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苏蔓换了无菌服坐在父亲的身旁，整个人看去好像是一个雕塑一般，她静静的坐着，什么话也不说，眼睛却是有些发直，这么一眼也不眨的看着。 苏蔓的眉头微微簇起，她的双手更是不自觉的蜷缩着，黑如鸦翅的睫毛小幅度的颤抖着，一下接着一下，似乎是极为害怕。 苏蔓的父亲躺在那儿，双眼深深的陷了进去，昏迷当，眉头依旧还是紧蹙着，似乎是难掩痛苦。 mama说，之前的时候，爸爸出门的时候才早八点，后来，到了第二天的三四点，送完了货，却是打算回来了，倒是没有想到，出了这种事 早的八点，到第二天的三四点，二十个小时，除了吃饭的时候，都是在送货，为的是能够多些钱。 人这样疲惫，能不出事吗 苏蔓的心脏不由被捏紧了，爸爸这样，都是为了自己啊。要不然，都将近五十的人了，用的着，这么拼命吗 苏蔓的眼眶发红，却是没有哭出声来，好在，过了今天的危险期好了。过了今天，好了。 苏蔓不自觉的喃喃自语着，双手捏紧，病床的父亲，身多处骨折，哪怕是昏迷当，依旧是难掩痛苦。 现在这个年纪，别的父亲正是蒸蒸日的时候，头发黑亮，双眼有神，穿西装，实实在在的大叔，走出去都是能够因为他们这成熟稳重的气息吸引一群人。 只是现在，看看自己的父亲，一辈子没进过什么高档酒店，穿得衣服也是野牌子，对自己，都是什么东西，将将行了。 唯独对自己，无论是要什么，都二话不说，哪怕是熬夜工作，却也是要给自己弄来。 只是，自己出息了，他年纪都这么大了，又能够享受到什么呢 苏蔓心里面酸酸涩涩的，以前觉得自己读书还不错，是给父母争了大脸了，可是现在这会儿，难道他们给自己的一切，是理所应当的吗 而这一次，爸爸熬夜送货，听mama说，这一趟送货，回报不少，爸爸想着以后可以多给自己些生活费，还可以给自己买个手机，免得以后联系不方便，倒是没有想到，这好好的，所有的一切，竟是成了这幅模样。 苏蔓听了，更是心里面发紧，嘴唇咬破了，都是没有发现。 这罪魁祸首，是自己啊。 自己虽然没有怎么说，可是回家的时候，心里面也羡慕别人有手机，苏蔓还记得，自己提了那么一句，说班里的同学都有手机，倒是不妨，却是让爸爸给记在了心里面。 自己差，可以，这辈子也是这样了。 可是，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考好高了，多少人羡慕她，她的这一辈子，总是不能够输的。 父母总是把自己最好的给孩子，可是这种给予，哪里是理所应当的呢 苏蔓只觉得自己惶恐不安，好像是被人给揪住了，说不出话来，又好像是喘不过气来，心里面难过的紧，可是又不敢哭。若是把mama也给惹哭了，这可怎么是好。 苏蔓明白，这个时候，不是哭的时候。 “宝贝，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你爸爸，熬过了今晚，想来，也是能够好了，以后，哪怕是没钱，却也是不能够让他去了。”说这话的时候，苏蔓mama的声音不自觉的发狠。 她一向来是不用cao心什么的，这么多年来，家里面虽然说是没什么钱，可是这日子一向来过得安稳，她有的时候脾气虽然急，可是在家里面，丈夫一向来对她好，她当真是不用cao心些什么。 而现在，这日子刚刚过好了，倒是不想，竟是出了这种事情，谁能够想到呢 刚刚接到这个消息，脑子都蒙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是哭了多少回，哪怕是现在这会儿，心还是提着，只不过，身为母亲，当家人出事了，自然而然，却是要担起责任来。 女儿，还是要照看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苏蔓瞧着，自己的mama，眼睛都是哭肿了，仿佛是一会儿，本来看去还是颇为年轻的母亲，这么短短一会儿，却是苍老了不少，这眼眸当，更是难掩疲惫。 “mama，我没事，倒是你。”苏蔓的眼眸当露出了几分担忧，看向母亲，眼神当也是多了几分犹豫。 此刻的苏mama，说话的时候，声音听去都是有气无力的，好像是熬干了心力一般，让人的心脏，刹那间，也是有些发慌。 “mama，你还好吧。”苏蔓不由站起身来，扶着mama坐下，苏蔓怕，爸爸出事了，若是mama也累坏了，自己却是该当如何是好。 苏蔓的眼眸当多了几分紧张，心里面随后又是一酸，可到底也是不敢劝mama这么休息下了，是自己，爸爸不醒来，医生不说没事了，又哪里能够睡得着呢 苏蔓不由低下头来，眼睛，仿佛是那秋水一般，因为眼含泪，更是多了几分水盈盈，看去别有一种愁思。苏蔓低着头，她的眉头微微簇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拍了拍mama的肩膀。 这个时候，只能够母女两个，相互依靠了。 “mama，我们家，爸爸的医疗费，够吗”家里面情况刚刚好起来，可是现在这会儿，出了这种事，那大货车的司机的医疗费，虽然不用他们家负担，可是爸爸伤的这般重，这后续费用，怕是要不少。 