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章 见面会

    公元前841年，周天子姬胡被国人驱逐，国政由周公、召公共掌，故称“共和元年”。

    这一年是华夏编年史的起点，千年历史自此绵绵不绝。

    因此之故，有学者提议用“共和纪年”代替“耶诞纪年”，由此推算，2016年当是共和2858年。

    两年前，蜜蜂动漫刊载了一部名为的原创彩色漫画，它的主题曲便是。

    这部漫画的故事并不新颖，乃是网文圈已经用烂的反向穿越套路，讲的是周代贵族青年姬璐穿越现代遇到女主角，然后因为口音、文化习俗、观念习惯等原因各种冲突、各种出糗的搞笑故事。而它的独到之处，在于实验性地使用了ai辅助完成描线、填色、加背景、添气泡等功能，从而大大提高工作效率，让彩漫也能日更。

    靠着高速的更新、成熟的画风、考究的细节，以及不太落伍的段子笑料，这部漫画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和人气，更在去年进行tv化，推出一部tv动画和一部网络长片，名气得到进一步提升。

    蜂影在影片中使用这首古典与现代碰撞共融的乐曲，既是因为主题相合，也是为了进一步扩充自家原创ip的价值厚度肥水不流外人田，小心思妥妥的。

    双手附和着鼓掌，马竞歪头问道：“这下放心了吧？”

    导演剪辑版里面，演奏完成后还有两段剧情，却被马竞这个剪辑师一刀剪下挪到了后面，现在这个结局明显利落了很多，而观众的反应貌似也很不错。

    汤佳怡面上带笑，语气却不轻松：“说不好，这些都是核心粉，路人观众还没头绪呢。”

    马竞笑着摇摇头，大厅灯光忽然一暗，最后的彩蛋出现在银幕上。

    他见状轻笑，打趣道：“嘿！你妹来了。”

    汤佳怡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我妹不也是你妹？”

    “可惜是假的，”马竞遗憾摇头，看向大银幕。

    新学年到来，音院附中洒扫一新，挂上“热烈欢迎2017级新同学”的红色横幅。

    “2.5次元”乐队六人齐聚门口喷泉，嘴里抱怨着酷热的天气，眼睛隔着墨镜打望未来学弟妹。

    看到一辆黑色奥迪朝着校门开来，几人还在笑着打趣是不是开错了地方，然后就看见车门打开，去年来校视察的那位领导弯腰下车，抬手朝他们发出召唤。

    走到近前，就见司机掀开后备箱，露出里面一米多长的梯形扁箱，众人惊呼“是扬琴！”

    领导点头，伸手牵来一位十四五丫角少女介绍给众人，她身上穿着嫩绿袄裙，脸上满是好奇与欣喜。

    画面定格，灯光复亮，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这段情节原本是正片的尾声部分，现在却被马竞挪到字幕后面变成片尾彩蛋，算是对之前的结局进行补充和确定，有人来学扬琴，民乐系自然得以存续。

    同样被挪动的，还有另一段油渣拉着陈惊去夜晚公园，在蚊子和萤火虫见证下向她表白的情节。这段涉嫌早恋的情节被马校长无情剪下，同样做成了片尾彩蛋。不过是放在另外一个版本末尾，这次却是无法看到。

    作为泛二次元电影，这部电影也将二次元周边的圈钱套路限量多版本学了个十足十，根据片中配乐和片尾彩蛋的不同，影片总共分成八个版本，剧情基本一致且都经过审查，届时将在全国院线随机投放。

    他们敢这么做，也是现今技术进步的功劳，数字电影的拷贝成本相当低，就算为全国八千家影院、四万块银幕配齐拷贝，也只需要用航空次日达寄出几千块移动硬盘而已，成本不过数百万，硬盘还能回收再用。这样一来，即便多弄几个版本，总成本依然可控，还能根据地域进行精确分发。

