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从未存在于此的空洞（下）
‘杰尼丝王立学园剑术大会，最初的时候，不过是学院击剑部学生自娱自乐的小型击剑比赛。即便随着感兴趣的与会者渐渐增多，也不过是发展成了学园内部几十个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这样的状况一直延续到了1199年，雷克特·亚兰德尔，一位来自埃雷波尼亚帝国的少年加入了大会的筹办组。他以其天才的商业头脑及外交手腕，仅仅花费了两年，便将剑术大会延伸成了仅次于学园祭的大型盛典……’ “虽然在自夸上稍稍臭屁了一些，但也不算是言过其实。”合上手中名为《杰尼丝王立学园小市》（新编版）的黑色书本，格雷旋转着将身下的靠椅移动到了窗扉前，望了一眼身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背转身子的他，冷漠的小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了嫌恶的表情，“难得舒爽的阴沉天气，吵闹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太可惜了。那么，挑选这样的日子不请自至的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悠闲地晃荡着的一双长腿，和它恶劣的主人一起，将格雷每日都精心打理着的长桌搞得一团糟，“因为雷克特他说，这里会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我不来的话，可是一定会后悔的，怎么，对我现在的这幅打扮不满意？” “只是无法理解你明明是个大男人，却偏偏要打扮成现在这幅不男不女的样子。难道，从没被人看到过真面目的你，实际上骨子里却是个女人。”就算自己的立场同样游离不定，可和共和国敌对势力的情报员共处一室，格雷还是一点都舒服不起来。 “格雷小弟，总是埋身在书堆里，可是会远远落在时代潮流的后面的。”男子用略带着几分妖气的动作拨了拨自己修长的刘海，“中性打扮可是现在最受欢迎的时尚之一，我一路上过来，可是收到了不少女孩子爱慕的目光。对了，能不能麻烦你从窗口稍稍移开些，好戏，好像就快要开始了。” —————————————————————————————— “各位亲爱的同学以及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经过一上午的激烈角逐，本届王立学院剑术大会的四强，终于在刚刚尘埃落定。还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来回报给我带来精彩比赛却遗憾退场的诸位选手。并且，鼓舞着剩下的四位选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为我们带来更加盛大的视觉享受。”乔尔略带着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会场之中。正如她所说的一般，通过预选的三十二名正赛选手，在上午的比赛结束之后，只剩下最后四人来角逐最后的冠军，他们分别是一年级的克洛伊·巴尼特，二年级的里恩·舒华泽和科洛丝·琳希，以及应该算是三年级的安敦。 “首先进行的第一场对决，对决的双方……两位都可以算是我的密友呢，真不知道该支持哪一方的好，那么，就请两人一起加油吧。”兼职司仪的艾莉，从乔尔手中接过麦克风，款款走到了台前，“克洛伊·巴尼特VS科洛丝·琳希，请两位同学入场。” “科洛丝阁下，就算您是师匠的好友，我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不知道从哪里捣鼓来了一套素白的骑士礼装，克洛伊用略带僵硬的动作走上了擂台，这样大的场面，怯场的少女到现在还有几分紧张。 而手提细剑的科洛丝，身着的依旧是例行的学园校服，连脸上温柔的微笑，也和往常别无二致，“那是自然，在公平竞技中的比赛之中掺杂过多的私人感情，可是对竞技精神以及克洛伊meimei你所遵从的骑士道的大不敬，就让我们竭尽全力，为大家奉献出一场无悔的比赛吧。” 