而自家，前段时间才是刚刚造了新房，这个时候，哪里有那么多的闲钱呢 苏蔓的心里面不由有些发急，她们家，一向来都是没有什么隐瞒的。 “这”苏mama不由握住了苏蔓的双手，紧接着又是说道:“家里面还有三万块，不够我向你舅舅他们去借借，你爸爸有医保，想来是能够撑过去的。”话虽然说是这么说，可是苏妈玛的表情，仿佛也是浸在了黑水当一般。 苏蔓的神色苍白，三万块，是借，又能够借多少呢，更何况，爸爸现在还没度过危险期，这后续费用 苏蔓只是粗粗一算，这点钱，压根不够，能够撑一个礼拜算得不错了。 可是偏偏，现在这会儿，除了这么做，倒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苏蔓不由点了点头，眼眸当更是多了几分阴郁，她一个蹙眉，随后又是抬起头来，手心不住的出汗，黏黏糊糊的，更是让人觉得难受得紧。 外面依旧是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让人看着，更是觉得难受得慌。要么倾盆大雨，要么晴空万里，苏蔓的心脏仿佛也是被这烟雨蒙蒙给捏住了，说不出来的憋屈。 爸爸，你快醒来吧，我们家没你，怎么行呢 这手术后的二十四个小时是关键时期，若是一旦有什么危险，要马通知医生，要不然，可怎么好 这人命，这么生生的给耽误过去了。 苏蔓心里面发紧，从出事到现在，没吃过东西，苏蔓也吃不下，母亲到底是不放心她，去买了晚饭，可是母女两个，都没有什么胃口，巴拉了几口，苏蔓觉得恶心，勉强才是咽了下去。 苏蔓的眼睛发直，这么直直的盯着爸爸，现在已经是午夜了，平日的时候，苏蔓早是睡着了，可是现在这会儿，好像是夜里的猫头鹰一般，苏蔓感觉脑子里面，好像是有着一根弦掉着，苏蔓怕，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父亲的举动。 现在这会儿，可是关键时期。 苏蔓把医生的嘱咐也是记得牢牢的，片刻不敢忘。房间里面很是安静，安静的只能够听到呼吸声，一下接着一下，带着几分急促。 苏蔓的双手捏紧，心里面却是在愤恨，那时钟怎么不走的快一点，快一点好了，危险也是少那么几分。 苏蔓抿了抿双唇，水也是不敢喝，怕这喝水了，倒是要厕所，要厕所是没什么，可是，若是耽误了，若是一个不小心，没有看到爸爸的些许动静，这又该怎么办才好。 苏蔓，慌啊。 并非不信任母亲，而是自己不做些什么，那心脏是一直提着，不停歇，慌得紧。 苏蔓除了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父亲，压根什么事情都是做不了。 “宝贝，你去休息一下吧，你爸爸有我看着行了。”不论是什么时候，母亲永远都是关心着子女，是到了现在这个当会儿，都是如此。 苏蔓摇了摇头，mama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尤其是现在这会儿，整个人感觉一瞬间老了十岁不止，那眼角，细细的皱纹蔓延着，整个人看去都是萎靡了起来，看着自己，目光虽然依旧是慈爱，可是眼眸当的疲惫，怎么都是消散不了。 “mama，你先去休息一会儿，这大半夜的，爸爸这儿，也不能够离开人，我精神好，更何况，爸爸现在危险期还没有脱离，你让我去休息，我更是睡不着，还不如在这儿，看着爸爸，我心里面，反倒是更加安心些。” 苏蔓摇了摇头，mama这些年，身体也不太好，前两年的时候更是生病住院动过手术，现在也只是做些轻便的工作，像今天这样子，心力交瘁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的。 也是因为如此，苏蔓才是更加的紧张。 爸爸还没有好，总不能，mama也是生病了，到时候，自己可应该怎么办才好。 苏蔓握住了mama的手，冰凉冰凉的，仿佛是在寒冬一般，让苏蔓整个人瞬间是一个哆嗦，苏蔓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mama，你可是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啊。”苏蔓眉眼当，随后又是露出了几分紧张，那副模样，好像是生怕苏mama有什么不测一般。 苏mama顺势抓住了苏蔓的双手，随后又是点了点头，“只要你好啊，我们辛苦些，倒也是没什么。” 苏mama的笑容干净，哪怕现在极为憔悴，倒也是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姿，苏蔓有五成是像了苏mama，若是像了八成，现在这会儿，怕是个极美的美人。 只不过，现在这副模样的苏蔓，倒也是不差了。 “你爸爸啊，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留他一条命，我们娘两呀，没了他，这个家，可是散了啊。” 苏mama不由喃喃自语着。 苏蔓家里面不信教，什么佛教，天主教，又或者说是耶稣，可是现在这会儿，病急乱投医，苏mama这会儿，什么都做不了，却也是只能够看着苏爸爸，拜拜菩萨了。 