱弓。至于爱奈丝，一开始还跟在里恩身后的她，不知何时又找个根石柱倚上，似睡实醒的神游物外去了。 明明眼前看似单纯的表象之后必然掩盖着诡异的真相，可为何似乎只有自己一人忧心忡忡，苦恼着的里恩不由地动摇了起来——早知道，还是应该让经验更加丰富的托瓦尔和自己一同进来，至少能多个商量的人选。 就在里恩放弃继续断折石柱，准备招呼起众人继续前行之时，视线尽头的地平线彼端，骤然泛起了墨色。黑烟滚滚的异象，在苍白的世界是如此显眼，以至于，还不待里恩发出警告，所有人便立即反应了过来。 旌旗高展，人鸣马嘶，踏着烟尘而来的，竟然是一支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队，他们胸口佩戴的纹章，赫然是一只只怒吼的白狮。白狮卫队？为何他们会出现在此处？恍惚间，里恩仿佛再一次置身于远去的梦境之中，神思也是满了一线。 就是这一瞬，恩奈娅已然张弓怒射，发起了第一波攻击，一弓三矢，串成一道皎洁银光的三只箭矢，瞄准的具是领头的骑士，显然打的是在开始便力挫对方士气的打算。 领头的那骑士也是悍勇，快出后方众人一线的冲锋速度依旧不减，眨眼间，已是挥刀劈开了头两道箭矢。但他势在必得的第三道斩击却是劈了个空，恩奈娅的杀招，便是藏在看似速度最慢的第三箭上，附在箭羽上的斗气轰然爆裂，将飞行中的弓箭的速度足足提升了一倍有余。即便措不及防骑士在千钧一发之际偏转了头颅，箭矢还是贯穿面甲上的脸颊部位。 未尽全功的恩奈娅不满地皱了皱眉，随即，随着骑士拔去箭矢，摘下面甲，露出其下的真容，她的脸色却是变得愈发难看了许多。 面甲之下，只有一道时隐时现的黑光，根本不存在任何能够称为脑袋的事物，这意味着，恩奈娅精心设计的一箭，根本没对无头骑士造成任何伤害。同时，也意味着…… 队伍后方，安静地散落在砂砾上的铠甲，飞舞着组合在一起，朝着一行人，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这章算是打赏加更的字数，恩，算是四千字的进度吧。 杜芭莉说她逗么，其实稍稍偏颇了些，她只是很纯很真而已，并且不是白兔那样被调试出来，而是本身的秉性，这样小白花一样（好骗）的女孩子，不说三次元，就算是轨迹世界也很难找到吧，所以，我还是很喜欢这个角色的。 里恩对杜芭莉的确没有催眠术之类的手段，就是心理诱导而已。话说说谎的时候人的瞳孔会向右上方倾斜，这玩意出现多了，都快成梗了吧，的确算是实用的辨别说谎方法，但若是碰上积年的行骗老手，怕也是无能为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