只可惜，科洛丝的温言细语并没能起到缓解紧张的作用，朝着主席台那儿看了看，克洛伊心头的包袱，又沉重了不少——师匠正在看着我呢！我绝对要将自己的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让他好好看看，我这些日子以来努力所取得的成果。 ……………… 主席台的评委席上，从左到右依次做着代表卢安市长而来的基尔巴特·斯坦因，科林兹学园长，以及代表游击士协会的亚妮拉丝·艾尔菲德。而接下来即将上场的两位选手，则是恭敬地站立在他们身后。 “亚妮jiejie，作为专业水准最高的一位评委。对于这场比赛的结果，你不如来做下预测？”里恩趁着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科洛丝和克洛伊的对决上，悄悄地将身子朝着亚妮拉丝移动了几步。 “哼哼，里恩你下次想要考校jiejie我，至少应该找点有难度的问题。”亚妮拉丝摇摆着右手食指，自信满满地做出了自己的判断，“科洛丝·琳希习剑多年，剑技也应当得到过名家的指点，单论整体水平，她无疑要比克洛伊师侄高上一筹。但里恩你在教导克洛伊时，尤其注重基本功的训练和剑技的实用性。因此，刨除一切场外因素而言，两人的胜负应当是五五开，这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决，只可惜……” “心浮气躁，乃是仅仅处于技之境剑客的大忌。克洛伊攻势达到鼎盛之时，也即是她落败之时。”里恩用左手轻轻点了点腰间悬挂着的长剑，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那么，我就先去准备了。“ “可不要让我失望，你所谓的答案。” ……………… 正如同里恩和亚妮拉丝两人品评的一般。克洛伊的剑势看似凶猛，一阵阵连绵不断的进攻，更是将科洛丝不断地朝着擂台的角落逼迫。但科洛丝进退有据，挥洒自如，在其布下的如封似闭的剑势之前，克洛伊实则早已落了下乘。 明明感觉胜利就触手可及，再加上一把力就能成功。可偏偏无论克洛伊如何进攻，都会被科洛丝手中微颤的细剑准确地反震而回。愈发急躁的克洛伊，终于催发全身的气劲挥出了自己最强的一剑。幽紫色的半月弧**势汹汹地在垦过擂台表面，却只劈中了科洛丝留在原地的残影。 “白翼，和师匠的一样！”在克洛伊的低声惊呼中，扑闪着半边白色羽翼的科洛丝，已然矮身突刺到了她的身前。并未感受到多么的疼痛，只是觉得胸腹之间所剩无几的气劲一滞，克洛伊就这样腾空而起，被推送出了擂台之外。 正好赶到台下的里恩左手一抬，便接住了克洛伊的身子，并顺手替她除去了麻痹的状态，“好好反省一下。明天的训练，基础训练加量三倍。” “是的，师匠。”克洛伊垂着脑袋，在艾莉宣布胜负的后，悻悻地往选手准备区去了。 ……………… 随着里恩和安敦相继踏上擂台相对而立，刚刚沉寂下去的擂台周遭又再一次热闹了起来。尤其，是以安敦站立的西北侧一角为甚。 台下，利库斯不知从何处捣鼓来了一套桌椅，安坐于此的他吆喝来了一帮闲汉高举着安敦必胜的布条，看似为自己的挚友加油助威，实则，“来来来，买定离手了，赌安敦能支撑十秒以上的一赔二，能支撑二十秒以上的一赔三……” 台上，安敦对着自己的“支持者们”闪联地露齿一笑，对里恩发出了宣战宣言，“里恩学弟，就让我们在艾莉小姐面前，来一场真剑胜负吧。”还真是个念念不忘的执着家伙 “抱歉，安敦学长，我这里并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红线一闪而过，脸上的笑颜还未完全褪去，安敦手中才堪堪出鞘的利刃就无力地摔落在了地面上，而他的主人，也在负手而立的里恩身后一并委顿于地。 “里恩学弟你也太过分了，让安敦他在擂台上多待上一会，说不定还能搞出很多乐子来呢。你这是在剥夺大家的乐趣啊。”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忙着收拾筹码的利库斯。他自是不敢在学生会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聚众赌博，可这一枚枚筹码的背后，也是代表着食堂的饭票。