若是天有神明，我爸爸一不偷，二不抢，最最是好人不过了，那些所谓的吃喝嫖赌的坏习惯，更是一个都没有，若是有神明在，却是当真真是要开眼啊。 苏蔓不自觉的念叨着。 父亲依旧是在昏睡当，只是透过旁边的机械，却也才是能够感觉到他还活在这个世的气息，苍保佑，苍保佑啊。 苏蔓不由念叨着。 她从前从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可是此时此刻，却是不得不相信，若是这世间，真的有神明存在，苏蔓不求，只求父亲安好，家人安康。 深夜的医院，安静的让人发慌，走廊里面都是黑漆漆的，只不过，稍稍一有动静，是会激起那灯光，一下接着一下，格外的颤动人心。 那平日里细碎的脚步声，此时此刻，声音也是瞬间放大，让人不由也是缩紧了。 而此时此刻，急诊病房，来来回回的医生护士的走动声，苏蔓和苏mama，看着眼前的场景，神色当却是透出了几分茫然，她此时此刻，心里面更是一片空白。 本来和母亲好好的看着，爸爸也是一切如常，只不过，突然之间，机器叫了起来，而父亲，那脸色，似乎也是越发的差了起来，甚至于那呼吸，更是越发的微弱了。 苏蔓连忙按了急救铃，而后，医生，护士，纷纷赶了过来，而苏蔓和她mama，却是被挤了出去。 除了等待，此刻，竟是连一点事情都没办法做。 怎么，会这样了呢 苏蔓张了张嘴巴，拉着mama的手，两个人都是靠在了墙壁，脸色发白，眼神仓皇，双手冰冷，这虽然明亮，可是不含丝毫人烟的走廊，仿佛是要把人给吞噬了一般。 “mama，爸爸，会没事吧。”说这话的时候，苏蔓的表情怔怔的，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那声音当，又仿佛是带着几分微弱的希冀，看着苏mama。 大眼睛红的发肿了，可是眼眸当，却是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苏mama紧紧捏着苏蔓的双手，嘴巴里面喃喃自语着，好像是得到了最后的希望一般，苏mama不停地说着，一下接着一下，可是握着苏蔓的双手，冰冷的，好像是那冬日里的寒冰一般。 “对，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苏蔓怔愣愣的说着，会没事的。 苏蔓也不知道靠在墙壁靠了多久，她觉得，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想要这么看着，她的心脏被人给捏紧了，而那急救室的灯光，却是迟迟不变，那鲜红色的字，好像是一把大刀，这么一下接着一下，始终不停息的在苏蔓的心头划着。又是一下。 苏蔓感觉自己的心脏当的鲜血喷涌而出，只不过，无能为力，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 若非一旁的mama的双手紧握着，苏蔓甚至是怀疑，自己到了下一刻，怕是要顺着墙壁滑下去了。 灯，变了。 苏蔓的心脏猛地一跳，好像是瞬间被制住了血一般，苏蔓猛地是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眼睛不自觉的发亮。 可是站了许久，竟是脚都发麻了，刚刚往前跑了一步，整个人是一个踉跄，随后是倒下身去。 而一旁的苏mama，对于这个平日里的珍宝，却也是顾忌不得了。 哆嗦着跑到医生的面前，声音还在发抖。 “医生，医生，我，我老公他”苏mama一把扯住了医生的大袖子，眼眸当更是多了几分激动，可是这激动当，似乎又是带着几分惶恐，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般。 “万幸，抢救回来了。”医生拍了拍苏mama的手臂，又是说道“这接下来几天，还是危险期，只不过，若是明天能够醒来，倒是能够放下一般心了。” 苏蔓本来踉跄着爬起来，乍一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踩空，瞬间又是倒了下去。 嘴却是绽开了一朵笑花。 老天爷，老天爷，你，你还是有眼的。 而苏mama，本来扯着医生的衣袖，乍一听到这花，整个人是软了下去，她坐在了地，眼睛，瞧着似乎是有些直愣愣的。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话说着，却是要磕头磕了下去。 那医生挣扎着要把苏mama扶起来，只不过，苏mama不愿意，这般，硬生生的坐在地，猛磕了三个头。 “谢谢医生，你，当真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苏mama又哭又笑，那模样，丑极了，可是，苏蔓看着，不知为何，心里面说不出来的安心。 爸爸，你还在，真好。 而此时此刻，窗外晨光微现，那太阳，竟是慢慢露出头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