    当然，这么做只是小道，除非现象级电影，很少有观众会重复观影，多版本并不能带来多少收益，制片和发行公司自然懒得动这方面的脑筋。

    其实蜂影自己同样没有把握，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做，不管有多少人重复观影，提前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限于题材，这部电影走的是低票价低分成的路线，鼓励重复观影，也有助于维持人气推高票房。

    收回这些思绪，马竞看向正在走进放映厅的主持人。

    简短的开场词过后，那人就提高声音，把电影主创和马竞夫妇请上台。

    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是主创先去会客厅休息，顺便签名留念、拍宣传照，以及接受媒体群访，等到电影放完才会现身影厅与影迷互动，问些简单问题、送些礼品福利什么的。不过今天的展映带着一点首映色彩，所有人都选择先看再说。

    按照之前说好的，第一个问题给了编剧鲍鲸鲸，女主持演技全开，对她为什么想到这个故事表示好奇。

    后者指了指自己，表示她就是b站和2站的会员，算是资深宅人，当年也是一枚扬琴少女，这个故事就是来自她自己的生**验。

    主持人顺势问起饮水机火锅、卷发棒烤rou、买手办吃土这些剧情有没有原型，后者也都笑着答了。然后下一个问题就被丢给导演王然，问他执导老婆的剧本是个什么感觉、对老婆是宅女怎么看，王导自然是花式秀恩爱，惹得网上看直播的筒子们刷了满屏的“现充爆炸吧！”

    “现充”直译自日语词“リア充”，本指现实生活充实丰富的人，后来变成情侣、人生赢家的别称。等到这个词传入中文世界，又多了一个“给女朋友现场充气的人”的隐藏含义。

    当然，以现下的场合，网友们想说的应该是第二个意思。

    接下来，主持人又把现充的第一个意思摆到大家面前，她看了眼女主角扮演者李轻巧，“我没记错的话，轻巧现在还没满14岁吧？”

    此言一出，台下观众顿时乱成一团，吵吵嚷嚷各说各的，显然被13的女主角惊得不行。网友们也是如此，满屏都是问号、叹号以及惊讶表情。

    看到鲍鲸鲸把话筒递给小女孩，观众便都住嘴看向台上，等待她的答案。

    只见她轻轻摇头，“我已经14岁了，上个月过的生日。”

    “差不了多少嘛，”接上话头，主持人转向王然，按部就班地丢出新的问题：“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轻巧呢？毕竟是这么个年纪。”

    王然举起话筒，“我们主要是从三方面考虑，轻巧的演技经过多部作品证明，也有上影节的肯定，是最年轻、片酬最低的金爵影后，找她非常划算。另一方面，轻巧的相貌身高基本符合要求，也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乐器训练。最后，我们这个本子非常的独特，全片没有任何过激镜头，综合三方面的原因，我们最终就选择了她。”

    至于这姑娘是港圈推荐什么的，就不好放在公开场合来说了。

    主持人了然地点点头，接着看向男主演胡鲜煦，“那么小胡呢？为什么用他？”

    王然举起左手，“还是三个原因，首先，是他的年纪合适，演技又过关，能够赋予影片更多的青春感。其次，他有参演吴老的‘百鸟朝凤’，对唢呐艺术有一定了解，让他出演男主角，有一层传承的意思在里面。最后，却是他去年比较火，很多人想看到他上高中的样子。”

    按照之前的剧本，影片末尾有段唢呐引领斗琴胜利的情节，但吹唢呐男生的戏份又太少，全程就一两句台词，与情节严重不匹配，新版剧本便将这个角色合并到男主角“油渣”身上。

    蜜蜂影业是的发行公司之一，事后又和其他发行商一起将影片利润全都捐给吴天明青导基金，在自家新电影中安排致敬情节，倒也合情合理。

    又问了小胡几个问题，主持人就把话题甩给制片人，请后者讲解这个项目运作的经过。

    虽是首次担任制片人，汤佳怡倒也落落大方好不怯场，举起话筒说道：“大概是一年多前，我偶然听说有这么个项目，感觉二次元的题材很有意思，就找关系要来剧本看了看。然后我就一发不可收拾，厚着脸皮找到安乐江老板，需要投资这个项目。”