半年的伙食费缩水成三个月的份额，自然让利库斯有些不好受。 “安敦选手陷入轻度昏迷再起不能，因此，获胜的是二年级的里恩·舒华泽同学。”匆匆忙忙从台下赶回来的艾莉一边让医护人员将安敦台下场去，一边宣布了比赛的结果，“舒华泽选手，在决赛开始之前，请下场稍事休息。” “不必了，想必因为刚刚的比试结束得太快，观众们也都没有尽兴，不如就直接让决赛开始。”里恩摇了摇脑袋，并无一丝走下擂台的意向。 “那……科洛丝·琳希选手，你的意见是？”艾莉只好将目光投向了在选手区等待的科洛丝。 “就按照里恩的意思吧，我恢复得也差不多了。”小半是按照平常一样习惯地顺着里恩的心思，大半则是，科洛丝此刻，心中也莫名的有了一种蠢蠢欲动的奇异感觉。 “那么，既然两位选手都没有异议，我宣布，本届杰尼丝王立学园剑术大赛的决赛，正式开始。”从擂台上躬身褪下的那一刻，艾莉隐隐地，在里恩洋溢着喜悦的眼眸里看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红芒。 决赛，开始了。 不同于与安敦的对决，里恩颇为绅士地鞠了一躬，随后，从原来站立的位置，朝后退出了小半步，示意将先手权拱手让给了科洛丝。 紧紧抿着双唇的科洛丝也不在客气，她深切的明白，眼前如同一道巨剑矗立于自己身前的黑发少年要远远强于自己，两人实力上的差距，不会因为他使用的是左手亦或是他的手中没有太刀这般渺小的理由而发生质的变化。 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三声嘶鸣，科洛丝一击快过一击的突刺将三点剑光化作了一道盛开的剑花，分别袭向里恩胸前的三处要害。尤利娅教授于她的剑技在这三剑之中发挥得淋漓尽致，甚至隐隐突破了自身实力的桎梏。 你明白的，科洛丝，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剑术。 并未开口，里恩在身前一闪而过的剑光却明确地表示了抗拒的意图。三招尽没，科洛丝超越自身极限的三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里恩随意地一扫所化解。 好吧，既然里恩你想要的是它的话，那就如你所愿。 难以逾越地实力鸿沟并没有让科洛丝感到绝望。紫发少女踮着脚尖退开三步，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叱咤声，“开。”不是与克洛伊对决时使用的片翼，科洛丝的身后，此刻完整地展开了两道洁白的羽翼——没有天使那般属于神祗的圣洁光辉，却更加地高洁与不屈，这是属于天空中速度的王者，白隼的羽翼。 小小的擂台上，也因为羽翼的出现刮起了凛冽的疾风——初次成功展现出这般姿态的科洛丝，显然还没法完全掌控好这双多余出来的羽翼。唯一平静的地方，就只剩下了里恩以及他身后的小小的一方天地。 将长剑从左手递交到右手的里恩，朝着身侧缓缓地垂下长剑，他的身后，同样具现出了一对洁白的羽翼。然后，在众人尚且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这双巨大上许多的羽翼悄然发生的变质——它不在是如此的纯粹，即便依旧残留着些许不住飘落的白色羽翼，它的整体色调却转变成了如同火焰般的深红，比之白隼，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凤凰朱雀之类的火属性神鸟。 “里恩，你……”包裹着两人的疾风，演变成了混杂着火焰的风暴。间隔着它，科洛丝愕然的发现，眼前的里恩，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原本就比之同龄人显得修长的少年又高大魁梧了几分，小麦色的皮肤映照着盈盈的火焰，两颊和唇角上增添了些许凌乱的胡茬，乌黑的发际间夹杂了一两点雪白，清俊的少年身上多出的恰到好处的沧桑，补足他所欠缺的男人味，让他的魅力又增添了不少。可是，眨了眨眼，拖曳着长剑缓步向着少女走来的，却又变成了自己熟悉的那个里恩。 