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山雨欲来
唐龙要被处死的消息已经传开，杭州城的百姓看着张贴在城墙上的告示似乎没有什么惊讶的，适逢乱世，菜市口杀人这种场景不难见到，别说是执行的官府中人，就连看热闹的百姓们似乎也开始不以为意了。【】他们看了看告示很快便散开，苏州城的百姓亦是如此。唯独江城的百姓听闻这个消息后为唐龙感到惋惜，“好人没好报啊”有人再度说起这句老话。但说归说，他们当然亦是无能为力的。那官府中人呢？ 苏州通判衙门。褚绩呆呆的看着今晨刚刚接到的总督府下发的通知，得知唐龙死讯，虽也在预料之中，但他还是头脑立时麻木，随着他拿着公文的手开始轻颤，他只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绞痛起来，而且还越来越严重，直到仿佛快要炸开一般。公文从他的手掌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桌案上，褚绩亦身体一轻，软到在椅子上，他闭着眼睛用力捏了捏太阳xue，情绪冷静下来后疼痛感才减轻了些。“不行我不能叫恩人去死”这句对未婚妻说过的话此时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原本他还想杭州方面既然暂时还没有消息说不定还有斡旋的机会，可还没等自己再度采取什么措施噩耗却已经传来，想到这儿，他猛然张开双眼，“没办法只好如此了”心中打定了主意，一道凌厉的杀意从他的眼神中一闪而逝。 郭飞在忙。自他在苏州看到唐龙要被斩首的告示后他就立即赶赴杭州。他的想法原本也和褚绩类似，“既然抓了人不斩又不放，这自然是在等着收黑钱呢”这是他之前的第一个想法，也是相对较好的一个想法。所以，他拿了妻子给的银票准备来杭州打点打点，就算让唐龙坐牢能保住性命也是好的可是，他到杭州已经将近一天了，别说贿赂官员了，就连总督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他右手去抹了抹流出的汗水，左手用力握着手上的银票，这是晓月从家中带出的最后一点钱，“数额虽然不多，但再少的钱至少也不会让别人讨厌只要能收了钱，至少也就保住了唐大哥的性命，剩下的以后再说。”这是临行前他对妻子说过的话，但看来也是预料错了。错的并不只是这点，之前的第一个想法也错了距离唐龙被斩首的时间已经不到两天，想到这，他的额头又冒出冷汗，并不是因为累，他刚刚抹去的，才是累出的汗水，但他现在保持一动不动的站姿已经很长时间了，流出的豆大汗珠却比刚才还多。他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总督衙门，任由汗珠从自己的脸颊上滑落，消失，再滑落。他心中仅存的最后一点比较美好的期望也已消失。但流汗的原因还不止这些，还因为他感到紧张，非常的紧张。真的要动手劫法场？如果此刻他还是自己单单一人，也许还会好些，大不了跟兄弟一起死可是现在他在兄弟之外已经有了妻子，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翘首以盼他早些回家的妻子有了这样的记挂，任谁都会紧张的，他感到身体都在发冷，到此刻，他忽然明白了到底无能为力的感觉是什么。 就在此时，郭飞发愣的身形出现在了一个人的眼中，这人看着对方嘴角上扬，发出残酷而轻蔑的冷笑，但他没有停留，转身消失在了通往上海租界的官道上。 次日。杭州总督府后堂。 左宗棠照例早起喝着茶，“明天行刑的事都安排好了吗？”他轻轻的问站在对面的杭州知府。 知府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三十多岁，他是左宗棠之前亲自提拔起来的人才之一，不然不负所望，如今四十岁不到就坐上了知府的位子，这是非常不易的，现在他有幸留在恩人的身边，当然一切事都全心全意的去做争取让对方满意，几年下来，左宗棠也越来越信任他，几乎视之为自己的副手，将不少事都交给他。此时知府听到对方的问题，连忙回答道：“大人放心，一切都已经照您的吩咐准备妥当。” 左宗棠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表示很满意。 “大人……”知府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左宗棠放下茶杯。 知府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对方，“大人，这次的事似乎不像您以前的处事风格啊” “哦？有何不同呢？”左宗棠不答反问。 知府道：“此次自杀人犯唐龙在苏州时主动前来自首，您将其押回总督府后半天不到，便即宣判他的死刑，而以往但凡是人命案子，不论大小，您都会仔细调查一阵子，待确认结果无误后，才会宣布判刑结案，怎么此次却只是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就下定论了呢？难道就是凭借着我们安排在租界的眼线所汇报您的那些话？” 左宗棠道：“这次之所以会破例，最大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死者是洋人，而且又是在租界，如不早些宣判唐龙的死刑，如果这种事真被传到了皇帝那里，可就不只是杀一个人这么容易就了事儿的了。” “可是，死的那个不是在逃的通缉犯吗？就算唐龙杀了他也罪不至死啊” “这个说法虽然有理但很牵强，第一，唐龙不是官府中人，无权杀人，就算主动自首但也罪责难逃；第二，在租界洋人享有特权，杀了他们的人还不止一个，这要还不给他们一个说法，你认为他们会答应吗？第三，唐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斗杀丘吉等人的，咱们的人可以看到，当然也会有不少洋人看到，就算真要打起官司，也是他们明显有利；第四，只杀一个人和被迫让给洋人们更大的利益两者相比，相信你也会选第一条吧” 知府道：“可是奴才在调查这个唐龙的底细时发现他曾在江城协助官府破案，又听说他为了兄弟，险些被人害了性命，从这些事来看，他可是个好人啊，就这么斩了，百姓心里会怎么想？