    “你是说投资？”

    “嗯，”汤佳怡点头确认，“一开始的打算，只是服装赞助再加少量投资。这个故事太新太小众，票房很可能不太好，我们投钱进去也能帮忙分担一部分成本。”

    主持人继续追问：“那怎么变成蜜蜂影业牵头制作了？”

    汤制片看向马竞，“都是有人撺掇的结果，他跟我说你把这个项目拿下，咱们把植入广告全包了。”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俱是一片笑声。

    主持人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让我数数，开场的无人机、主角的衣服、电话电脑手机壳、游戏漫展虚拟歌姬，还有全程存在感满满的2站，电影里的确有很多蜜蜂系企业的产品。”

    抬头看向马竞，“该不会真的全包了吧？”

    后者笑着摇头，“没有，可乐、乐器、汽车，还有那台饮水机，就都是别家品牌。”

    回答的如此实诚，再次引起一阵哄堂笑声。

    主持人凑趣道：“其实可以再去收购几家，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马竞笑着摇头，“收购就不用了，不过我们有和相关厂商合作，定制版本很快就会上线。”

    眼看见面会快要变成产品发布会，主持人连忙把话题拉回来，“对了，马竞？”

    “嗯？”

    “你对这个故事是怎么看的？我是说拯救民乐这个主题。”

    抬视线扫过对面众人，马竞缓缓开口，“老实说，这个主题有些沉重，单靠一两场音乐会的精彩表演根本无法解决。而且不单民乐，西洋乐、流行乐的日子同样不太好过，这是时代发展带来的必然结果，人力无法避免。”

    “音乐无国界，还可以录音保存，所以和程序代码一样，成了最容易跨国倾销的产品，竞争是全球层面的。相比之下，程序员的日子还要好过一点，新硬件新需求不断淘汰老代码老软件，在ai编程成熟之前，他们并不需要担心失业问题。而音乐人就不行了，录音作品可以不断翻录，他们不但要和国内外同行竞争，还要面临成名老前辈的超时空打击，未来还有ai音乐在等着他们。”

    台下只是响起一阵凌乱的笑声，大多数人还在思考马竞描述的悲观现状。

    话题超纲，主持人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音乐圈的才智之士早就在做了，长得好看组团跳舞，小虎队的歌没有过时，舞蹈和造型却已过时；名气够大综艺演戏打游戏，老本还能吃很久；名气一般唱主题歌，以剧带歌总能蒙到。”

    主持人笑笑，“这些好像不适合民乐与西洋乐吧？”

    马竞点头承认，“的确不太适合，古典音乐更加强调听觉享受，跳舞卖脸抖段子只能锦上添花，靠这个吃饭却是不行的。要问我的想法，不妨试试别的路线，一方面可以向影视配乐、游戏配乐方向发展，另一方面也可以考虑民谣、摇滚、嘻哈、新世纪、古风这些比较小众的音乐形式，先圈粉丝再谈钱，所以最好先找一份足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主持人接上话，“就像电影里面陈惊她们那样，通过做视频积累人气，然后通过漫展出场费赚回来？”

    “这也是一条路，不过同样不太好走，毕竟漫展商演不是时时有，要成为顶尖up主也不容易。倒是影视游戏配乐的需求是长期而持续的，除非ai音乐变得成熟可用。”

    女主持眉毛一挑，“ai音乐抢饭碗？”

    “没错，”马竞肯定道：“作曲编曲ai的出现，必然会分走一部分低端市场，汉斯季默这种顶尖高手几乎不受影响，普通音乐人就难说了。当然，这个过程会比较漫长，并不会立即出现，越是小众的音乐，因为训练素材的不足，越不容易产生强大的ai。”

    该说的都说完了，马竞也就闭嘴不言。

    主持人见机，转向台下，邀请观众问了几个问题，便宣布见面会结束，进入签名留念环节。