科洛丝右手中的细剑，被不知来自何处的力量牵扯着，不由自主地缓缓抬起，继而狠狠地刺向了里恩空门大开的左胸。 而在风暴之外的观众们，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代表着科洛丝的白隼被里恩所衍化的火鸟完全吞没之时，心有戚戚的观众们大多有了一刻怅然若失的感觉。毕竟，身为利贝尔王国的国民，他们难免对于白隼有着更加强烈的归属感。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娇小的白隼从巨大的火鸟腹中脱困而出，他们又齐声爆发出了一阵开赛以来从未有过的欢呼。 擂台中央，风暴消散，火焰隐没，里恩怀抱着科洛丝显现在众人面前。怀中的少女，安详地酣睡着，因为力竭而直接陷入了沉睡之中。 “科洛丝·琳希选手失去战斗能力，因此获胜的是里恩……”里恩伸手打断了艾莉即将报出的最终结果。 少年放下科洛丝，裸露出了自己的胸膛，在那里，一道以心脏位置为中心的伤痕，正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科洛丝先一步击中了我，这是切磋剑术的比赛并非生死相争。因此，获胜的应该是她，是我败了。” ————————————————————————————————————— “命运之轮，正位。”悠远之地，深渊魔女光辉的爱巢，露茜奥拉放下了手中用于占卜的塔罗牌。 “竟然是正位？”薇塔略显诧异地张大了小嘴，“没想到，我的好运还没有结束吗？” “别开玩笑了，我占卜的对象，又不是你。”露茜奥拉翻了翻白眼，指了指魔女身前水镜中的少年，“命中注定的相逢，以此为契机，命运之轮开始转动。但是，即便是正位……”露茜奥拉将目光投向了另一张塔罗牌。 “恶魔。”在场的第三位金发女性缓缓地张开了双眸，她右手光洁的甲胄之上，此刻缭绕着一团驱之不去的黑色不祥气息，“开始吧，深渊，盟主交给我们计划的第二步。” “哎~~~~~连全知全能的盟主大人也看不透的未来，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的致命**。”关闭水镜的薇塔，露出了一脸迷醉的撩人表情，“我亲爱的meimei，也该是时候给她加把劲了。” ————————————————————————————————————— 永远燃烧着苍焰的荒芜之原的一角，重重迷雾之后，青衫男子一如既往纹丝不动地伫立于顽石之上。似乎，没有任何事情会让他那亘古不变的凄苦表情与姿势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直到，他身后耀眼的门扉，悄无声息地开启了一道微小的缝隙，哐当一声，一把闪耀着绯红光华的剑刃被扔在了青衫男子的跟前。 “真是可笑，一直到了刚刚，我才真的明白，严苛如你，为何会允许我将白隼剑术传授于他，还真是用心良苦的布局。”青衫男子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怎么，现在又想要我将它转交给他……也罢也罢，反正永远无法超越你的我，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也不过是你门前的一只番犬罢。至少，我还有机会，看到最后，这是我的罪，也是我的命。”话音刚落，青衫男子便化作了一道道锁链，没入了迷雾之中。 “谁都无法摆脱命运的束缚，无论是你，还是我。”门缝的那一侧，幽幽传出了宏大而模糊的声响，“但是，至少你我，都未曾停下抗争的脚步。就让你我一同，去往命运尽头的那一天。”门扉再次合拢，就如同它从未开启过一般。 （第一卷白隼剑术的坑，到这里算是基本完全填上了。所以，那名门扉前青衫男子的真实身份，大家也应该基本知晓了吧。 后半章的信息量比较大，因为，我铺垫了如此之久的除了白狮卫队之外的第二条主线，也是整本小说最重要的一条主线，算是正式地展开了。下一卷的主要剧情，就是明面为帝国游击士协会遇袭，暗地里结合白狮和这条主线展开，虽然完全揭露，是要在3rd剧情末尾。 顺便，本卷应该还有两段小剧情，大约一万字左右就要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