再说了，大人之前所讲的虽有道理，但自古以来，凡是人命案子都需有人证物证才可判处凶手罪行，这洋人虽表面上闹得凶，想来还真没有什么证人证据吧何不……” 左宗棠挥手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原本我也想以此为由与洋人周旋，但就在昨晚我竟接到租界方面的来信，他们说有好几位证人都看到了唐龙两人行凶，如果我们不能按期将唐龙二人的首级献上的话就要到京城去，我知道你可怜唐龙，可也是在不得不这么做。” “什么？行凶的两人？那怎么只有唐龙一个人来自首？那另一个人……”知府惊讶的说道。 左宗棠再次打断了他，“有两个人行凶，这只是洋人的一面之词本督只知道凶手唐龙已经投案自首，我会将他送上法场，还他们一个公道但他们可别想让本督完全听从他们的意思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证人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就凭他的话，还真想让本督去给他们捉那个原本就没有的第二个凶手吗？哼”顿了顿又问道：“对了，我叫你给洋人的信传过去了没有啊？” 知府道：“已经传递过去了，只是大人，就算您要洋人派代表前来亲自到菜市口行刑现场观看，可为什么还要把菜市口的保卫工作交给他们呢？” 左宗棠看着他露出狡黠的表情，“唐龙他是个好人这我也看的出来，为什么把刑场的保卫工作交给洋人们，你说呢？” 知府讶异的看着他，随即恍然大悟，但却没有说出什么，只是互相看着对方的表情，二人心照不宣的同时露出笑容。 当夜。南京府辖境内的某处大院，院内灯火通明，每隔五步，就有人手持火把肃立，在他们的对面也有人保持着同样姿势。几十人将中间的过道照的就如白昼一般，大厅的门并没有关闭，内里也是有两排相对的交椅摆放的整整齐齐。同时也有三十人分列在交椅前，目视前方，个个站姿笔直，神情严肃而恭敬。大堂的墙面向门口，上面是一头下山猛虎浮雕，抬眼望去，端的是栩栩如生。浮雕下的座位上还当真摆着一张虎皮，此时正有一只手在虎皮上缓缓抚摸，“大家都坐吧”下面众人齐声称谢行礼后，这才纷纷坐下。 “最近一个月各地的分舵都进展的如何了？”手的主人声音很有磁性。 坐在离他最近的左排第一人起立抱拳道：“回禀堂主，江苏一带的分舵除了又新增二百名弟子外一切如常。” 右排第一人起身抱拳道：“回禀堂主，浙江一带的分舵上月所得收入比之前增加三百两，其余一切如常。” 左排第二人起身抱拳道：“回禀堂主，湖南一带一切如常，只是……” 那个被称之为堂主的人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只是什么？说下去。” 那人似乎鼓足很大的勇气，“湘西原本负责研发僵尸散的江氏山庄被人捣毁，该处分舵内几十个兄弟俱都被烧死了。” 堂主的眼光猛地盯向他，“除了这种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那人不敢与对方冷酷而凌厉的眼神相对，怯懦的低下了头，“回堂主，湖南境内的分舵不下百个，属下每次都按规矩一个个的去查，所以知道有一个分舵被人端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堂主看着他已在颤抖的身子，“你不会告诉我没查出是谁做的吧？” 那人慌张的说道：“堂主，属下……这，暂时还没查出，不过，您放心，属下会尽快……”话未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随即寒光一闪，堂主已将原本摆放在虎皮座椅旁边的宝剑刺入他的胸口，在对方垂死的绝望目光中，他冷冷的说道：“我们龙城组织之中绝对不容许有连自己敌人是谁都查不出来的废物存在”那人双眼充血瞪得老大，努力的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堂…….堂主……我……”可是堂主却没有耐心再听他把话讲完了，“剩下的话，你去跟阎王爷说去吧”狠狠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利剑，随着喷涌的鲜血染红了众人的视线那人连惨叫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便已经倒地气绝。 堂主指了指左排第三个人，“以后你坐他的位子。你们都给我记住，不想变成如此下场就别做废物马上给我去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和我们作对”众人如释重负的行礼后急忙离开此间。 堂主取出一块洁净的丝巾轻轻将剑刃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伸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弹，“嗡”的一声龙吟，掌中的剑似乎是在向主人宣示着自己绝非凡品可比，他果然露出满意的神情，反手将剑尖对着剑鞘掷去，两张多的距离，狭窄的剑鞘入口，极快的飞行速度，宝剑竟然当真丝毫不差的归于鞘中 “来人把这个废物的尸体拖下去烧掉，快些处理干净。”门外立时奔进来四条大汉，两人扛起尸体，两人清理血迹，他们面无表情，动作熟练，似乎对此情形早已司空见惯，只顾以最麻利的动作去完成所得到的指示，堂主见血迹很快便在原处消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空旷的大厅内，火把燃烧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本章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